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玉露練香泥,紅葉清賞只心知。連笛把剛買好的嫁衣交給扁青,順便讓她快去休息,等明天可以做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自己在素冰和紫菀的服侍下泡了個熱水澡,只覺得人生已經太美好了,那些勾心鬥角都是浮雲。
紫菀從白鴿腿上摘下信箋,遞給穿好衣裳臥在榻上休息的連笛。
連笛納悶,怎麼這麼快?你當時快遞啊。邊琢磨着,邊不在意地拆開信箋,眉頭卻越皺越緊。
“公主。”紫菀站在一旁,看着面色不善的連笛擔憂地喊道。
連笛擡眼看着紫菀, 手裡的信紙被她攥出輕微的褶皺,冷冷地說:“是母妃來的信,說嫡公主要來給太后慶壽。”
紫菀試探性地說道:“那是好事啊,公主您怎麼看起來不高興的樣子?”
“千里迢迢,難道只是祝壽這麼簡單麼?”連笛冷笑一聲,垂下手臂,指尖緊緊拈着信紙的一角。“母妃在信中提及,皇后娘娘恐怕是想一箭雙鵰。”
“您的意思是,想讓嫡公主前來說服陛下支持公子績?”紫菀揮了揮手,示意宮人們退到十步之外。“但是您已經被封爲婕妤,陛下應該會支持公子喬的。您別太擔心了。”
連笛秀眉微蹙,搖搖頭:“如今看起來,皇兄軍功累累,母家顯赫,在朝中也頗得人心,是上好的儲君人選。但是,公子績還佔着嫡子的名頭,皇后娘娘也不是無寵的,現在他們只要得到一方強力的外援,皇兄必敗無疑。”連笛雖然不願意參與宮中爭鬥,但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的狀況,自己的身份是靠母家得來的,衆人皆知,連笛公主的身後是榮國鹹侯和極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兄,一旦母兄失勢,自己在章隨後宮絕不可能像如今這麼隨心所欲。前些日子,顧芷莜已經提點過她,讓她有所收斂,別被有心人抓了把柄。
就像尤美人,楚國嫡公主又如何,已是舊日榮華,現在只能靠着陛下的恩寵過日子,甚至失勢時,還要與婢子出身的王美人平起平坐。
世間之人,皆逃不過‘勢利’二字。
“可是嫡公主怎麼可能說的動陛下?”紫菀還是想不明白,真不知道皇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鳩佔鵲巢,取而代之。”連笛緩緩吐出八個字,心中冰涼一片。她不相信榮國的皇帝不明白其中曲直,只是他不作爲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五子相殺,優勝劣汰麼?
連笛冷冷地勾起笑容,她只聽說過,皇家無親情,沒想到已經殘酷到可以親眼看着自己的骨血相互殘殺的地步。
她理解身爲皇帝的心理,卻不能接受一位父親的選擇。
紫菀瞪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嫡公主要嫁給陛下?那現在的皇后娘娘怎麼辦?如果她真的嫁給陛下,那章隨對公子績的支持就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
連笛經紫菀這麼一說,更加毛骨悚然,只要公子績上位,公子喬必定‘功高震主’,到時只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亡,連帶着鹹侯一族都不會被放過。
天子一怒,伏屍百里,血流成河。
連笛蹙着眉頭,太陽穴陣陣發疼,她抽
空在心底吐槽道,壓力一大就偏頭疼,這是什麼瑪麗蘇的設定,難道馬上就要碰見嬛嬛或者羋月了麼。
紫菀上前爲她按摩頭部,讓她覺得舒暢了些許:“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阻止,嫡公主嫁給陛下。剩下的,只能看皇兄的造化了。”
“那我們要怎麼辦,再有一個月左右,陛下就會回來了。”紫菀算了算日子,從榮國到章隨,大概要走上三個月的時間。“這兩個月裡只要公主您被陛下寵愛,涼她是嫡公主,也不會有什麼威脅的。“
連笛可沒有紫菀那麼樂觀:“聽皇兄說,父皇的身體情況並不樂觀,依我看,她們恐怕會抓緊時間,快馬加鞭。“連笛思慮了一會,拉着紫菀悄悄說道:”這樣,我們一會演場戲,到時候自然會傳遍後宮的。“
連箏姐姐,對不住了。連笛在心底默唸道,你不仁義,也不要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二人嘀咕了一陣,紫菀連連點頭,把宮人們都招了回來。恰巧此時扁青端着托盤走進來,連笛和紫菀對視一眼。
One,two,three,action!
連笛騰地站起身來,把手中的信揉了個粉碎:“滾!都給本宮滾出去!“
扁青嚇了一跳,連忙看向旁邊也淚水盈盈的紫菀:“娘娘,您這是怎麼了?”剛剛還一臉春風地拉着扁青逗趣,現在怎麼突然氣成這個樣子?
