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珠兒頓了頓,滿是委屈地回道:“奴家知道蘇府的梅園很出名,所以從花廳出來就獨自想去賞梅,誰知走到假山那裡,就看見世子妃鬼頭鬼腦進假山,出於好奇,奴家也就悄悄跟過去看。可進去之後,沒看見她,奴家正納悶,結果身子後面就傳來她的聲音,說奴家該死,跟着石頭就砸到了奴家頭上……嗚嗚……”
屋裡幾乎所有人的眼都落在了蕭玉朵身上,盡是震驚。
蕭玉朵手心緊緊攥着錦帕,忽略掉穆天英刀子般的目光,淡淡一笑:“編的不錯,我問你,你爲何如此確定是我?見到了我的正面?還是看見了衣衫背影差不多就妄自揣測?”
“雖然是背影,但衣衫和髮髻是一模一樣的,你還不承認?!……”張珠兒含淚看了穆天英一眼,“你說不記恨我,爲何還要這樣害我?你不說世子爺很好麼?爲何還不放過我?……”
說着話,張珠兒晃了晃,宛如風中的蠟燭,隨時都可以熄滅一般,那憔悴的模樣着實惹人愛憐。
穆天英看着自己的嬌妻柔弱無助,回首咬牙切齒,瞪着蕭玉朵,一字一句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
蕭玉朵正要說話,手就被抓住了,同時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擋在了她的前面——一直沒有做聲的沐雲放宛如一棵松樹昂然挺立。
“穆夫人,我再向你確定一遍,你可看清對方的正面?”沐雲放一向說話不多,給人沉默寡言,清傲高冷的印象,現在,即使他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憤怒,卻讓人感覺到了迫人的氣場。
張珠兒有些畏懼往穆天英懷裡縮了縮,又用手撫了額頭:“夫君,我頭痛……”
“夫人,你只需說有或者沒有就可以,這並不費事。”沐雲放對對方避重就輕,轉移話題忽而不見,而是再次追問了一句,神色平靜。
張珠兒看了蕭玉朵一眼,嘴動了動,沒有發聲。
“有,還是沒有?”沐雲放靠前一步,居高臨下,一字一句第三次問道。
屋裡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張珠兒身上。
“珠兒,你不必害怕,有蘇帥給我們做主。”穆天英將張珠兒的猶豫看做是畏懼沐雲放,所以柔聲鼓勵道。
張珠兒眼睛忽閃了幾下,看着蕭玉朵那憤怒出奇的俏臉,堅定的點點頭:“是,就是世子妃。”
蕭玉朵心裡的小火苗此時已經變成了熊熊的火炬!她就要往前跨步,卻被沐雲放的手暗中拽緊,那示意很明顯,不許她衝動。
穆天英看着沐雲放冷冷一笑:“世子爺,現在你還要袒護你這個世子妃麼?她出擊嫉妒暗中傷害我的夫人,麻煩叫她跪在珠兒面前賠禮道歉。”
蘇帥的目光也有些複雜,轉到沐雲放身上。
屋裡其他人,蘇天寒,穆天佐、劉嬋娥都神色各異看着事情的發展。
“既然夫人如此肯定,那我倒有幾個疑問想要確認一下,”沐雲放俊美難言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只目光深邃,看向穆天英,“麻煩穆公子將夫人抱到假山那邊,佔用不了夫人多少時間--你放心,如果是世子妃所爲,我絕對不會姑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沐雲放這樣保證,穆天英很不情願麻煩自己的妻子,但是這件事必須要解決,所以他溫柔地看着張珠兒:“我知道你不舒服,可是這件事必須有個結果,我們去一下就休息好不好?”
