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已經有大面額的錢幣流通,但大多數人平時還是很難見到百元大鈔的,張楓隨手『摸』出一張百元鈔票來,對店主人還是生出了一絲衝擊,目光鈔票上凝注了片刻才接了過去,即便是他這個市中心開了一家小旅館的“富人”,平時都很難用到大鈔票的。
所以,眼前的客人的身份店主人的心思裡面登時就不一樣了,起碼也是一個大款不是?光是這份氣質……嘖嘖,一看就是大地方來的,他倒是忘了方纔一見面時自己流『露』出來的神態了,面『色』一轉,登時換上一副略帶阿諛的臉『色』:“您住雙人間還是單人間?”
張楓聞言又是一愣:“你說的二十塊是單人間還是雙人間?”張楓對於這個年代住店的費用還真沒有什麼概念,以前出門住旅店的機會也不多,即便偶爾爲之,住的也都是一些高檔酒店,像今天這種情形還是首次遇到,不過二十塊錢針對他來說,還不是普通的便宜。
店主人是個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的胖男人,黑黝黝的麪皮,留着絡腮鬍,厚厚的嘴脣讓人覺得他似乎屬於那種比較敦厚的老實人,眼睛卻是眯成了一條縫兒,若不是這會兒『露』出巴結的神『色』,只怕連那一絲淡淡的眸光也要遮掩住了,“咳,這個,二十塊一晚是四人間……”
張楓腦門上就有些發麻,看來這店主人是要宰人了,不過初到榆關市,人生地不熟的,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兒,反正也沒幾個錢,權當是體驗生活了,遂淡淡的笑着問道:“那能不能把別的收費標準都拿出來看看?”他也不傻,要是直接問單人間,肯定被宰得狠。
店主人嘿嘿笑了笑道:“應該的,應該的,俺們這裡是小地方,也沒那麼多的講究,二十塊錢是四人間,十塊錢就只能住通鋪了,另外還有三人間、兩人間和單間,待遇都是不一樣的,單人間不但有電視、電褥子、免費熱水還提供淋雨呢……“
張楓“哦”了一聲道:“還有通鋪?”腦子裡也不知道聯繫到了什麼,神『色』之間就有幾分怪異,實想象不出,這個年代的旅館,又是地級市的中心,居然還有通鋪提供,很是讓人愕然,心思之中,卻是對榆關市的印象又有了幾分改變。
店主人“啊”了一下,原本以爲客人是要驚喜於單人間的待遇,卻不料張楓居然是因爲有通鋪提供才這麼驚訝,心裡微微一動,怕張楓忽然又改變了主意,忙道:“通鋪也見得真的就有很多人,只是房子大些,支得牀鋪較多,住的客人完全看出入的方便,時多時少……”
張楓擺了擺手,道:“單人間真有你說的那麼好?那雙人間的人就不提供浴室了?”
店主人忙道:“這個自不會錯,單人間的待遇即便是市裡那些大酒店也不過如此了,我們一晚上才收八十塊,那些酒店卻要一兩百塊呢,划算得多了,而且你看,我這店就牛羊街的旁邊,吃喝什麼的都要方便得多,比那些大酒店卻是半分也不差的。”
張楓抹了一把額頭,八十塊錢的單人間,周安縣飯店,差不多是標準間的水準了,哪怕是總統套間,怕不也才一百多塊?這家店主人擺明了今天是要宰客了,張楓心思一轉,卻沒有任何不住的意思,反而笑着點點頭道:“那就給開個單人間吧。”
他也明白,估『摸』着這人也是看他沒有任何證件,故意坑一下他,這年代沒有證件介紹信什麼的,出門還真不是很方便,左右不過百十塊錢,張楓也不乎,以後說起來也是一種不錯的經歷不是,換個時間,他也沒機會體驗這種生活了。
店主人麻利的遞過一本冊子,讓張楓自己上面登記了,也就是一些基本情況,姓名『性』別年齡從哪兒來到哪兒去,有什麼事兒找什麼人,大致逗留時間等等,內容雖然沒什麼出奇之處,但填起來卻很是麻煩,店主人倒是沒說啥,任由張楓隨手『亂』填,但他卻不能胡『亂』填寫。
