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兒,你可在此?掘突來也!”火光之中,掘突奮身駕馭着棗紅馬,在黑暗和炙熱交織的夜空下拼命的呼喊搜尋。
“掘突兄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就在此時,西戎大營一陣淒厲的篳篥聲之後,虎皮大纛下,驍勇的西戎騎兵一涌而出,明晃晃的彎刀在月夜下閃閃發光,爲首的一個長滿絡腮鬍子的大漢手提狼牙棒,談笑風生地正對着掘突的面孔,拱手施禮道。
“西戎元帥伯丁?咱們可是多年沒有交手了,怎麼樣,今日一戰你服不服?”掘突眉頭一豎,一股英氣油然而生,手揹着長矛道。
“今日之戰,充其量也不過是打個平手,掘突,你若是想進去救人,談何容易?”伯丁放聲大笑道。
“是嘛?伯丁,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今日你西戎放還我大周皇后和文武百官,那咱們便暫時休兵,互不相犯,否則,就算拼的你死我活,掘突也奉陪到底!”掘突毅然答道。
“掘突,本帥知道,這次前來劫營,你其實只是打了一個主意,便是把褒姒搶回去,至於文武百官什麼的,只是幌子,怎麼樣,本帥猜得可對?”伯丁捋須微笑道。
“伯丁,你說什麼都沒用,我只有一句話,立即放了褒姒,小爺我就開恩饒你一命,立即收兵!”掘突狠狠地瞪了伯丁一眼,朗聲要求道。
“掘突,從現在的情況看,西戎援兵越聚越多,咱們硬拼必然吃虧!”這時,程榮俯首觀察西戎大陣,立即撥馬靠近掘突,小聲提醒他道。
“沒事,膽大嚇膽小的,這是我們營救的最好機會,不能就此放棄!”掘突一意孤行道。
“掘突,本帥有個建議,人所共知,你是大周少有的忠臣良將,如若你願意和我們西戎配合,想來是件天大的好事!”伯丁笑眯眯地注視着掘突,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怎麼,元帥認爲我掘突是賣國求榮之徒,被你一要挾,便立刻變節投敵,你未免太過妄想了吧!”掘突輕蔑地瞪了伯丁一眼。
“此話差矣,掘突老弟,如若不是好事,我怎麼敢隨意啓齒,其實今日我西戎大軍超過五萬,是你方的幾倍,若是我有惡意,何必等到現在?其實我們西戎狼主此次進兵中原,初衷並非爲了覬覦大周江山,而是爲了幫助大周平亂清君側,大周天子遇難純屬意外,我們的目的便是掃除奸臣,迎立天子長子魯王繼位!”伯丁呵呵笑道,說罷,便回頭衝着副將安達一努嘴,很快,幾個西戎兵綁着披頭散髮的陸凱跑到了陣前。
“陸凱?”掘突和程榮頓時大吃一驚。
伯丁鄙夷地指着陸凱不屑一顧道:“這個人便是大周的奸臣,無惡不作,散佈流言蜚語誹謗離間皇后與姜妃,我義兵壓境,這個人不但不有所醒悟,反而恬不知恥地開門投降,出賣大周天子,致使天子殉難,所以本帥當即逮捕了此賊,希望把他明正典刑!”
