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政府大樓出來,張楓站在車前遲疑了一下,猶豫着是不是去給縣委書記趙廣寧彙報一下工作,不過思及昨晚的那場爆炸,還是將這個心思掐滅了,不是他不會做戲,而是不願意去跟趙廣寧虛與委蛇,以趙廣寧的智慧,豈能猜不出自己對他的厭惡?不必去找不自在了。
或許有人會覺得張楓如此做顯得不夠成熟,實則他自己已經反覆權衡了一番,不去找趙廣寧才符合他的性格,若是去了,反倒還會讓趙廣寧生出警惕之心。
依張楓與鍾楠交換的見解來看,趙廣寧呆在現在這個位置上的時間並不會太長。
因此,張楓也就懶得去與趙廣寧打交道了,如今他雖然只是東河鎮的書記,可同時也是縣委常委,趙廣寧想要給他穿小鞋,卻也不是從前那麼容易的了。
在街邊隨意找了個小餐館吃了點東西,張楓把車開到東城小區,他跟楊曉蘭買的那套房子就在這個生活區,從房子裡面拿了一些菸酒茶葉,放到三菱車的後備箱,這輛車如今就跟他自己的私車一樣,自然要放一些順手的東西在裡面。
至於昨晚報銷的那輛北京吉普,因爲連屍都湊不齊了,所以張楓乾脆讓柳若塵從武警支隊的舊車裡面挑了一輛大吉普,讓人送到東河鎮,算是以舊換新了,這輛在武警支隊劃入報廢車輛行列的大吉普,比起東河鎮原先的那輛,卻是要強上不知多少倍了。
今天是星期五,此時還沒有後世的大禮拜,所以算不得週末,張楓磨磨蹭蹭一直到半下午了才掉轉車頭前往省城,他今天主要是給於梅送藥,同時還想見一見袁紅兵,否則的話倒也不用磨蹭到這個時候,只是去的早了,多半遇不到袁紅兵。
於梅雖然已經成爲省改委的一把手,但依然住在原來的房子裡面,並沒有因爲身份地位的變化而置換房屋,不過家裡條件倒是比起以前來好了許多,因爲健康狀況逐漸好轉,家裡也就增加了不少電器,比如空調什麼的,不像原來,只是在張楓住的書房裡面裝了一臺。
張楓掐着點趕到於梅家裡,進門的時候,果然看到袁紅兵坐在沙裡面,脣角登時露出一絲微笑,心裡忍不住開始盤算起來,一會兒該如何引導話題,讓袁紅兵把自己想透漏給他的信息好“無意”中聽了去。
見到張楓,袁紅兵笑道:“剛纔你於老師還說你呢,真不經惦記,今晚可得陪袁大哥盡興的喝幾杯。”沒有張楓在這兒的時候,於梅一般是不讓袁紅兵喝酒的。
張楓呵呵一笑,道:“沒問題,就怕袁大哥不經灌啊,不等盡興就先醉了。”
於梅從廚房出來,笑着說道:“估摸着你今天該來了,你袁大哥專門拿了幾瓶酒過來。”
張楓吸了口氣,道:“於老師,做的啥菜啊,這麼香”
於梅抿嘴一笑,嫣然道:“等會兒就知道了,先保會兒密。”
張楓從手包裡面拿出兩隻精緻的瓶子,遞給於梅,道:“於老師,這是給您的藥。”
於梅接過來道:“這藥還得服多久啊,我感覺已經好了呢。”
袁紅兵也道:“是啊,前兩天我還跟你於老師去做了檢查,啥問題也沒有了。”
張楓笑道:“於老師本來就沒有多大的問題,關鍵就是調理,這些藥嚴格說起來也不能算是藥了,主要還是固本培元,平衡正氣調理陰陽,所以再用一段時間吧,爭取鞏固一下。”
於梅笑了笑把藥收起來,對張楓道:“還有一個湯馬上就煲好了,你們先聊着。”
張楓點了點頭,轉身坐到沙裡面,掏出煙盒,抽出一支菸扔給袁紅兵,然後順手把換氣扇給打開,道:“袁大哥去做過檢查沒有?”
袁紅兵笑着搖搖頭:“做了,啥也沒查出來,上次回京的時候,還專門去三零一做了一次全身檢查,醫生還以爲我想找藉口休假呢。”
張楓心裡暗暗納罕,卻不再提這個話題了,畢竟現實已經與夢境有了不同,或許,夢境中的事情,已經不能作爲參照物了呢,而且,依照夢境中的歷史,袁紅兵還要到幾年之後纔會突疾病去世,現在完全沒必要執着於夢境。
袁紅兵將茶几上的報紙收拾了一下,拿起煙盒道:“走吧,咱們去陽臺上吸菸。”
張楓笑了笑,伸手從茶几下面拿了兩個透明的菸灰缸,與袁紅兵一起坐到了陽臺上,一邊噴雲吐霧,一邊天南地北的胡扯起來,張楓問道:“袁大哥,省裡有沒有修高的設想?”
