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功過

說到這兒,荀牧頓了頓,隨後又揚起嘴角,面露微笑,說道:“講起來,看戰績你還挺能打的啊,可惜我的搭檔老蘇不在這兒,否則你們肯定有不少共同語言。”

阿木已然不爲所動,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只時不時的抽口煙。

過了有二十多秒,見他毫無反應,荀牧又嘆口氣,說道:“他原先真的很能打,別看都五十歲年紀了,但真打起來兩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尋常的小混混他輕鬆就能一打五……

可惜了,後來執行任務傷到了腿,現在走路都有點跛,腿腳不太利索,雖然打還是能打,兩三個混混不一定能打得過他,但如果混混一心想逃的話他還真沒轍。”

“能打五個啊……”阿木這時終於有了反應。或許他認爲談論這事兒沒啥關係?畢竟能打跟是不是臥底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就聽他感慨道:“說實話,挺不錯了,一般沒啥技巧的,或許硬實力足以打五個,但實際上三個人就不一定能應付得了,只要有個人在後邊抱住,另兩人在脖子啊、肚子啊之類的地方打兩圈,就難捱了。”

“是啊。”荀牧頷首說:“所以我最多打倆,要如果有三個人的話就涼涼了。”

“他爲什麼會受傷?”阿木好奇的問道。

“槍傷。”

“槍啊。”阿木抿抿嘴:“怪不得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別說槍這種東西,沒轍沒轍。”

隨後他又嘆了口氣,說道:“可惜了。”

看得出來他其實是很欣賞蘇平的。

但這也難怪,蘇平在刑偵系統混了二十多年,阿木還沒去當臥底的時候他就是副隊長了,所以阿木當然熟悉他,瞭解他的爲人。

荀牧輕輕點頭,贊同道:“是啊,真的可惜了。他這人還倔,又倔又莽,蠻牛似的,一大把年紀還非愛衝在第一線上,出事了都不消停。”

“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阿木翻個白眼,隨後冷笑着說道:

“他這樣的英雄,根正苗紅偉光正,同時要能力有能力,要頭腦有頭腦,要膽識有膽識,只僅僅缺了點情商,不被領導欣賞,就成了個萬年老二,始終無法晉升,說起來真諷刺。”

“是啊,真諷刺。”荀牧接話道。

阿木有些詫異的擡頭看了他一眼。

荀牧也終於摸出煙,點上,說:“算起來,我還是老蘇的徒弟,算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頓了頓,他吸兩口煙,吐出一大團弄弄的煙霧,才繼續道:“後來老隊長退休,我們隊裡上下都覺得,他終於等到了機會,終於要熬出頭當一把手了。

畢竟那會兒,整個隊裡就他威望最高,能力最強,也最得人心,沒有比他更合適的,就算領導不喜歡他,從中作梗找人空降,都找不到合適的人。

但沒想到最後成爲支隊長的卻是我……得知這消息的時候,說實話我蠻無地自容的,他是我師父啊,我卻搶了他的位置。

而且這一搶之後,除非我短時間內因公殉職或者傷殘退休,否則他應該是再沒有什麼希望能出頭了。而且就算我殉職、傷退,也未必能再等來這麼好的機會。”

阿木眯起眼,看向荀牧:“這些話,真心的?”

“這點,我想我應該可以作保。”鬆哥忍不住接話道:

“荀隊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敬重蘇隊,在隊伍裡,他們也壓根沒有上下級正副手之分,甚至荀隊相當低調,一直都在配合蘇隊工作。某種程度上說,蘇隊反而更像是隊長。”

說到這兒,他不由得露出微笑,繼續道:“他們倆,是我見過最和諧的正副手貼搭檔了。”

頓了頓,他又摸出點,點上,然後拿下來塞進阿木手裡,自己重新點了一根。

阿木抿抿嘴,再次低頭抽菸。

片刻後,他長嘆道:“你是個好領導,好兄弟。”

荀牧輕輕搖頭。

“我其實,並不害怕什麼。”這時阿木又說:“只不過我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噢?”荀牧挑眉。

“回不去了,我已不再是我。”他澀聲說:“七八年下來,我變得陰險、狡詐、狠辣甚至歹毒,我什麼事都能幹,都敢幹,唯一支撐我咬牙堅持下來的僅僅是最後的那點信念罷了。”

荀牧問道:“什麼信念?”

