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毅尊王府與往常一樣,門庭若市,車水馬龍,人情往來的人物絡繹不絕。邵謹晉位尊王,乃衆王之首,又統領北境三十萬邵佳軍,正是紅的炙手可熱的時候。
邵白卿正站在府前與各位達官貴人寒暄,看起來長身玉立,翩翩君子,長袖善舞,可惜長袍下的馬靴無情地出賣了他馬上準備開溜的事實。
他在心裡嘟囔,父親這個老頭子真是的,自己躲病不見客人,還要我出來打發。好不容易躲一天清淨,結果被這些送禮的給攔住了。邊嘟囔着,邊看着遠處樹蔭兩個每天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心裡更氣了。
邵謹雖是武將王侯,但也是世家公子出身,從小沒少在朝堂中摸爬滾打。現在皇帝遠行,平侯在兩日前也率家眷回到長陵。此時,長陵城中有兩位手握軍權的王侯,和一個手握朝政大權和京師兵馬的大司馬。
若皇帝的意思是讓大司馬軟禁兩位王侯,那遠在千里之外的幾十萬精兵和長陵城外駐紮的親兵都絕不是吃素的。但要是讓兩位王侯拿下大司馬,那也絕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思及此處,每日憂心忡忡的毅尊王只能苦笑一聲,這回陛下可是玩得一手好制衡。
所以現在他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等真正的旋風來臨。等着那吞食天地萬物的力量襲來。
離毅尊王府正門約十里開外,有一顆兩人粗的柳樹,那可是邵白卿的乾媽,尋常小廝婆子見了都得恭恭敬敬地行個禮再走。此時,這顆柳樹下正蹲着兩位公子哥,一個着繡金紅袍,一個着寶藍騎馬裝,離老遠了一看就知道是陳昂和屈文這兩位。
楊柳依依,流光暖,行人絡絡,薄衫涼。正是人間好時節。
柳樹下,陳昂正無聊地甩着馬鞭,對旁邊靠着馬裝睡的屈文興沖沖地說道:"你說,今日那個小丫頭會不會跟來。"邊說着,邊不懷好意地衝着邵白卿的方向擠眉弄眼。
屈文挑挑眉,睜開一隻眼睛:"咱倆打個賭?"
"行,不然等着也是無聊。這些纏人的不知道小爺在麼,還敢讓小爺等。看回頭,我稟報了皇帝哥哥,不拔了他們的皮。"陳昂一臉趾高氣昂,原本可愛的娃娃臉上硬裝出了一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氣勢,就像是給八戒套上唐三藏的外殼,滑稽可得愛。
這回,屈文的另一隻眼睛也睜開了:"我勸你還是消停兩天,多擔心擔心你自己的皮吧。"
陳昂是老幺又不學點墨與皇位無爭,性格也討喜,總愛在皇帝面前插科打諢,所以‘前任‘陳哲十分寵愛自己這個弟弟,京城中的‘貴人‘們沒一個敢惹他,就連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的淮王陳安都對他多表達些叔侄情深,只是地點有些與常人不同——楊柳街水雲樓。
他素日裡最愛東遊西逛,邵白卿和曾啓申少在京中逗留,一般都是屈文陪着他無所事事,去茶館喝喝茶,戲園子裡聽聽戲,老鋪子裡淘淘古董。爲此,屈文沒少挨他
的父親罵。
但陳昂最愛做的事情卻是比武招親,別人都是俠女配劍客,他到成了王孫娶俠女。單今兒一年,他就在北城的順華門下襬了不下五十場臺子。只可惜,沒贏得他看不上人家,贏了得,令老太妃瞧不上。
令老太妃只好在家裡捶胸頓足,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寶貝兒子,真是作孽啊、作孽!以致於,現在的那些名門貴女們一個個見到陳昂都繞着走,死活都不嫁進寶金王府。別逗了,名門貴女們個個都手無縛雞之力,難道以後要讓自己去和一幫子混江湖的爭風吃醋。
話說回來,陳昂一聽屈文的話打了哆嗦,他本以爲皇帝是默許他在城中‘爲非作歹‘的,所以他在皇帝臨行前自作主張地跑去南郊行宮打獵去了,往日裡這種不告而別不出席儀式的事情他沒少幹,皇帝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他。誰成想,他前腳剛走,陳千暮後腳出發,發現王子公孫的隊伍裡空出了一個位置,一問才知道是寶金王陳昂。素日裡陳千暮就聽說這小子是個紈絝子弟,不學無術,現在竟然還敢不把我放在眼裡了,該罰!讓他明白明白他就算是個王,那也得靠孤養着。