張珠兒極快的掃了沐雲放一眼,又回到穆天英臉上,點點頭。
屋裡的人呼啦啦出了屋子,跟在穆天英和沐雲放後面往假山那邊而來。
爲了方便,蘇帥讓其他人即使止步,只帶了蘇天寒、劉嬋娥和穆天佐等幾個人跟在後面。
沐雲放一直叫穆天英將張珠兒抱到發現她的地方。
“你是在這裡受到襲擊的麼,穆夫人?”張珠兒看了看周圍,想了想自己剛纔的話,點點頭,“好像就是這裡--她應該知道。”
“張珠兒,我是在這見到你不假,不過那時你已經昏迷了。”蕭玉朵緊抿嘴脣萬分惱火,指着張珠兒曾經躺倒的地方,“你躺倒的地方雖然土層很薄,但是隻要長着眼睛的就能看見,那裡不止一個人的腳印,最少有三個,承蒙你眼瞎,或者腦子出了問題,昏死過去還能預見到我過來。”
“世子妃的嘴不是一般的硬,證據面前還能保持這樣的心態,真是佩服。”穆天英反脣相譏。
“哦?穆夫人很確定是這裡?”沐雲放不疾不徐,再次確定,他似乎對蕭玉朵和穆天英之間的脣槍舌戰視而不見,只看着張珠兒,眸光比海都深。
張珠兒眼神有一些閃爍,猶豫了一下,回道:“好像不是這裡,是在前面一些,靠右的位置……”
“穆夫人看到世子妃進了假山,並且在受到襲擊前還聽到世子妃說話,然後才被對方用石塊攻擊?”沐雲放依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問詢。
張珠兒猶豫的時間又比前面多了一瞬,最後咬牙點點頭。
“可是,爲何現場呈現出來的信息卻不是這樣,穆夫人?”沐雲放語氣陡然一轉,目光也變得犀利起來,他指着張珠兒說的靠右的地方,“夫人昏倒的地方我也找到了,但那裡的土層也極淺,但出現的腳印出來你還有一個男人的腳印,然後那腳印一直往這邊來,根據前後比對,明顯負重過來。準確說,他是將你負起轉移到了這裡。而我的世子妃的腳印在你昏倒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出現……”
“這一點我可以作證,”這時,蘇天寒忽然出聲,同時指着蕭玉朵的腳,“你們現在也可以去看看,世子妃的靴子痕跡那個地方根本就沒有!”
蕭玉朵將自己的靴子擡起來,展示給所有人看:“我腳底的痕跡是這樣的。”
“難道你不會僞裝?”劉嬋娥看蕭玉朵的嫌疑似乎這麼容易就被沐雲朵三言兩語解決了,心裡極其不快,不由冷言提出一個猜想。
“僞裝?”蕭玉朵回頭看着劉嬋娥,冷哼一聲,“當時我在梅園見到了穆天英,就是穿得這雙鞋,手裡不過拿了一個瓷瓶,請問我去哪裡藏匿那鞋子?何況蘇公子和我一起進園,我身上可有包袱之類可以藏匿鞋子的東西?還有一點,就憑她的體重,我也不能輕盈地將她扛到這裡來……”
張珠兒手心一緊。
沐雲放目光落在張珠兒身上,緩緩問:“當時襲擊你的分明是男子,你爲何一口咬定是女主,並且還是我的世子妃?你當時在的地方,她要襲擊你,必須要在段時間內穿過那片湖,還要準確找到你的方位--可是她應該不知道你的行蹤吧?”
“世子爺爲何如此確定是男子,你可不要爲了世子妃而徇私……”張珠兒被蕭玉朵剛纔的話氣得心肝都疼,此時也顧不得會得罪沐雲放,冷笑一聲將衆人的心思引到徇私這個話題。
蘇帥的眉頭輕輕蹙了蹙。
在場的幾個人再次將目光落在沐雲放身上,同時心裡也緊緊提起來--此時,情況似乎有些不利於沐雲放和蕭玉朵,因爲當事人直接肯定說襲擊的人就是蕭玉朵,沐雲放想要替蕭玉朵洗脫嫌疑,難度很大,必須有說服力的證據纔可以。
現在他指出襲擊者是男主,直接否定了張珠兒的話,而且列出證據,接下來他還要怎麼說纔可以更有力的反駁張珠兒?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
沐雲放不再和張珠兒交言,轉身環視眼前的幾個人,鄭重道:“各位請隨我來。”
說完,他首先往出走去。
剩下的人彼此看了看,都跟在蘇帥後面醉着沐雲放來到一處地方。
“這裡應該是穆夫人被襲擊的第一地方,請看這腳印,她應該從這個方向來,刺客之前潛伏在這裡--看這個腳印,長度,”沐雲放蹲下用拇指和食指量了一下,繼續道,“八寸六分,並且着力前後均勻,也就是說,他的腳就這麼大,並不存在什麼僞裝。”
說道這裡,沐雲放起身掃了劉嬋娥一眼,又回到蘇帥臉上,接着,手一指,繼續道:“此人負重後,腳印內斂,功力不弱,從兩腳之間的距離看,此人身高應該有六尺,並且,左腳是不很明顯的跛腳--各位基本都是戰場上赫赫有名的將領,隱藏自己,追蹤敵人,應該也有這樣的常識,請你你們辨認一下,我剛纔說的情況。”
沐雲放說完,雙手負後,目光沉靜如海。
蘇帥和穆天英都將目光放在剛纔沐雲放說的那些情況上,眼底的意外與驚訝顯而易見。
一旁的蘇天寒更是出乎意料,他自然沒有看出來,沐雲放不僅僅可以做到平常的偵查,而且還能得出別人很難得出的結果--他竟然可以知道此刻更具體的情況,比如身高,比如跛腳!
