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有意識,是因爲馬車停了下來。離音聽見永嘉在跟什麼人說話:“人我親自給你送來,從此與我再無瓜葛。但是我警告你,她是我的府上出來的人,你必須要保證不能傷她分毫。如此,我跟她的恩怨也就兩清了。”
離音心中一驚,總算聽明白了,永嘉這是將她逐出了公主府,卻不知道是送到了哪裡。她聽見外面似乎有人回了一句什麼,卻聽不清楚那人的聲音。她着急起來,想要衝下車去,不料剛一離座,馬車猛地晃動起來,又將她拋回了座椅上。
與之前全然不同,外面蹄聲急促,馬車飛快地奔馳起來。離音能聽出來車輪下已經不再是石板路,而是坎坷不平的土路。由於速度太快,行進得更加顛簸,她在車中被顛得連東倒西歪,連坐都坐不穩,只覺得胸腹間如同翻江倒海,幾欲嘔吐。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緩緩停下。離音精疲力竭地癱軟在座上,只顧着乾嘔,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突然外面響起喧鬧之聲,一羣婦人由遠及近,嘰嘰喳喳地朝着馬車而來。離音心中大爲惶恐,不知道皇宮和妓院,哪樣令她更爲擔心。
突然車簾被掀開,四五個年輕婦人探頭進來,看見她的樣子,一起笑起來。
“喲,新來的妹妹好漂亮,真不愧是公主府裡出來的。快下來吧,主人已經等了很久了。”
一邊說着,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離音從車中扶出來。立即又有七八個婦人涌上來,拉着離音的胳膊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就是這個嗎?果然是美人,難怪主人盼了這些天。”
“我怎麼摸着她的額頭有點兒燙,是在生病呢?”
登時便有七八隻手過來向離音的額頭探過來。“果然燙得很。這可怎麼辦,生了病不能近身呢。主人是白等了。”
離音心中已經一片冰涼,聽了這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說:“是是是,我身上有病,怕會過給人……”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不管有沒有病,都要先讓主人過目再說。”
於是一羣人將離音簇擁着往前走。離音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被送進一間屋子。其中一個婦人笑道:“看這身打扮是有備而來,連沐浴都免了,直接就能洞房呢。”
離音又羞又惱,心中無比絕望,如果有力氣她幾乎要哭出聲來,懇求那些人放她離去。但此時她只能木然麻木地被人推着這邊轉那邊轉,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離音覺得自己隨時會暈過去,她頭暈腦脹,身邊的人似乎走了很多,突然安靜下來,她擡頭,周圍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離音知道這是個機會,便掙扎着起身向門口走去。她渾身的皮膚都在發疼,每走一步都要醒醒神,好容易捱到了門邊,手還沒碰到門框,突然有人從外面推開了門。
一個人裹着門外冬夜的寒氣大步進來,不由分說地拽着離音的胳膊把她拖到了牀邊。
離音尖叫起來,直到走到了燈下才看見那人的面孔。她登時覺得腳下像是出現了一個大坑,整個人幾乎無法站立。她以爲最壞的結果是被送進皇宮,還是太天真了,落進這人手中才是最可怕的。她拼命掙扎,卻不知道在旁人看來她的抵抗虛弱得像個笑話。
他的手撫摸在她的臉上,帶着刺骨的寒意。離音不可抑制地哆嗦起來,哭着哀求:“你放過我,羅邂,我求求你放過我。”
羅邂冰冷的眼睛像寒風一樣拂過她的臉,向下掃過她的頸項,落在兩個鎖骨之間。只是這樣看着,離音就起了一陣惡寒的戰慄。疼痛的皮膚和骨骼幾乎令她昏厥,他的目光卻令她無論如何不敢放棄神智。
“羅邂,你要還有一丁點兒人味,就放了我。”
“放了你?”他終於說話,手放在她的脖子上,“誰又肯放過我?”
不知何處來的風撲滅了所有光明。離音哭喊慘叫的聲音充斥在整個夜色中,久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