袁紅兵也不介意,道:“有這麼一個規劃,不過還沒有最後批下來,資金問題也還在籌措,估計沒個幾年時間還定不下來,怎麼,有什麼想法不成?”
張楓噴了一口煙霧,道:“想法肯定是有,不過能不能成還不好說。”
袁紅兵“哦”了一聲,道:“你不會是想承包工程吧?這事兒可不大好辦吶。”
張楓呵呵一笑,道:“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實力,更何況,我還是官身呢,真要去做生意就是不務正業了,我呀,是想給下面的老百姓找條活路。”
袁紅兵聞言一怔,道:“聽起來似乎挺嚴重的,說說看,大哥能不能幫得上忙。”
張楓心裡微微一暖,不管袁紅兵心裡怎麼想,能說出這句話,就是極大的支持了。
琢磨了一下用詞,張楓這才道:“從黨校回去後,我被安排到下面的一個鄉鎮去擔任書記,這個鎮叫東河鎮,就在我們家的附近,鎮上的狀況讓人非常的擔憂,全鎮三萬多人口,人均耕地只有半畝左右,由於決策的失誤,全鎮羣衆都背上了極爲沉重的負擔。”
用了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張楓才把東河鎮的大致狀況講了,道:“鎮上最大的資源就是東玉河與靠近河口的大片石山了,東玉河裡面還有石灰石礦,但因爲不合理的開採,也面臨枯竭停產,所以說,東河鎮最豐富的資源就是沙石。”
袁紅兵沉吟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的意思是,想動沙石的主意?”
張楓點點頭,道:“我打算由鎮上從東玉河管理站將東玉河的沙石開採權承包下來,然後讓有實力的人在東玉河沿岸安裝破石機,東河鎮的羣衆可以在河道採砂石賣給破石機。”
袁紅兵琢磨了半晌才道:“我明白了,你是打算賣石頭給高路啊?這個沒問題,實際上,沙石的供應一直是高路建築的一個軟肋,便是全部承包給你也不是啥大事兒,但是,一個東玉河,根本就供應不了啊。”
張楓呵呵一笑,道:“袁大哥可不要答應的太爽快了,我方纔不是說了嘛,東河鎮最不缺的就是石頭,不光是河面寬達六七裡的東玉河,還有山口的荒山,那可全都是石頭,破山取石並非難事,還能爲東河鎮開出一片平地出來。”
於梅這時從室內出來,道:“開飯了,有話飯桌上說一樣。”
回到客廳,於梅已經把飯菜全擺好了,三人坐下之後,張楓輕輕吸了吸鼻子,道:“於老師的菜做得越來越好了,這個是……鴿粥?”
於梅很是詫異的道:“不是吧,這你都能聞出來?”
張楓呵呵一笑,道:“在部隊的時候,有一位南方的戰友做過,不過那是在野外,香味兒遠遠比不上於老師做的這個。”
於梅抿嘴一笑,道:“盡會胡說八道,我這個可不是鴿粥,只是參考了鴿粥的做法,材料也截然不同,形似而神異,香味兒是加了香菇和香菜,因爲有專門中和味道的其他食材,所以一時之間很難分辨出真正的香味兒的。”
袁紅兵夾了一口菜,不過卻有些心不在焉,於梅瞪了他一眼,道:“吃飯還走神?”
袁紅兵放下筷子,道:“我在想張楓剛纔說的事兒呢,張楓,是不是資金上面有困難?”
張楓怔了一下才道:“高路要是兩年之後動工的話,底墊資金就非常龐大,所以我纔會想到由東河鎮的羣衆供應沙石,實際上就是有一個固定的工作,還是賣苦力的,但不管是誰,資金要底墊兩年的時間,裝這個破石機,還是有些困難的。”
袁紅兵琢磨道:“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不過,這裡面還有些細節值得商鶴。”
張楓道:“這個先不急,反正如今東河鎮還需要整頓一番,然後才能考慮展的事情。”
於梅插言道:“聽說你去東河鎮任書記了,做得怎麼樣?”
張楓將自己到東河鎮之後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講了清理臨時工的安排,道:“不快刀斬亂麻的處置一下,我擔心鬧出亂子,前段時間因爲徵收提留款,鎮上的一個蹲點的幹部爲了完成任務,居然不顧羣衆的死活,愣是將一個貧困家庭的口糧給灌走了,這要是餓死人……”
於梅皺眉道:“現在還有這麼野蠻落後的地方?”
張楓苦笑了一下,道:“比這個更過分的事情都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