不過,下一刻,他立刻快步走到不遠處,和侍衛長低語幾句,對方立刻轉身離去,然後他又快速回到了衆人旁邊。
“世子,你太厲害了,你怎麼竟然還知道對方這麼詳細的情況?”他滿目好奇與傾慕,一來北部就聽到了沐雲放的名號,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
蕭玉朵被沐雲放剛纔的那些說辭弄得不知西東,這廝的口才竟然這麼好,怎麼平日都是沉默寡言的呢?
蘇帥仔細察看後,很鄭重的看着穆天英:“天英,你如何看?”
他將說結論的空間給了穆天英。
穆天英猶豫了一絲,緩緩道:“這裡就是珠兒被襲擊的地方,血跡就是證明,雖然被人有意擦拭,但猶豫匆忙併沒有完全抹殺,地上的腳印就如世子爺所說,是個男子不是女子……”
說完這話,他看向張珠兒,俊臉帶着隱約的怒火。
“我,我可能看錯了,但那個人是紅衣,和世子妃一樣是真的,我沒有看清正面,但衣着真的是一樣的……”張珠兒被穆天英看的心驚膽戰,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她,所以她沒來由的縮了縮頭,往丫鬟的身上靠了靠,做出難受的模樣,“我的頭好痛……”
“穆夫人之前說看清刺客就是我的世子妃,如沒有這些證據,你對她的誣陷就坐實了,你想過後果沒有?現在確定刺客是男人你還要狡辯--我問你,我的世子妃哪裡得罪了你,讓你這樣不顧穆府的體面來陷害她?”沐雲放看張珠兒要跑路,面無表情地瞪着她。
蕭玉朵看着沐雲放爲自己做主,心裡真是高興加感動,這個傢伙今日說的話比他平時十天都說的多--好了,邏輯性比較強的自己比較弱的環節過了,剩下的就是女人之間的戰鬥了。
所以她繞道沐雲放身邊,低聲道:“剩下的和小人算賬就讓妾身來吧,別讓這些低級的事情沾了爺的身。”
沐雲放低頭看見她眼裡,淡淡道:“還是爲夫做的不夠好,否則怎麼會有那些上不了檯面的人隨意來潑你的髒水?這件事事關平陽王府的面子,我不會袖手旁觀。”
說完,目光看向了穆天英。
此時蘇天寒也忍不住插|進話,對他的父親道:“父親,這件事現在已經基本水落石出了,穆夫人不知爲何要誣陷世子妃,可有說法?”
蘇帥看向穆天英。
穆天英自從親自看了現場的痕跡後,就知道和蕭玉朵並沒有關係,是自己的夫人在誣陷她,所以他的臉色不好看起來,只盯着張珠兒,惱怒又痛心地緩緩道:“你爲何要誣陷世子妃,珠兒?”
劉嬋娥暗自冷哼一聲,這個張珠兒倒是一個頗有心計的女人,看似柔弱如柳,竟然有這樣的膽量。
一直沉默沒有說話的穆天佐,從開始對蕭玉朵的擔心,轉移到現在對堂哥的擔憂--他的這個夫人一副小家子氣,偏偏他還喜歡,現在這小肚雞腸並且有心計的女人終於給他捅婁子了,看他怎麼收場吧,自己更無法多說一句話了。
張珠兒現在真的慌張了,她今日無意在梅園看見了自己深愛的男人和蕭玉朵互動,尤其在蕭玉朵將那靴子打在他臉上時,他雖惱怒,也不過將靴子扔掉而已,這算什麼?這樣的侮辱他就那麼輕描淡寫揭過去了,說明什麼?他的心裡還是有她的吧?!