這都是一些可大可小的事情,張楓如今身份地位都不一樣,若是被人坑一把可就得不償失了,袁紅兵的前車之鑑不遠,所以張楓極短的時間內就做了一番權衡,能填的都沒做假,不該泄『露』的卻是一字未寫,寧肯空下來隨手拉一條橫線,也沒有隨便『亂』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若是真的這種地方莫名其妙的吃個虧,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等他隨着店裡唯一的服務員進了房間之後,張楓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都不知道該說啥了,單人間倒是不假,但這面積也太小了吧?從一樓上來,黑洞洞的狹窄樓道里面轉了老半天才到三樓,三樓又被分割成不知道多少間小房間,張楓的這個裡面,據說是臨街的。
房間的大小,怎麼說呢,充其量也就五六個平方的樣子,擺設也不復雜,一張單人牀,一張三鬥桌,一把木椅,服務員提上來一個熱水瓶,還有一個洗臉盆,三鬥桌上擺了一臺撐死十二英寸的黑白電視機,還是那種用手擰頻道的那種,開關也只剩下一小半。
牆壁還是水泥面兒的『毛』胚,青灰青灰的,屋子中間吊着一盞頂多十瓦的燈泡,燈光都是黃中泛紅,牀鋪上倒是鋪着電褥子,不過服務員扯開被子的時候,張楓卻是明顯的嗅到了一股子怪怪的味兒,也說不清是什麼味道,至於淋雨什麼的……一樓,全店的人公用……
坐牀邊,望着牆上唯一的一個半尺見方的小鐵窗,張楓覺得自己不是來住店,而是跑來蹲監獄來了,客房裡面壓抑的氣場,讓他回想起前世記憶中一些早已淡忘的東西,情緒也禁不住有些低沉了,獨自房間呆了一會兒之後,終究還是忍着下樓找浴室沖洗一番。
沒有帶換洗的衣服,旅途之中,讓張楓漸漸被於梅養叼了的習『性』覺得極爲不慣起來,總覺得身上不大舒服,仍舊穿上來時的衣裳,夾着文件包,跟店主人打了個招呼,張楓轉身出了小旅店,準備去夜市上弄點兒東西填填肚子。
榆關市似乎真的不怎麼乎市容市貌,夜市也沒有像周安縣那樣整齊的劃定地域,而是隨處可見,街邊的,拐角的,橋下的,也有擺自家門頭兒的,讓張楓稀奇的還是大街正中擺的一溜兒攤販,榆關市的這條大街看上去挺繁華,也不知道是不是主要街道。
張楓初次蒞臨這裡,一切都不熟悉,只能隨遇而安,邊走邊看,自然不清楚自己所處的大街是什麼名稱和位置,只是覺得很熱鬧,起碼夜間,絕對是榆關市裡面繁華的街道之一,大街本來便不甚寬敞,中間和兩邊都擠滿了攤販之後,留給人行走其間的就很有限了。
不過,晚上這裡能這麼熱鬧,也是難得的特『色』之一,周安縣,晚上也有類似的地方,但因爲規劃的極爲整齊有序,所以並沒有這種人頭涌涌的熱鬧情景,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卻了原本的意境了,不過榆關市的這個夜市,給張楓的感覺,實是太『亂』了一些。
空氣中到處都浮動着牛羊肉的羶腥味兒,這裡地近北疆,食物以牛羊肉爲主,榆關市的羊羣本來北原省也是非常有名的,張楓順着街心,很快就一家掛着清真牌子的小攤點前停了下來,即便是陽市裡面,這種牌子也不可能隨便掛,想必賣的東西也不會有問題。
前世被各種假冒僞劣食品所毒害,對於張楓來說,已經漸漸形成了一種習慣,潛意識當中就對外面的食品有着警惕,哪怕是自己家裡面做,對於食材的選購也是極爲考究的,不說多麼地道吧,起碼不能像地溝油之類的那麼噁心。
攤點不大,只有一個桌臺,用木框和紗網隔開了,外面讓出半張桌子給客人,一溜兒小板凳,裡面就是攤點老闆的『操』作間,桌面上擺着各樣食材,地上放着幾個蜂窩煤爐子,還是那種用手工打製的泥爐,上面架着鋼筋鍋,淡淡的香味兒就空氣中浮『蕩』了。
張楓坐小板凳上,隨手指了指湯碗,道:“老闆,來碗羊雜,多放點兒辣椒!”
攤點老闆是個中年『婦』人,穿着儉樸,圍着白『色』的大圍裙,麻利的取過大碗,道:“兄弟要幾片饃?”吃羊雜湯卻是要泡烙餅的,這種烙餅也是一種很有特『色』的小吃,北原這種地方,很多有名的地方小吃都有這種烙餅,區別僅僅是吃法不同罷了。
張楓稍微遲疑了一下,側頭看了一眼正烙餅的爐子,發現裡面用的居然不是煤炭而是木炭時,神『色』忍不住一動,道:“先拿兩片吧,嗯,大嫂,你怎麼捨得用木炭打饃?”打饃是口語,意思就是烙餅,榆關市出煤都知道,煤炭榆關是真的不值啥錢,但木炭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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