“還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連本宮的死活都不顧了麼,嫡公主,嫡公主,人人都念着她嫡公主!”連笛把一個茶碗擲到扁青腳邊。
紫菀悄悄拉過扁青,抹了把眼角的淚水,叨咕道:“嗨,剛剛收到鹹昭儀的信,說皇后娘娘要把嫡公主嫁過來。“
紫菀這句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宮中所有人聽到。連笛眼尖地發現,所有人雖然狀似伏低做小的模樣,但耳朵都豎的尖尖的。紫菀邊說着,還邊抹眼淚,連笛心裡鼓掌,不錯,演技派,未來的奧斯卡影后就是你!
宮中的近侍都是紫菀和扁青特意挑選的自己人,但是連笛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若是太嚴密了,纔會讓人覺得有問題,於是特意讓她們二人留下了幾個別宮的細作,用來‘傳遞消息’。她這一鬧也是鬧給她們看的。
扁青秀目圓瞪,放下手中的托盤,快步走到連笛身邊:“娘娘,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連笛揚起聲音說道:“你說說,他還是本宮的父皇呢。他有沒有想過如果連箏姐姐嫁過來,本宮該何以論處。哼!皇后那母女兩個,淨想撿着高枝往上爬!”
扁青爲難地掃視了一圈大殿中的宮人,剛想出聲讓他們下去,被連笛一把抓住手腕。連笛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裡,對她搖了搖頭,比出一個‘噓’的手勢。
“她們還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想着把皇后拉下馬。也不打量打量,就算是嫡公主的身份,也要講究個先來後到!皇后娘娘素來處事公正,賢良淑德,怎麼可能被廢!“連笛繼續揚起聲音說道。
扁青嚇了一跳:“您是說,要廢了皇后娘娘?”
紫菀得到連笛的眼神提示,湊過來
說道:“你想啊,箏公主是榮國的嫡公主,若真是嫁過來肯定是要做皇后的。”
連笛拍着桌案喊道:“章隨的後宮還成了她們的天下了!”
主子震怒,宮人們呼啦啦跪了一地,暗地裡有幾個宮婢正晦暗不明的眼神交流着。
紫菀見目的達到了,叉起腰把宮人們又都趕了出去。大門緩緩合上的時候,還能聽見連笛摔瓷碗的聲音。
連笛腦中突然閃現‘前任’在榮國時的片段,突然回憶起嫡公主雖說對自己不夠親切,卻從未有過害自己的心思,不禁有些感傷。
她怔怔地坐回榻上,捫心自問,她們究竟做錯了什麼?卻要被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推上風口浪尖的位置,不過是朝堂中的一顆棋子,身不由己。
“娘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扁青擔憂地握住連笛的手。
連笛擡擡眼皮:“剛剛收到母妃來信,皇后爲了中宮之位,想把嫡公主送過來和親,以取得章隨的支持。“連笛只覺得陣陣好笑,‘她’可記得當初選和親的公主時,皇后娘娘一味地推諉,生怕選中了自家的寶貝女兒,現在倒好,爲了兒子,女兒不要了?恐怕是,捨不得那番榮華吧。
扁青是連笛的心腹,自然對其中的曲直瞭解的十分透徹,連笛也從來沒想過瞞着她。扁青深知其中厲害關係,略有些擔憂地說道:“這樣對公子喬的形勢,將會十分不利。公子固的身後有丞相府和司馬府的雙重勢力,公子威的背後有棣唐皇族的支持,一旦他們的計策得逞,公子喬將再沒有回天之力。”
提及此事,連笛也有些犯愁。她和顧芷莜旁敲側擊過很多次,卻遲遲得不到答覆,她心裡清楚的很,這代表顧芷莜並不打算插手。
她嘆了口氣,拍了拍扁青的肩膀:“好了,你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當新娘子呢,我已經讓紫菀把那幾位派出去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結這個婚就好。別人家有的,我們也一樣不能少。”
扁青眼眶一熱,就要跪下謝恩,被連笛一把拉住:“說好的,我們之間不行這些虛禮。你們都待我情深意重,我肯定不允許自己虧待你們!”
連笛擦掉二人眼角的淚水,拉着扁青突然眼珠一轉:“你若是太興奮了,睡不着。不然,我們來個單身夜派對吧!“
“單身夜派對?“
“我前些日子從書上看到,有一個地方有個風俗,就是女子出嫁前都要與最好的姐妹共同慶祝一下,以此悼念自己終將逝去的單身時光。”連笛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扁青和紫菀對視一眼,覺得很有意思,於是興奮地點點頭。
紅燭搖曳,女兒心事。
“娘娘,魏醫工求見。”葛常侍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連笛打趣地看了眼瞬間滿臉通紅的扁青,笑罵道:“告訴他回家等着去,猴急什麼,明天才能看新娘子呢。”
“娘娘,微臣有重要事情稟告!事態緊急!請您容臣面見詳述。“魏冉跪在大殿外,着急地喊道。
連笛聽出他語中的焦急之意,讓扁青避到內室後,才宣召他進來。
今夜,註定無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