陸凱垂頭喪氣地任由伯丁百般奚落,一面緊緊地注視着掘突和程榮。
“伯丁,你不要花言巧語了,快把褒姒放了,至於別的事,咱們以後談!”掘突立刻強調道。
“那可不行,掘突大人如若不同意跟本帥一同護送魯王進京登基,本帥實在沒有理由放還你們大周皇后。”伯丁連連搖頭道。
“伯丁,我看這樣吧,既然你不信任掘突將軍,那由我來代替褒姒娘娘,成爲你們的人質,交換褒姒娘娘如何?”這時,神色急切的馨月毅然下馬,來到了伯丁的跟前,大聲要求道。
“馨月小主,你不要如此,這事跟你沒關係!”掘突見此情景,趕緊勒緊馬繩,護在馨月的身前。
“掘突公子,反正我也是個廢人了,就讓我來交換褒姒娘娘,再爲大周做一點兒事吧!”馨月激動地大喊道。
“好了,掘突,既然如此,那本帥也不強迫於你,這樣吧,三天以後,你想好了再給本帥答覆,如何?”伯丁笑視着掘突,鬆口道。
“好,伯丁我們後會有期,不過說好了,我三天後,我要看着皇后娘娘精神煥發,好好的在我面前!”掘突要求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褒姒畢竟是大周皇后,雖然有人誹謗醜化她,但是她還是受到大周臣民擁護的,待她,我們西戎必然待之如貴賓!”伯丁保證道。
此時,天已經大亮,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屍橫遍野的原野上,篝火星散,垂頭喪氣的掘突忍受着無法忍受的痛楚,久久徘徊在西戎轅門前。
“稟報將軍,大事不好,西戎軍隊剛回營,便悄悄撤走,現在已經是無影無蹤了!”這時,軍前的斥候下馬向掘突稟報道。
“混蛋,我們被西戎欺騙了,真沒想到,他們是緩兵之計!那可有皇后娘娘的消息?”掘突頓時氣得捶足頓胸道。
“掘突,西戎必然是不想把皇后娘娘交給我們,纔會虛晃一槍悄悄逃走!”程榮上前一把攔住掘突,耐心勸導道。
“那怎麼辦?姒兒一日落在他們的手上,就有一日的危險,你們也不是不知道,西戎那邊的芸娘和留在鎬京的姜妃,都與姒兒有深仇大恨,萬一要出什麼事,我該怎麼辦?”掘突焦躁地揮舞着馬鞭,聲嘶力竭道。
“掘突,你放心,伯丁既然扣着皇后娘娘當人質,必然不會讓人輕易傷害她,再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就算是着急,也不能意氣用事呀!”程榮立即苦口婆心勸說道。
“來人,立即傳令,兵發水龍關,務必要在半途截斷西戎退路!”掘突大聲喝令道。
“公子,恐怕來不及了,西戎撤兵已經超過三個時辰,恐怕早就過了水龍關了!”安童皺眉道。
“那就立即攻打水龍關,爲收復鎬京做好準備!”掘突二話不說,奮然飛上馬背,帶領着手下騎兵,飛馳而去。
等到掘突超過一萬鐵騎抵達水龍關下時,水龍關已經是人去樓空,連一個守兵都沒有出現。
程榮衝着掘突說道:“看來西戎也知道兵力有限,故意把主力全部撤回鎬京防守,孤注一擲,而我軍想靠自己的兵力收復鎬京,已經不大可能,西戎在鎬京的兵力超過十萬,若想一戰成功,必須等待各諸侯國的援兵前來匯合!”
“可是我等不了這麼久了!”掘突茫然若失地瞪着兩隻血紅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遠方。
鎬京城中,屍橫遍地,火光沖天,自打西戎佔領鎬京後,十萬大軍軍紀很差,西戎將領都忙着把宮裡的好東西搶掠殆盡,誰也沒有顧上後宮中的姜妃以及百合、葛妃、靜嬪等人。
天漸漸暗了,成堆的烏鴉遮雲蔽日,幾乎蓋住了太陽的光輝。“娘娘,西戎爲什麼不重新立您爲大周皇后?還有魯王殿下,爲什麼還沒有進京登基繼位?”姜妃身邊的宮女百合,奇怪地凝視着姜妃失望的眼神。
“怕是西戎利用咱們,又覺得與其依靠咱們,不如自己篡位更划得來,所以變心了!”姜妃身邊的葛妃驚慌失措道。
“葛妃,你放心,西戎若想在中原立足,必須依靠我們的聲勢,才能懾服諸侯,大周天子之位,非我修兒莫數,否則西戎自己異想天開,最終必定是四面楚歌,死無葬身之地,看着吧,不用多久,伯丁必然前來求救我們!”姜妃忽然倏然一笑,恢復了平日的囂張和精明。
“娘娘,不好了,聽說王上在驪山行宮遇害,西戎不但沒有殺了褒姒這個妖女,反而以皇后的禮節帶着她回京了,您看,西戎會不會變心,準備改立宋王繼承天子之位?”這時,慌慌張張的靜嬪進來失聲稟報道。
“褒姒,這個賤蹄子又得到伯丁的垂青了嗎?真是陰魂不散,本宮這麼多年,苦心散佈流言,搞壞她的名聲和名節,孤立得她煢煢孑立,竟然一點效果都沒有?不可能!”惱羞成怒的姜妃憤然立了起來,衝動地推翻了面前的書案。
“怎麼了?皇后娘娘又發脾氣了嗎?”這時,神采奕奕的伯丁,緩步步進了秋雲軒,姜妃沒好氣地怒視着伯丁道:“伯丁,你可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事成之後,立本宮的魯王爲天子,本宮保你們西戎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怎麼,這才幾天,你就要背叛本宮,另立褒姒那個妖女嗎?”