他的心裡怎麼可以有蕭玉朵?!
嫉妒憤怒讓她淹沒了理智,氣惱之下她在梅園隨意走着,結果遇見了那個蒙面的男人。
“夫君,我,我是一時氣急了,迷失了心智,才……嗚嗚……”張珠兒痛哭流涕,走到穆天英跟前傷心地拉住他的衣袖,揚起梨花帶雨的臉,“當時那個刺客就是穿着紅衣,還穿着和世子妃一樣的斗篷,我可以對天發誓……”
蕭玉朵看張珠兒的神色,似乎剛纔說的話裡也有一些真實的成分,比如那刺客是紅衣,還和自己一樣的斗篷,難道這背後還有誰在操縱着這件事?
可是很所都很難解釋啊,首先自己的行動是不能事前預知的,自己不過是今日偶爾有興致到處走走而已,而那張珠兒如果不是和刺客一夥,也應該是隨意的,通過她來誣陷自己是在很偶然,這一切要怎麼解釋才合理?
沐雲放神色不動,眼眸一片清冷,他似乎也在考慮着什麼。
“穆夫人,我還是很疑惑,或者說很好奇,你陷害我說的有板有眼,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我們之間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共戴天的地方吧?”蕭玉朵極快的思考之後,決定先將張珠兒這件事解決了,然後在去思考深層的東西。
張珠兒的哭聲明顯一頓,視線也不和蕭玉朵交匯,只看着穆天英央求着原諒。
“既然你不說,那我只能和你籤死狀來解決了--你陷害我,也就沒有將平陽王府放在眼裡,所以爲了王府的名譽,我只能這麼做了。”蕭玉朵轉身對蘇天寒道,“麻煩蘇公子叫人取紙筆來……”
張珠兒一聽蕭玉朵要和她以命相搏,頓時花容失色,忙往穆天英懷裡藏,同時着急哀求道:“夫君……”
穆天英低頭看了看張珠兒,嘆口氣,轉頭看向沐雲放,推開張珠兒,給對方深深作揖道:“世子,賤內之所以誣陷世子妃,也算事出有因,因爲她坐上了本是世子妃的穆夫人之位,總擔心世子妃不高興,所以心懷恐懼,之前看見在下和世子妃在梅園說了幾句話,便草木皆兵,所以才做出這樣讓人難以原諒的事情。我替她向世子妃賠罪,希望世子妃大人大量,原諒賤內這一次……”
沐雲放根本就沒有看他,只將目光看向極遠的地方。
蕭玉朵不失時機走到穆天英跟前,帶着嘲諷的微笑,道:“穆公子剛纔那義憤填膺的狀態去哪裡了?你的夫人做出這麼大的錯事,你就打算這樣解決?做個揖?你們夫妻兩個還真是絕配,你們覺得有利的時候張牙舞爪,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現在你們自知理虧,哭幾聲,示個弱,做個揖,就完事了?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情麼?”
蘇帥在一旁,臉色也很不好看,他帶着厭惡的神色看了一眼期期艾艾的張珠兒,轉而對穆天英道:“我看世子妃剛纔的建議很好,既然做了錯事,就要付出代價,若是這樣輕描淡寫翻過去,只怕犯錯的人根本不能真心悔改。”
穆天英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張珠兒一眼,猶豫了片刻,對蕭玉朵作揖道:“世子妃,賤內這件事的確做的不對,能不能取個折中的辦法,既能讓世子、世子妃消氣,也給她留一點顏面……”
沐雲放忽然看見蕭玉朵嘴角掀起一絲笑意,就知道接下來蕭玉朵會做些什麼--她是個不喜歡吃虧的主兒,今日被張珠兒推進困境,現在翻身過來,她怎麼可能不讓對方掉塊肉呢?
