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芷莜這些日子也過得極其順心,頂頭上司不在,後宮裡各位少了爭奪的對象,都安心地待在自己宮裡,賞花弄草,讀詩繡花。正好便於顧芷莜處理宮中事務,先是要準備祭禮,又要選好人派去迎接太后回宮,隨之而來要爲太后聖壽起建新的行宮。這些事情雖然繁瑣冗雜,但多是按規程置辦的事情,對顧芷莜來說並不是太難。
就連因新喪愛子而剛被擢升的甄婧娥也漸漸走出痛楚,不過她瞧着尤美人與公子冉母慈子孝的模樣心裡不痛快,連帶着閱微堂也不常去了。倒是安心地在自己宮裡調教宮婢,想來是心大了,要培養自己的勢力,不想久居於殷昭儀之下。
最高興的應當是屬王美人了,她雖被連笛牽連,但卻額外被顧芷莜結了禁足的令,可以隨意出入與宮闈之中。
今日是公子冉的三七,顧芷莜閒來無事,於是領着衆嬪妃小小的操辦了一番。說是衆嬪妃,可後宮現在真是人丁凋敝,殷昭儀和德昭儀兩位重量級人物隨駕西巡,淑婕妤慘死,連笛被封宮禁足,再刨去陳千暮想遣散出宮的良人、家人子們,滿打滿算也就只有甄婕妤、尤美人和王美人三位。
清鬆殿中皆是素色裝飾,再以絨花點飾,恪守宮規之餘也算聊表心意。顧芷莜着暗棕衣裙,頭飾兩支金簪率先進殿。因她是皇后,又是嫡母,身份高貴,只在靈位前微微頷首以示哀怮。身後跟着的是王美人,深藍銀絲滾邊襦裙,頭飾牛角髮簪,素淨恬淡。她倒是爲公子冉上了三炷香,又寬佑了一下滿眼淚水的甄婕妤。爲此,甄婕妤和顧芷莜倒是對她高看了一眼。
顧芷莜環顧四周:"尤美人呢。"
甄婕妤搖搖頭:"臣妾不知。" 自打她封上了婕妤後,尤美人也與她疏遠了,她心裡明白,這是看着她眼氣。任誰在自己遭到貶斥,落入低谷時,看着自己曾經的好姐妹扶搖直上,借死去的孩子上位,都不會高興。更何況,尤美人還是曾經榮耀一時,心高氣傲的人物。
"娘娘,閱微堂的凝雲參見。" 凝雲是尤美人的貼身侍女,陪着她從公主變爲太妃,又從太妃成爲皇妃,可以說是她身邊最不可或缺的人。
"宣。"
"參見皇后娘娘,甄婕妤。" 凝雲年約三十左右,一看就是個久經沉浮的精明人。
"何事?尤婧娥怎麼不親自來。" 顧芷莜端出了上位者的氣勢。
凝雲俯首:"回娘娘的話,不是我家娘娘不想親自來,是公子摯生病了,娘娘已經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三天三夜。實在是無法親自前來憑弔,請娘娘恕罪。"
"哦?生病了?嚴重麼?可有傳太醫?"顧芷莜心裡琢磨,難不成又是一起下毒案?這下可有事做了。
經過凝雲的一番敘述,原來公子摯不過是貪玩受了熱風寒,再加上底子差才病倒的。顧芷莜放下了心,另外一邊的甄婕妤倒不這麼
想,好啊,我兒子剛過三七,你兒子就生病,就顯得你有兒子不是。
三人一來一往,荒廢了半天的口舌。顧芷莜也累了,決定先回宮睡個午覺。
六月荷花,九暑飛燕,琵琶樹苒苒。顧芷莜路過四季園,正趕上荷花的全盛年華,接天連葉映日紅。
金色的陽光,悄無聲息地溜進心扉,曬的整個人都暖洋洋的。顧芷莜放慢腳步,眯起眼睛,站在荷花池前,每一寸毛孔都在感受陽光的照拂,空氣中是荷花的飄逸香氣。她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位一襲玄袍的冷峻男子,男子衝她微笑着,緩緩伸出了手。那是陳千暮。
她猛然睜開眼睛,懊惱道,怎麼會想起他!他不在纔是最好的!
"母后!"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一道嬌嫩的女聲傳進腦海,惹得她心頭一顫。
正衝她跑過來的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章隨嫡長公主,也是她的親生女兒。顧芷莜看着歡天喜地的小女孩,心裡有點崩潰,這是她‘前任‘留下的NPC,爲什麼要算在她頭上!