“姜妃娘娘,恐怕你還不知道吧,褒姒已經懷上了明貢的骨肉,一旦生下皇子,他的身份自然更加適合繼承大周皇位,畢竟,年紀越小的天子,對我們西戎越有利!”伯丁捋須大笑道。
“就爲了這個?伯丁,你錯了,褒姒名聲狼藉,而且她無權無勢,怎麼可以服衆?反過來想想,本宮的兒子魯王,手中擁有重兵,且名滿天下,你們西戎可千萬別打錯了算盤,仔細考慮一下,只有本宮的魯王登基,才能更加對你們西戎有利!”姜妃費盡心機地勸說道。
“姜妃,你錯了,褒姒雖然被人在外誹謗,罵的一無是處,但是她支持改革,數年來對大周臣民做了不少好事,有目共睹,說實在的,她的名聲要比你好多了!”伯丁反脣相譏道。
“伯丁,刁民懂得什麼,這個天下,只有權力纔是最真實的,如果你們西戎不與本宮聯合,那在中原,你們就等着被諸侯圍攻,死無葬身之地吧!”姜妃面門扭曲,大聲威脅道。
水龍書人殿,原來大周天子上朝的地方,此時已經被一把火燒得面目全非,唯有幽靜的蒹葭宮,尚還保存完整,褒姒和阿喜、明月、惠月自從被西戎押回鎬京後,便度日如年地被軟禁在蒹葭宮內,此時正值春季,蕭條的宮內,依舊是寒風呼嘯,阿喜整日也在朝陽宮中找不到一個用人,只好自己下廚,替衆人蒸了一些大餅,送來充飢,褒姒悽然地執住阿喜的皓腕問道:“阿喜,快跟我說說,梅貴人去世後,葬在何處,是否能帶我去祭拜?”
“這個,小主,現在京城這麼亂,每天都會殺上萬人,哪裡顧得着處理屍體,恐怕,阿喜是愛莫能助了!”阿喜顰眉道。
“唉,沒想到她小小年紀,便香消玉殞了,要是早知道我大周邊防岌岌可危,陸凱也不該慫恿王上在烽火臺亂點烽火的!”褒姒蹙眉長嘆道。
“小主,事情已經過去了,再多想也無益,還是養好身體,掘突公子現在一定在積極搭救小主,你就放心吧,掘突公子就是那個執拗勁,不救出咱們,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阿喜欣然勸慰道。
“阿喜,謝謝你,真是患難見真情呀!”褒姒衝着阿喜,不由得悠然一笑。
“快閃開,刀劍無情,我們奉了姜後孃孃的懿旨,前來處死庶人褒姒,不想死的閃開!”正在這時,隨着一陣瘋狂的衝砸聲音,一羣凶神惡煞般的禁衛軍帶着刀槍殺進了蒹葭宮,把寒光閃閃的長劍指向了褒姒。
“你們想幹什麼?皇后娘娘是大周的正室娘娘,你們若是大周的將士,就給本姑娘放下刀槍!”阿喜義無反顧地擋在褒姒的面前,厲聲威嚇衆禁衛軍道。
“姜後孃娘有旨,奸妃褒姒,禍亂宮闈,顛覆社稷,害得天子殉難,實屬大逆不道,着急廢爲庶人,賜死!”禁衛軍怪笑數聲,展開詔書道。
“胡說八道,你們以爲我們好欺負嗎?”憤怒不已的阿喜絲毫不爲所動,從腰間拔出了一柄尖銳的長劍。
“住手!你們是什麼人?沒有本帥的命令,誰敢對本帥的客人動粗?”正在這時,水龍書人殿的廢墟邊上,忽然衝出了伯丁,帶着一大堆的西戎衛士,瞬間包圍了宣旨的禁衛軍,伯丁怒火萬丈地衝進蒹葭宮,大聲斥責道。
“小人惶恐,小人是奉了元帥夫人和姜妃娘娘之命,請元帥饒命!”禁衛軍嚇得面無人色,趕緊紛紛跪下請罪。
“伯丁,你爲什麼阻止我殺褒姒?”此時,盛氣凌人的芸娘,再度由侍女跟着,衝進了蒹葭宮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