蕭玉朵露出爲難,看了沐雲放一眼,嘆口氣,又將目光看向蘇帥,道:“蘇帥,今日之事讓您跟着操心,我心裡實在不忍,真是樹欲靜風不止,想我自認爲和與張珠兒原本沒有什麼仇怨,甚至覺得她應該感謝我。若不是我嫁給世子,她怎麼可能做穆公子的正妻,光明正大地和他出來參加宴會?只可惜她似乎並沒有看到她的一切是誰給的,反而對我怨恨有加,恨不能將我至於死地。
“不過,我蕭玉朵命好,嫁給了平陽王世子,他及時洗刷了對我的誣陷,也感謝蘇帥明察秋毫,還有蘇公子的正直相助。本來這樣侮辱我,侮辱我們平陽王府,我是要和她以死相拼的,可她敢做不敢當,我若堅持,似乎顯得我咄咄逼人了,本來我們蕭家和穆家是有交情的,我也不能因爲這一次而否定長輩的情意--這樣吧,我提兩個條件,穆公子覺得可以接受,就按這個來,若是覺得不能接受,那麼也只有我和張珠兒以死相拼來解決了……”
蘇天寒滿臉黑線,這不是已經沒有讓穆天英選擇的機會了麼?
穆天英雖不清楚蕭玉朵會提什麼條件,但從對方的出身來看,應該是和錢不會脫了關係。
“世子妃但說無妨。”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蕭玉朵這是卻看向沐雲放,再徵得對方點頭後,才站在穆天英跟前,仰頭緩緩道:“第一,張珠兒心思歹毒,必須懲戒,叫她當着大家的面給我跪拜賠禮,可以不可以?”
穆天英轉頭看向張珠兒,緩緩道:“珠兒,今ri你是在太過了,過來給世子妃賠罪。”
比起叫蕭玉朵打個半死,跪拜賠罪算什麼,何況今日的事如果不順了蕭玉朵的心,就是沐雲放那裡也交代不過去。
張珠兒聽蕭玉朵叫她磕頭賠罪,心裡有些不情願,儘管跪拜自己也經常做,但現在是磕頭賠罪,還是衆目睽睽--可是,再不願意現在也不由選擇,沐雲放那快要將人凍住的目光刀子一般,時不時就掃過來,讓人寒意頓生。
所以她低着頭走到蕭玉朵跟前,撩起裙襬跪下去,低聲道:“世子妃大人大量,原諒奴家這一次……”
“張珠兒,我們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到這一步,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毫不相犯。你覺得你的夫君好得能上了天,但在我蕭玉朵眼中,現在的夫君纔是真正的英雄,纔是我能夠依靠的人,我的眼裡除了他再看不到別人。所以,你好自爲之,若是再不懂好歹和我過不去,下次就不會這麼可以善了了。”
蕭玉朵等張珠兒磕了頭之後,斂着表情將自己的心裡所想告訴對方,然後示意對方退後,有對穆天英道:“第二個條件,你知道我是商人,我的聲譽差點損失,所以穆府要拿出誠意來賠償。”
“對,就應該賠償。這樣也公平。”蘇天寒不失時機站在蕭玉朵一邊點頭表示同意。
穆天英就知道最後還有這樣解決,所以平靜的問道:“世子妃看賠償多少纔可以讓你消氣呢?”
這錢的樹木他是不能說出來的,一說出來,就會落人口舌,所以還是對方說出來比較好。
蕭玉朵要的就是這句話,她極快的低頭想了想,似乎在合計數目,然後擡頭很鄭重地說道:“按說名譽是無價的,現在我若問你穆府的名譽值多少錢,穆公子會說多少?”
穆天英一愣,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你看,你也很爲難吧?我們兩府的名譽都是很值錢的,現在這件事涉及到我們兩府的名譽,所以--“蕭玉朵頓了頓,給了一點空間讓穆天英消化自己的話,然後繼續道,”這筆錢要體現出我們兩府的價值--穆夫人隨意陷害污衊,是平陽王府名譽與我的名譽蒙塵,這是第一;她是穆府將來的主母,做出這樣的事情,與你們穆府名譽更是有礙,你破財之後也可以讓人看出穆府改正錯誤的決心,從而有利於儘快回覆名譽。這樣計算之後,這筆錢最低也應該是--二十萬兩白銀吧?”
