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支隊,審訊室。
荀牧和蘇平並肩而坐,看着對面的蘇開勇。
和絕大多數被拘的嫌疑人一樣,他低着頭,不時又一陣左顧右盼,喉結偶爾上下滾動,咽幾口唾沫。
“爲什麼偷硫酸鉈?”荀牧翻了翻調查報告,便將之放下,輕聲問道。
“賺……賺錢。”他咽口唾沫:“那玩意兒老值錢了,巴掌大一袋,能衝兌出上千瓶殺蟲劑,一瓶十塊都是萬把塊錢啊,就那麼一包,他們也不好發現不是,風險低……”
“屁的風險低!”蘇平一拍桌子:“丟了六百多克劇毒物,我們餘橋,那邊虎州,兩地公安幾千民警都被調了起來,就要全城封鎖嚴查了,你跟我說風險低?”
“我也沒想到你們對這玩意兒這麼重視啊。”
“還狡辯?”蘇平冷哼道:“從你家中,僅僅搜出八百瓶殺蟲劑,提取得硫酸鉈404克,還有兩百克哪去了?”
“我,我賣掉了。”他眼珠子轉了轉。
“賣給誰了?”
“我哪知道,有人出錢我就買唄。”
“賣掉的錢呢?”
“花了。我欠了一屁股債,有錢就立馬還了唄。”
“還給誰了?”
“還給……還給……”他卡了殼。
“還胡扯!”蘇平握拳:“你當我們沒查過你的流水麼?那兩百多克硫酸鉈,是被你倒進蘇浩虎的調味盒裡了吧?”
“不是!我沒有!”他連連擺手:“他可是我大侄子,我哪能幹這事?別瞎說,沒有的事兒。那兩百來瓶農藥,真的被我賣出去了。”
眼珠子再次一轉,他忽的說:“大壺縣繁昌鄉,賣的那兒,你們去問,去查,應該能查到!”
頓了頓,他又說:“嘿,不對啊,哪來的六百克,我偷的藥就一袋,五百克規格的,你們別污衊我。我就賣出去兩百瓶,每瓶裡頭半克左右,加起來一百克出頭而已。”
蘇平微微皺眉。
看他篤定的模樣,不似作僞,但他偏偏又說不出經營所得的錢哪去了……
另外,既然已經承認自己偷了硫酸鉈,那麼,五百克與六百克並沒有本質的區別,那麼,被他否認的那一百克去哪了?
或者,他知道蘇浩虎是怎麼死的,所以故意說不知道這一百克硫酸鉈的事兒?說起來,蘇浩虎家的食盒裡剩餘的硫酸鉈也不多,算上被那幫工人吃下去的,估計恰好一百克左右……
想了想,蘇平再次開口:“我會查的,但現在,你還是給我好好說說,這筆錢究竟怎麼回事兒?你說還債了,那麼,告訴我,還給誰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難不成,你還牽扯其他犯罪活動?”
“沒,我沒有!”他趕緊說道,跟着又低下頭,一陣扭捏。
荀牧瞧着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不由伸手扶額,問道:“你不會拿去嫖了吧?”
蘇開勇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的盯着他,隨後迅速低下頭,不發一言。
“嘿,你!”蘇平瞪大眼睛:“家庭困難成這樣了,你竟然還去嫖?”
看他那副模樣,蘇平只覺得氣不打一出來,拍拍桌子,咬牙罵道:“難怪你老婆要跟你離婚!就你這樣的,跟着你,日子還怎麼過?”
……
與此同時,小熊農藥廠。
鬆哥和祁淵正打算離開,卻忽然接到了小高的電話。
說幾句後,他微微皺眉,立刻掛了電話,同時叫住齊華縣刑偵大隊刑警,說:“等等,剛查到兩條信息。”
“噢?怎麼說?”
“第一,這家農藥廠,早期確實取得了硫酸鉈的生產、加工資歷,但有效期已經過了,沒有再次報批。
你們應該很清楚,哪怕取得了生產資歷,農藥本身也是需要單獨報批的,每個產品都得登記。但他們可能嫌手續繁瑣,過期後沒有申請複覈。”
中年隊長輕輕點頭,但這事兒牽扯蠻大,與多個部門相關,一想他就感到頭大,便接着問:“除此之外呢?還有條消息是啥?”
“我們從蘇開勇家中確實發現了含有硫酸鉈的農藥,但經快速蒸餾提取藥物後發現,僅有硫酸鉈404克,另外,他承認其中一百克以被他兌水售賣,但另外一百克拒不承認……
總之,他咬牙斷定自己只偷了五百克硫酸鉈。”
“什麼?”隊長一驚,跟着強自鎮定道:“估計是因爲有人被毒死了,他想狡辯吧?”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也不排除,偷竊硫酸鉈的不止一人的可能。”鬆哥嚴肅的說道:“我們恐怕還不能走。”
隊長皺眉,半晌後,咬咬牙:“成!一百克硫酸鉈,也不是小事兒,確實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必須查的清楚明白。”
“好在還有條好消息。”想了想,鬆哥又補充說:“結合受害人、中毒患者血檢得體內硫酸鉈濃度計算出大致攝入量,加上受害人蘇浩虎家裡調味盒中剩餘的硫酸鉈,恰好也在一百克出頭。
換句話說,即使有另一名盜竊者存在,手中按理也沒有硫酸鉈了,這起失竊事件,造成其他更惡劣影響的可能性極小。”
隊長聽到這兒,明顯也鬆了口氣,說句那就好,想了想,又說:“支隊的人我已經叫回了,既然事態不會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也就不再讓他們過來了吧?
另外,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說,咱們全力配合。”
“幫忙”與“配合”這兩個字,他說的稍微輕了些,似乎有那麼一丁點兒心虛。
“分割一下吧,”隊長想了想,說:“按照時間分爲九等分,每人負責五天的監控,將所有有條件接觸到硫酸鉈的人都篩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