每次一見到她,顧芷莜就會想起她與陳千暮已有肌膚之實的事實,那她恨不得去洗八百次澡。此時,她還得強撐着微笑,把她攬進懷裡,表現出一番慈母的模樣。
"母后,您和父皇好久沒來看過子緲了。"小女孩嘟起嘴,一臉委屈,粉嫩嫩的臉蛋煞是可喜。
"不是和你說過,父皇去西巡辦公事了麼。母后也忙,等忙完了就去看你。" 顧芷莜搪塞道,心裡已經把陳千暮抽了一百八十遍。
子緲一頭扎進顧芷莜的懷裡,耍賴着不肯起來:"母后,您現在不是不忙麼。那您就可以陪皇兒了。"
顧芷莜咳嗽了一聲,看向不遠處的臻華宮,腦中一亮:"是啊,母后現在不忙,但母后現在要去看毓婕妤,難道子緲要一起去?"
陳子緲偏頭琢磨,毓婕妤?那個剛進了宮就惹出許多麻煩事的和親公主?又想到前些日子聽到的流言,說是她把公子冉推到河裡,又賊喊捉賊陷害餘氏,隨即打了個冷顫,她可不想去碰晦氣。於是,直起身子來可憐巴巴地看向顧芷莜:"母后不能改天去麼?"
顧芷莜心中冷笑,不去還要陪着你?她最不喜歡小孩子了,總覺得她們是天大的麻煩。"母后已經答應毓婕妤了,母后是皇后當然不能出爾反爾了。改天母后就來陪你玩,好麼?"
陳子緲想着連笛和自己搶母后,心中的生疏感又多了一分,但她又不敢違逆母后的意思,只好嘟起小嘴,拉住顧芷莜的胳膊:"那母后明日一定要來陪子緲玩。"
正在宮中種草的連笛不小心打了個噴嚏,擡頭望天,難道有人罵我?
顧芷莜哼哼哈哈地答應了,然後又哄了小丫頭一番後,才得以脫身。她在心裡賭咒發誓,日後絕對不要老公!也絕不要孩子!她完全忽視了,她已經有了一
個家的事實,而且這個家裡還有好幾位姨太太。
在小丫頭翹首以盼的目光中,顧芷莜只好悻悻地轉道去臻華宮,心裡哀悼着隨風逝去的午覺。
臻華宮中,連笛興趣勃勃地在廊下翻着竹簡,這是她前些日子清點陪駕時發現的。她的陪嫁中,正如殷昭儀所說金銀珠寶等物了了,但卻讓連笛發現了許多無價之寶——書簡。在那個年代,印刷不便,流通困難,有些書簡很有可能就是世上孤本,而據連笛回憶,那些書簡可都是榮國藏書閣中壓箱底的寶貝。只可惜章隨無人識貨,扔在庫房的角落裡無人問津,這可樂壞了連笛。
當你想融入一個時代,那麼你就要儘可能多地去了解她的文化風俗,連笛如是想。既然回去無望,不如好好生活。
連笛憑藉着過去的記憶,加上紫菀的些許提點,短短三天就閱讀了七本書。覺得本本都是精華,字字珠璣,愛不釋卷。
倒是把紫菀嚇了一跳,以爲公主何時有了入仕的願望。
現在,連笛正在讀《定國策》下卷,傳說是位一百年前的隱士高人所作。據坊間傳聞,此書博大精深,深諳治國理政之道,若是融會貫通,半部書即可一統天下,國祚五百年。
庭中石榴結果,芍藥花盛,凡木爭華。連笛倚欄而坐,着素衫長袍,眉目清淡如遠山水墨,目露朗光,好一副絕妙的美人花間工筆畫,精緻而婉約。
"皇后娘娘駕到。" 葛常侍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說來顧芷莜還是有些心疼自己的表妹,昨日已經允許臻華宮中的婢僕們隨意出入,只是連笛要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宮中。
連笛撇撇嘴,放下手中的竹簡,起身按照妃嬪禮節把顧芷莜迎到內室。爲了表示她的感謝,又特意吩咐扁青上了冷飲糕點。
顧芷莜搖晃着未加蓋子的茶碗,裡面是連笛自己熬製地酸梅湯:"毓婕妤還真是心靈手巧,不知此物何稱?"
連笛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就裝吧,酸梅湯你沒喝過:"皇后娘娘過譽了。此乃嬪妾的家鄉小食,名喚酸梅湯。是用李子萃取榨汁,再加上些許白糖,就成了這消暑良品。”
連笛就勢抿了一口,一股清涼直達內心深處,她饜足地眯起眼睛。
"嗯,果真是好物。" 顧芷莜雖貴爲皇后,但古代的製作技藝不比現代,自己也不會做,所以不免有很多嘴饞的時候。又自持身份,不便通知膳房。
連笛看出顧芷莜的小心思,偷偷勾起嘴角:"娘娘若是喜歡,一會便裝些回去。嬪妾就怕娘娘嫌棄這是山野俗物,上不得檯面。"
二人對視一眼,都爲這虛情假意的模式嘔出了一口老血,覺得真的不能好好交流了。正當二人準備揮退衆人,恢復正常時,聽到後院傳來一道淒厲的喊叫聲:"不要啊!救命啊!"
連笛聽得出來,那是琴兒的喊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