蕭玉朵紅潤的嘴脣輕輕一碰,說出這個數字後,張珠兒啊了一聲,華麗麗地昏了過去。
在場的除了沐雲放,都驚訝之極,卻不能說出一句反駁的話--誰說銀兩太多,就會有蔑視兩府名譽的嫌疑。
穆天英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打了幾下,悶悶的疼。
他打橫抱起張珠兒,控制着自己的所有情緒,緩緩道:“若是這樣可以讓這件事結束,可以彌補世子妃的損失,可以彌補平陽王府的損失,那麼,穆某明日就將白銀送到王府。”
“王府的聲譽是無價的,我這樣做也不過是看在蘇帥的面子上,讓我們彼此有個後退的空間,並不是我看的上你的銀子,僅此而已。”蕭玉朵優雅地笑了笑,看了看真的昏過去的張珠兒,做出一個關切的眼神道,“穆夫人需要好好休息,穆公子快回去吧,我們明日見。”
穆天英朝蘇帥點點頭,又看了沉默不語的沐雲放,感覺對方的冷意沒有剛纔凜冽,想必對這個解決辦法也認同了,所以他轉身大步離開了。
穆天佐看堂哥俊臉黑似鐵,便看了蕭玉朵一眼,跟着穆天英回去了--現在堂哥這麼氣惱,回去之後也不知道會怎麼處置這個表面柔弱的女人,自己只怕也要勸勸纔好。
劉嬋娥很想看好戲,可惜到了一半,事情轉了風向,現在很是無趣,所以她冷哼一聲轉身也離開了。
蘇帥看向沐雲放,緩緩道:“今日世子妃受了委屈,老夫深感抱歉。”
沐雲放神色稍稍緩和一些,對蘇帥抱拳道:“這件事和蘇帥沒有關係,您不必如此。”
“世子,你剛纔那番話真是神奇啊,你怎麼會將刺客的情況推測的如此詳細呢?可不可以教教我?”蘇天寒熱情洋溢地挨着沐雲放,表達着自己虛心求學的慾望。
沐雲放看了蘇天寒一眼,很有分寸地笑了笑:“那些東西只要有心學,並不是難事,說來說去,不過是一些經驗而已。”
“走,我們喝杯酒平靜一下,如何?”蘇帥朝沐雲放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沐雲放點頭表示同意,回頭看着蕭玉朵道:“去和蘇夫人坐一會兒,我與蘇帥再說會話,我們就回府。”
蕭玉朵剛剛賺了二十萬銀子,高興地只想笑,不過顧及沐雲放的顏面,努力在臉上表現的平靜從容,聽沐雲放說着,她立刻點頭:“是,爺。”
沐雲放和蘇帥在前面彷彿沒有發生過剛纔的不愉快似的,很平靜地聊着剛纔勘察的一些細節。
蘇天寒在後面,和蕭玉朵並肩走着,趁機低聲道:“這回那張珠兒再不敢冒犯你了,光是那賠償銀兩就讓她安靜了。這穆天英竟然娶了這麼一個女人,眼光太差了……”
蕭玉朵含笑看了蘇天寒一眼,低聲道:“本來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誰知她黑了心竟然要算計我,二十萬還不算多呢……”
兩人低聲說笑着去了花廳。
蘇夫人正還等着事情的結果呢,聽蕭玉朵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邊,不由皺着眉頭道:“沒想到穆夫人竟然是這樣的人,初看她柔柔弱弱的,說話慢聲細語,心思竟如此歹毒,真是看錯了她……”
“這就叫人不可貌相。”蘇天寒即使做了一個總結。
蕭玉朵和蘇夫人還有蘇天寒又說了一會兒,才告辭出來。
就在這時,府中侍衛過來稟告蘇天寒,說府中侍衛與一個身高、體型與之前描述差不多的男人遭遇,重傷了對方,但沒有抓住。
蘇天寒由此對沐雲放的能力更高看了一眼。
“蘇公子,那劉嬋娥是不是在蘇府住着?”蕭玉朵忽然想起這件事,想要確認一下。
蘇天寒並沒有否認,回道:“之前她的父親是元帥,現在回京駐防,但她卻沒有隨劉元帥回去。所以劉元帥和我爹商量,讓她住在蘇府--這個女人好像很喜歡世子,據說劉元帥還和世子表達過想要結親的意思,但不知爲何,世子好像拒絕了。所以,她現在可以歸到愛而不得的行列了,說出一些奇怪的話你也不要吃驚,不過,她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請你放心。”
蕭玉朵明白了自己心裡疑惑的地方,然後笑笑:“我並沒有懷疑劉將軍,同時對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也表示同情。”
這時沐雲放也告辭出來,遇上等待的蕭玉朵,一起出了蘇府,坐上馬車往回走。
剛一上車,沐雲放便將目光看向蕭玉朵,緩緩道:“穆天英說你和他在梅園說話來着,是也不是?”