於是,我們可憐的陳昂小王子行宮軟榻還沒坐熱乎呢,就被殷常派來的人給接回去了,並且委婉地告知了陳千暮的意思——老實在家讀書,等孤回來後,要交一百篇文章,論述朝政。
陳昂聽了這話,就要跑到祖墳上哭,硬生生被殷常手下的人攔住了。但我們的陳昂小王子從來就不是一個老實人,陳千暮一行人剛出長陵城,他就顛顛地跑出來,四處招貓逗狗,把自己的作業拋到腦後了。
此時,陳昂一臉苦哈哈地瞪着屈文:"一百篇論述,我就是寫到猴年馬月也寫不出來。"
屈文搖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就說你蠢,腦子不會轉彎。文章文章,有文方成章,朝政論述你不能寫,歌功頌德你還不會寫。去找些歌功頌德的句子,堆砌在一起不就成了。"
"屈兄,陛下一年收到的歌功頌德的摺子都沒有一百份吧。"
屈文無奈地看着他,極力地嚥下馬上到嘴邊的話。兔子罵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啊,我明白了。論述朝政,我不能只誇陛下一個人。"陳昂一拍腦袋,說道。
這下,屈文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捋了捋不存在的鬍子:"孺子,可教也。"
陳昂捏住嗓子,細聲細氣地說道:"奴家謝過這位公子。"說着,翹起蘭花指的手拍打着屈文的肩頭。
屈文連忙躲到一旁:"你可饒了我吧,還是找你的盈盈姑娘鬧去吧。"盈盈姑娘是楊柳街水雲樓的頭牌,也是陳昂目前的‘摯愛‘,得了空就往那裡跑。
陳昂色迷迷地點點頭,收回手指:"我哪裡有邵兄的豔福深啊,連蠍子精都被他迷住了。"
二人心領神會,相視而笑。
清晨空中還有露珠的溼氣,輕輕
暖暖的風搔過身上,癢癢的。
"我賭她今日必定跟出來。"屈文篤定地說。
陳昂擺擺手,裝出份高深莫測的樣子:"非也,非也。本公子賭她不會。"
屈文從腰封處摘下一枚玉佩:"這是我的彩頭,仙鶴蟠桃蹬龍佩。"這塊玉佩,陳昂可是眼饞很久了,但好說歹說,屈文就是不肯送給他。
"屈兄可是下血本了,那本公子也不能示弱啊。這個如何?"陳昂指着頭頂金冠上的簪子,那是他前段時間剛從他皇帝哥哥那裡搜刮來的——斧頭梅花簪。通身金亮的簪子上,鏤空雕刻着五朵梅花,個個做工精巧,圓潤細緻。
屈文點點頭,看得出那是好東西:"成交。"
正好此時邵白卿也應付的差不多了,便找了個藉口脫身,剩下的小門小戶都留給管家擺平去了。他剛從門房後牽了他的"寧兒"出來,就看到老柳樹下的二人正笑的前仰後合,爽朗的笑聲驚飛一片鳥雀。
邵白卿快步走過去,在離柳樹十步遠的距離處停下,恭恭敬敬地俯身行執手禮。
然後,他才走到二人身邊:"你們笑什麼呢?"
二人瞧了瞧他身後,沒有人;王府門口,沒有人;擠眉弄眼地‘交流‘了一下,異口同聲地說道:"沒事,沒事。"
邵白卿狐疑地看看他們,也不想多問,於是就轉移了話題:"不是讓你們在茶樓裡等我麼,怎麼跑到這來了。"他們二人是,絕對不會說爲了‘好彩頭‘纔過來的,不然邵白卿絕對能把他倆的胳膊卸下來。別看陳昂是前朝公子,身份高貴,但在打架這個事上,他就從來沒贏過邵白卿,也就只有屈文有時礙着身份尊卑,讓着他一些。
只見,陳昂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說道:"我們來拜會柳姨媽。"
"柳姨媽?"
陳昂指了指身邊的柳樹:"諾,不就是這位。"
"那你們見了長輩,可行禮了?"邵白卿知道他們在取笑他。
二人面面相覷,最後只好彆彆扭扭地退後幾步,執手行禮:"柳姨媽。"
邵白卿看着二人滑稽的樣子,利落地翻身上馬。二人也隨即跨上愛駒,往城郊的方向走去。今日他們約了靖國公去郊外的莊子裡吃野味。
天色還早,三人不緊不慢地在城中走走停停。陳昂心裡歡喜,對着屈文使眼色,‘怎麼樣,本公子贏了吧。‘
屈文挑挑眉,‘你那是撞大運。‘
‘別扯那些有的沒的,快把玉佩給我。‘陳昂盯着玉佩,兩眼放光。
‘現在不來,不代表一會不來。那丫頭可總是神出鬼沒的。‘
‘行,小爺就讓你輸的心服口服。‘陳昂揚揚下巴。
醞釀了一會,陳昂說道:"誒,我說,你那個小跟屁蟲呢?"
一提起這個事,邵白卿一個頭就有兩個大。那還要從那日把蠍子精帶回府中說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