“完成任務。”阿木擡頭說道。

這話一出,他就相當於承認自己的身份了。

但荀牧卻沒再追問什麼。

過了良久,還是阿木自己繼續說:“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我這個人遠沒有你們想象中的偉大,也並不值得你們敬重,我就是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

當年一頓忽悠外加自我感動,我產生了我能爲組織拋頭顱灑熱血,就算沒有這條命也無所謂的錯覺,腦子一熱就直接把生死都給丟一邊了,在請戰書上籤了字,成爲一名臥底。

而之後……說實話我後悔過無數次,尤其是在生死之際,我都在想,當年如果不是腦子一熱當了臥底,該有多好啊?緝毒警雖然比較危險,但也絕對沒危險到這種程度……”

講到這,他又低下頭抽了口煙,吐口白霧,才繼續說:“但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我沒有回頭路,只能咬牙堅持下去。

我付出的越多,損失的越多,就越不想放棄……沒記錯的話,這應該叫浸沒成本吧?

道理很簡單,堅持下去還可能熬出頭,最後以英雄的身份迴歸,這些年我失去的都可以以另一種法子拿回來。而如果放棄的話,或許能換回一時輕鬆,但真的就什麼都沒了。

我自己就是臥底,我當然知道組織上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雖然證據尚未收集完全,人員也沒摸清楚,但……如果我變節了,上頭絕不可能放棄偵查,這個團伙遲早要被搗毀的。

所以我必須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必須好好的把任務完成,同時還得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不得不爲此,幹一些不被允許的事。”

荀牧頷首。

他無法想象到臥底的處境究竟有多麼艱難,只有個籠統的認知罷了,說什麼感同身受那統統都是安慰人的屁話。

但他至少能確定,臥底確實難熬,不但隨時都有危險,且每時每刻都在掙扎煎熬。

阿木再次抽完一根菸,又直接用指頭碾滅,然後繼續說:“爲了活下去,爲了完成任務,我不惜吸獨,與人拼刀子。

我不斷的安慰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能搗毀這個團伙那什麼都是值得的,結果只是越陷越深,愈發放縱。

到了最後,坐在了這個審訊室裡,回想起我這一年的經歷,我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我也早成了惡貫滿盈的傢伙,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沒資格穿上那身,讓我渴望了八年的警服。

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這幾年,我究竟錯的有多離譜,也才終於明白,以暴制暴爲什麼不可取……”

荀牧默然。

過了良久他才繼續說道:“確實,當那頭猛獸被釋放出來後,它就會以極快的速度,拼了命的汲取罪惡作爲自身營養,用不了多久,個人力量就再也無法壓制住它了。”

“是啊,”阿木說道:“有些力量,只有公權力才能勉強控制住,同樣的行爲,個人出手,與因職責而出手,完全是兩碼事。”

“人的想法、心理與人格,難以捉摸,玄之又玄。”荀牧說道。

隨後他手一鬆,也將菸頭踩滅。

鬆哥擡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問:“阿木,你……”

但阿木卻打斷他,笑道:“別問,別說,咱們心照不宣就好。”

頓了頓,他又接着說:“這些年支撐我的另一大動力,就是自我感動,就是對早先給自己塑造出來的英雄人格的嚮往與驕傲。

或者說,在我,在我過往的朋友,在我父母、老婆、女兒的心目中,黃涵木是個沒有污點的英雄。

即使到了此刻,我也不想要這個英雄形象坍塌,也不想讓這個形象沾上污點,半點都不願。

這是我的信念,也是我最後的追求了,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成全我,給我這個機會,別毀了這個形象,好嗎?”

