當得知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後,蘇湮嵐久久地沉默了,她垂下那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就像是在眼睛之上蓋下了一層黑色的羽毛,讓人看不真切她此時此刻的想法是什麼。
“阿蘇,你怎麼不說話了?”
南瑤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的神色,然後輕聲問道。
蘇湮嵐最終落下一句話:“溫韶華現在是活的還是死的?”
“他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夏西辭的聲音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將蘇湮嵐說的話給攔腰斬斷。“是我吃了他的心!是我吃了他!”
阿紫厭惡地瞪了他一眼,繼而就揚起手掌,將那熊熊黑火給燃燒的更加旺盛,夏西辭立刻就發出更爲之激烈的慘叫,活像是屠宰場裡面被屠殺的豬。
“蘇老闆,我覺得他可能沒有死。”
灰仙溼漉漉地從崑崙碧池裡面爬了出來,他頂着一頭落湯雞髮型,每走一步都滴下一長串的水珠。
“因爲當時被夏西辭吞噬的凌羽辰的靈魂,並不是溫韶華的。”
蘇湮嵐聞言雙目一亮,就像是驟然點燃的燭光,“你的意思是,他的體內因爲共存了兩個靈魂,彼此不能交融,所以很有可能溫韶華的那一部分只是留在地府,但是沒有被吞噬?”
灰仙點點頭,他抹了把臉上的水漬,“地府有足足十八層,我們可以一層一層地往下找,看看他的靈魂到底是去哪裡了。黑白判官自從被夏西辭打傷,就沒有繼續勾走生死簿上的名字,現在所有亡魂都直接下到地獄受刑。”
蘇湮嵐的嘴角滿滿上揚,就像是盛開了一朵漂亮的紫羅蘭。
南瑤聽了就跑到那夏西辭的面前,用手指頭指着夏西辭的鼻子諷刺道:“可憐你這個自大狂,還以爲自己心想事成。現在知道了吧?人根本沒有死!”
夏西辭一邊忍受着那烈火的焚燒,一邊驚聞噩耗,差點就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真真的人算不如天算,他饒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到最後還是落得個悲慘下場,可能就要化成一堆的漆黑木炭,從此長埋在這個崑崙山的山頂處。
“我們快回地府,一起找到溫韶華!”
阿紫率先就發話,她一向重情義,有恩必報,潛意識裡一直就把溫韶華和蘇湮嵐當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鳳凰一向具有破除空間的能力,她朝着半空就射出來一朵嬌小黑蓮花,緊接着空間就破開了一個洞口,從洞穴之內有澀澀的冷風往外吹,一如當時南瑤開啓地府的情景。
“走吧。”
灰仙引着蘇湮嵐等人朝那洞口前行,很快一行人就沒有了蹤影,待到所有人都走入地府後,那巨大的洞口就消失不見,崑崙山頂又恢復了之前仙氣氤氳的情形。
夏西辭還是被困守在那黑色牢籠之中受到黑火的焚燒,他一對狼鷹之目透過火焰死死地瞪着衆人離開的方向,幾盡要瞪出眼球來。
緊接着他的身子就被火焰徹底地燃燒殆盡,那一件標誌性的紅色大袍子也不例外,徐徐地飄落在地後就燃燒成了灰燼。
天色卻在這個時候從光亮明媚轉換成了陰暗溼寒,一陣猛烈的狂風颳過山頂,頓時間,所有的濃霧都被吹散,整個崑崙山的全貌也在頃刻間就暴露了出來。
但見那一池子的翡翠色澤湖水,竟然變得濃稠如墨般的漆黑,污濁不堪,就像是堆積了無數的雜質和廢棄物,甚至能聽到池水裡面傳來了聲聲淒厲的慘叫,那綢緞一般平滑的湖面不時地閃現出畫面,就像是一面光滑的鏡子。
那些畫面盡是金戈鐵馬的戰場,將士們衝鋒陷陣,一無往前,帶頭人手持長劍,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那一身銀色盔甲在太陽底下閃耀着熠熠生輝的光芒,讓他整個人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戰神。
沙場之上滿是飛揚的旗幟,旗幟上寫着一個大大的“禧”字。
正是千年前禧國最爲強盛的時候,那帶頭衝鋒陷陣的將軍自然便是禧國神勇無敵的常勝將軍——凌羽辰。
崑崙碧池的湖面閃現着一幅接着一幅當年凌羽辰的畫面,最後整個湖面都歸於平靜,化作了一片幽沉沉的黑暗,就像是一個無底洞。
“我夏西辭又豈是那麼容易被殺死,這裡可是我的地盤。”