蕭玉朵一愣,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回道:“嗯,就說了幾句話而已,我對他沒有什麼好感……”
“說什麼了?我聽聽。”沐雲放似乎有些興趣,所以窮根究底問,自動忽略了蕭玉朵說的最後一句。
“我想想,”蕭玉朵思考了一下,斟酌了一番,回道,“他好像諷刺我,然後我罵了他,還給他弄了一身雪,再然後他晃樹,我一氣之下拿靴子丟到他的臉上去了……”
原來是發生了一些衝突。沐雲放心裡稍稍有了一些安慰,頓了頓,他微微低頭,看進蕭玉朵眼裡,低聲道:“你說眼裡除了我再看不到別的人,是真的麼?……”
蕭玉朵一愣,尷尬的咳嗽一聲,端坐好,解釋道:“爺,您知道今日的情形有些特殊,我也不是故意讓人們誤會的,實在是逼不得已。若是也對我的話有哪些不滿意,就當沒聽見好不好?……”
忽然,蕭玉朵飛腰被攬住了,緊跟着往前一送,和沐雲放的身子挨住了。
“我現在很想確定,你眼裡我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沐雲放低着頭和蕭玉朵的臉距離不過半尺,馬車偶爾的震盪,讓這距離搖搖晃晃,富有動感,有幾次甚至差點親密接觸。
蕭玉朵暗中往後想要挪一挪,卻沒有成功。
“那個,爺自然是極好的……”她只得表態。
“那你喜歡麼,這樣的我?”沐雲放黑眸如海,不錯過一絲蕭玉朵臉上的細微表情。
蕭玉朵無處可躲,也不能很好的思考,只好回道:“喜歡爺的女人如過江之鯽,不過,可能只有我例外了。”
沐雲放的俊臉立刻黑了下來,放在腰間的手用力緊攥,片刻吐出一句話:”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我?爲何?我要原因。“
“因爲你--條件太好。”蕭玉朵乾笑着說。
什麼?條件好什麼時候成了弱勢?!這句話將沐雲放直接氣得笑了起來,那聲音毫不遮掩主人的心緒,好像蕭玉朵說了一個笑話,讓他忍不住笑意。
蕭玉朵滿臉黑線,怎麼了,自己也算認真考慮了一下好不好?而且這個原因的確是自己心裡所想啊。
“蕭玉朵,我可是第一次聽說,因爲條件太好而被拒之門外,你不覺得很可笑?”沐雲放笑夠了,緩緩斂住了表情,勾起她的下巴,質問道,“你在逗我麼?”
“我哪有逗你啊?本來就是這樣嘛,你看你,相貌清美,出身高貴,馳騁沙場,美名遠播,自古美人愛英雄,誰能抵抗的了你的魅力呢?”蕭玉朵看沐雲放還在聽着下文,話題一轉,“所以說這樣的人一般都桃花旺盛,若是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幸福的程度會大大降低,太多的女人會來和你分享這個男人,還不如找一個平凡一些的,兩人相親相愛過一輩子。”
“你這樣想?……”沐雲放對蕭玉朵的這番話感到驚訝,隨即嗤笑道,“平凡一些的就會沒有桃花麼?什麼時候還是看人吧?”
蕭玉朵立刻表示同意:“對對,蘇公子條件那麼好,可是潔身自好,所以就是看人的品性了呢……”
沐雲放俊臉有些黑了,鬆開蕭玉朵,轉頭看向外面,不再說一句話。
回到王府,也沒有和蕭玉朵說話,徑直回了明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