鬆哥皺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他其實明白阿木到底在說什麼,可他不想同意,也不想接受。

“我就是我,犯罪團伙高級打手韓坤生,罪大惡極,罪無可赦。”阿木嚴肅的說道:“重複一遍,我是韓坤生,不是黃涵木。”

“功是功過是過,一碼歸一碼。”荀牧平淡的說道:“你犯的過錯,絲毫無愧於身上的警服,無愧於黃涵木這三個字,沒人能玷污你的人格,你完全沒必要……”

“不用說了,我意已決。”阿木打斷道。

荀牧盯着他。

過了半晌,他主動岔開話題——當然,這並非是答應了他,這不合規矩,只不過不想繼續在這事上浪費時間,不想繼續刺激他罷了。

於是他便道:“關於該團伙的事兒,能和我們說一說麼?”

“你們不都已經大概查清楚了麼?”

“但依舊每個人都得問一遍。”荀牧說道:“你應該明白的,這不是多此一舉。”

“成。”阿木頷首,隨後雙眼微微擡起,做思索狀,陷入回憶。

不一會兒,他就輕聲說:“該團伙,一開始其實沒什麼特殊的,東南亞無數犯罪集團之一罷了,除了規模稍稍大了些,相對肆無忌憚點,人也狠不少之外,並沒有什麼標誌性的地方,就那個樣,千篇一律。

但隨着初始團伙被搗毀,漏網的原高層組織起躲過一劫的其他犯罪分子以後,事情就漸漸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

荀牧面露微笑:“說說看。”

阿木嗯一聲,說:

“重組之後,我發現整個團伙總體素質貌似提高了不少,普遍上許多人的反偵查能力都漲了一大截,也比曾經更有組織性計劃性,原本許多地位不上不下,存在感不強不弱的人一下都冒出頭來,各個都足以當軍師。

我開始也沒想太多,被抓過一次嘛,吃一塹長一智,他們普遍得到了鍛鍊有了長進,也是好事。

但有趣的地方是,明明完善的多的計劃,卻總是會遭遇當地警方,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被針對了。

而不久,大姐頭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大人物殺害後沉江了,咱們只能投奔新的老大,這種現象就更明顯了。

再不久,我們被新老大派回國,去了西南,就又更進一步,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咱們團伙堪稱個個都是精英,各有各的長處,都能說是身懷絕技。”

鬆哥乾咳兩聲。

阿木立刻投來目光,以爲他想問什麼,但他只是擺擺手說道::“抱歉,嗓子有點幹,你繼續。”

“嗯。”阿木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繼續說道:“這也好理解,大浪淘沙嘛,咱們被一遍遍過了篩子,能活下來並被新大哥派回國的肯定都不簡單,簡單的人也沒法跟咱們一步步走到那步。”

說着他又話鋒一轉:“但……奇怪的是,明明我們的配置都這麼豪華了,但還是諸事不利——就算國內的兄弟比外邊那幫酒囊飯袋的能力強的多,效率也高不少,但也總不至於那麼誇張吧?

所以我可以確定,咱們這幫人中,除我之外肯定還有臥底,只不過我依舊無法確定他是誰,當然這也和我沒刻意查有關,因爲特地去查,會害人害己。

而且多次遭遇變故卻頑強地活下來後,這幫傢伙的反偵察能力太可怕了,意識也特別強烈,幾乎融入了本能,以至於又跟着他們一路從西南輾轉回到了餘橋,這麼多年下來,也查不到太多有價值的證據,始終不能收網。”

鬆哥忍不住扶額。

“怎麼?”阿木挑眉,看出鬆哥不對勁來。

“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可以算是自己人在那鬥智鬥勇。”鬆哥終於開口說道:“以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來看,你們十三人中,至少有八個是各單位派去的臥底兄弟。”

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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