一個輕佻狂雋的聲音打自那無底洞之中傳出,一對赤紅雙瞳慢慢地從湖面浮現。
卻說那地府的一衆人等,他們成羣結隊地出現在了地宮的門前,這次因爲是阿紫所打開的地府通道,比之南瑤所打開的要穩定的多,所以就直接到達了冥王地宮。
地府往下的森羅地獄正是從地宮的最下層開始往下數的,衆人也就不再遲疑,沿着來時的路徑往地宮深處探入,這次那大門上的骷髏被蘇湮嵐給一手打掉,根本沒有造成任何的威脅。
因爲冥王之位佔時空缺,而那黑白判官都身負重傷,不能現身,現在闖入地宮就好比是走入了無人之境,沒有半點的困難和危險。
阿紫停在那洞穴之前,一手指着洞口,說:“地獄十八層就是從這裡開始往下走,這裡的門口已經沒有人會繼續看守,趁着天界還沒有來得及發現,我們現在就得馬上闖進去。”
蘇湮嵐緊緊地看着那緊緊合攏的石門,只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石門在外人眼中只是一個灰色的千年岩石,呈現精工雕琢的形狀,並沒有任何讓人覺得可疑的地方,蘇湮嵐伸手放在了石門上,一個骷髏就從石門內浮現而出,就像是響應她的召喚,就從內部探出頭來。
蘇湮嵐的手掌有一小撮瑩藍色的火焰催生而出,覆蓋在那骷髏頭的上面,立刻就燃燒起來。
緊接着整個石門都發出來“轟隆”一下的聲響,和當時黑白判官開門截然不同,石門是直接就轟然倒塌了,就像是一座遭受暴風雨後山泥傾瀉的荒山。
蘇湮嵐跨步走入其中,便見到裡面一片廢墟殘骸,之前的亭臺樓榭都是蕩然無存,周圍滿是漂浮着的灰色塵埃,凌亂不堪,一片狼藉。而在正中央的平臺處有一個無底洞,直直地貫入地底,遙遙可以看到無底洞的深處有赤紅色的岩漿沸騰不休,就像是煮沸起來的開水,隔着老大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熱烈溫度。
“就是這裡往下去。”
阿紫此時已經變成了黑鳳凰的模樣,張開的兩隻巨大翅膀遮天蔽日,那灰色的尾羽閃動着金屬般的光澤,雖然沒有南瑤那邊的豔麗奪目,但是自有一股迫人的氣勢。
衆人紛紛登上那黑鳳凰、南瑤的後背,緊接着就是一個接一個地朝那無底洞飛翔而去。
爆沸的岩漿不斷地往上噴濺,被岩漿濺到的岩石都落下了道道的黑色印記,頃刻之間就融化成了赤紅色的液體,隨着他們衆人的深入其中,那溫度也是愈發地增加,讓蘇湮嵐的後背都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穿過了這岩溶池子,就是一條無邊無際的黑色隧道,隧道直直地通往下面,有森森的鬼火漂浮不定,就像是一對綠色的瞳仁在對着他們遙遙相望。
“穿過熔岩終於是輕鬆了很多。”
南瑤不無感慨地發出了一句慨嘆,她因爲年紀最小,穿過的時候總是受到這樣那樣的飛濺傷害,導致那屁股尾巴都燒出了好幾個窟窿,痛的她是眼淚鼻涕都往外冒。
蘇湮嵐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部,柔聲說:“辛苦你了,瑤瑤。”
“還沒到鬆懈的時候!”
阿紫突然就出言打斷她們二人溫情對白,“前面纔是真正的十八層地獄,我們要一層一層地往下面找,直到找到溫韶華的靈魂爲止!”
兩隻鳳凰再次往前方飛翔,南瑤跟隨在阿紫的背後,兩人一前一後地進入了隧道之中的第一個綠光大作的地方,但見這裡的綠光十分微弱,就像是好幾只微小的螢火蟲在隨風飛舞,甚至顯出幾分迷離的美麗。
南瑤停落在了一側,示意蘇湮嵐走下自己的後背,這時候蘇湮嵐才發覺這裡竟然有一處漆黑的平臺,平臺佈滿了黑色的荊棘,綠光照亮之下能夠看到荊棘之下是一個個黑色的罈子,罈子之中竟然裝滿了雪白的骸骨,全部都是頭顱骨,放眼可見都是這些黑色罈子,罈子的外表貼滿黃色的道符。
就像是在鎮壓着什麼。
“每一層都有看守的獄卒,我們只要問這些獄卒就可以找到溫韶華。”
灰仙遙遙地看向了罈子的盡頭,那裡雖然也是一片漆黑,但是明顯的有一個黑色的輪廓,就像是一個枯瘦的人影。
蘇湮嵐的掌心立刻就翻開了一小簇的藍色火焰,自從恢復了靈力以後,現在她也有了之前的七八分功力。
這一抹火焰跳躍着往前方飛過去,照亮那一個佝僂的人影。
那是一個身披盔甲、頭戴破舊頭蓋的男人,滿臉滿頭都佈滿了黑色的頭髮,看不清楚他到底長得是什麼模樣,他的手裡抓着一把生鏽的短劍,死死地插在了地上一個黑色罈子,插入那個白色的骷髏頭蓋
就像是一個落魄慘敗的將軍。
注意到了蘇湮嵐注視他的目光後,男人慢慢地嘆了口氣,“怎麼又來了這麼多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