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成良送鑰匙進來的時候,張楓與張恪哥兒倆的談話剛好告一段落。
從沙成良手裡接過鑰匙,張楓微微點了點頭:“麻煩沙隊長了。”
沙成良忙道:“都是份內之事,張局太客氣了。”
張楓側過頭對張恪道:“哥,嫂子,我回去了啊,有啥事兒打我傳呼就成。”
等張楓駕車離開之後,沙成良重新回到張恪的店裡,笑着對張恪道:“張老闆,你跟張局是一家人?”方纔聽到張楓稱呼張恪之後,沙成良的心思便轉了起來,交警大隊租下南關村的辦公樓之後,可沒少騷擾張恪的商店,底下那些小警察也沒少在這兒白吃白拿。
王慧在旁邊略帶得意的笑道:“張恪家裡哥兒仨,你們張局排行中間,是俺們二弟,你說是不是一家人啊?”
沙成良呵呵笑了兩聲,心裡卻差點兒罵娘,有這個關係你們不早亮出來?這不是明擺着讓我難堪麼?哪怕是張局還沒當局長的時候,那也是縣委書記的心腹吶,綜合科的科長,要是早點兒知道這樣的關係,交警隊這些人也不敢在這兒白吃白拿啊。
沙成良腦子轉得風車兒似的,眨眼功夫就想到了主意,笑道:“張老闆,縣局把下半年的經費給批下來了,交警隊不是還在店裡掛着帳麼,等會兒讓內勤過來把前面的帳結了,還有啊,幫我選幾樣禮品,要給領導送的,等會兒讓內勤一併算了。”說罷才笑了笑轉身離開。
王慧轉過頭來對張恪道:“看到了吧,張楓還沒正式上任呢,這些人就開始甩尾巴了,交警隊欠咱們有八千多塊,都不知問了多少次,沒有一回給個痛快話,今天不但讓人主動來結賬,連禮品採購也放咱們這兒了,以前可是從來不在咱們這兒拿高檔菸酒的。”
張恪有些心不在焉的吁了口氣,道:“那還用說,露露商貿那可是孫良德的關係開的。”
王慧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聽說孫露是孫良德的私生女,也不知道真的還是假的。”
張恪道:“屁的私生女,不過是個情婦罷了。”
王慧“哧”的一笑,道:“你有種就去當着王軍的面說去。”
王軍與孫露是夫妻,兩人開的露露商貿與張恪的菸酒禮品店差不多,不過人家的生意可比張恪的店好多了,交警隊以前用到高檔菸酒的時候都回去露露商貿,不少公檢法系統的採購也都定點在孫露家,不少人有鼻子有眼的傳言,說孫露是孫良德的私生女。
張恪擺了擺手,興致有些不高,心裡還在想着張楓方纔說的話,盤算着該怎麼跟王慧講。
打發走一個買菸的顧客,王慧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怎麼看你神情不大對似的。”
張恪沉吟了一下,還是慢慢的把張楓說的話轉述給王慧了,不過他倒沒提這是張楓跟他說的,而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把張楓的話重新分析了一遍,自己的老婆啥德行,張恪心裡有數的很,若是實話實說,她不跟自己翻臉纔怪,弄不好還會回家去鬧騰。
果然,王慧難得有耐心的把話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會是老二跟你說的這些吧?”
就跟張恪瞭解她一樣,王慧對自己丈夫的瞭解也一點兒都不差,知道他沒有這樣婉轉的心思,肯定是聽了自家兄弟說什麼了,但張楓今非昔比,不容她動什麼歪心思,所以認真的想了想之後道:“咱開始做生意的時候,家裡一共給了一千二百塊錢吧?”
張恪一時沒明白老婆的意思,狐疑的看了王慧一眼,心裡還在琢磨着今天怎麼改脾氣了,擱往常,說起這些話的話,王慧不跟他急纔怪,“是啊,不過這幾年週轉不靈的時候,又陸續從爸媽的藥店裡拿了兩萬塊錢了。”
王慧“嗯”了一聲,道:“咱現在把那一千二百塊錢還給家裡。”
張恪道:“還什麼啊,那一千二百塊有一半是借大姑和二姑家的,還有一半是賣了家裡的兩頭豬和家裡的積蓄湊出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姑家的錢爸媽早就還了。”
王慧“哼”了一聲,道:“你咋這麼死腦殼!咱把一千二百塊錢還給家裡,這個店不就是咱們的了麼,至於另外那二萬塊,老二買房子,家裡不是也給墊了錢?”
張恪被王慧的邏輯差點兒給噎死,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心裡雖然明知道不對,可他腦子卻有些混沌,不知道該怎麼辯駁,吭哧了半天才道:“現在的一千二百塊能跟十年前的一千二百塊比麼?再說了,老二買房……”
王慧截口道:“有啥不能比的?就算現在錢不值錢,也不過比以前翻個五六倍罷了,咱就還給家裡六千塊也沒啥了不起,總不能把咱倆這些年的辛苦白白的送人吧?”
張恪比王慧的文化程度低,倆人一個初中畢業一個高中畢業,平時需要動腦子的事情張恪都是懶得費神的,一般全是王慧來主意,時間一長,就形成了一種慣性,王慧慢慢就成了主導,而張恪則是不聞不問,遇到爭吵的時候,也都是以王慧的意見爲主。
所以,儘管知道王慧的邏輯不對頭,但張恪一時半會兒卻想不出什麼話來辯駁,最後擰着眉頭道:“咱們家又沒分家,說這些有什麼用?說到底都是家裡的。”
王慧眼珠一轉,道:“沒分家有啥,那咱就分唄,商店是咱倆這些年辛苦賺來的,自然歸咱們,另外,家裡的房子、爸媽開的藥房以及家裡的其他財產,也都有咱們的一份。”
張恪聞言臉色一沉:“都歸你得了,以後老三讀書、成家、買房子你全包了,還有文文也在念書,你供她全部費用,老二還沒有結婚,還有爸媽的養老送終,全都歸你,滿意了吧。”
王慧聞言滯了滯,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把老實人都逼急了,遂訕笑了一下,退了一步道:“你說的也對,那咱就認個吃虧,除了商店,家裡別的一樣都不要,至於爸媽的養老送終,你們哥兒仨呢,又不是你一個兒子,索性便由誰繼承祖屋,誰就負責兩位老人養老送終如何?”這個結果卻是她方纔就想好的,不過爲了說服張恪,才故意胡攪蠻纏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