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孟帥要去的地方是龍虎山,但第一站還是龍虎下院。畢竟龍虎山就像雪山,是一方世界精神圖騰一樣的存在。真正的俗務,還是交給龍虎下院。
龍虎下院的院長已經帶人迎接,且設下了豐盛的接風酒宴,這樣的場合孟帥不去顯然不合適。鍾少軒卻不進下院,把孟帥送到下院前的平地上,自己先去了,說過兩日來接孟帥。
孟帥本以爲龍虎下院就是一座學院,但到了地面,才發現自己想的幼稚了。想北方苦寒之地,還有八大山莊,人口數百萬,身爲西方最大勢力的龍虎下院豈是一般規模?
高高的兩座山峰如屏風一樣矗立,四周的房屋建築環山而建,一層層往外擴散。蔓延千里,就這一片建築,比前世的大都市還密集。大體分爲幾個大區,彷彿當初沿海城市羣。孟帥他們下來的地方,並非建築羣的外圍,而是落在西面,深入建築層中,離着高山只有百里。
龍虎山的西面建築比較稀疏,但每一棟都高大精美,顯然是有身份的人住的。周圍顯然被清過場,一道筆直的大路向前延伸,周圍不見一個閒人。
其餘人也下了靈獸,其中一個高個子女子上前,鍾少軒不在,顯然以她身份最高,笑道:“幾位師兄師姐這邊走,院長他們就在前面。”
孟帥笑道:“有勞帶路。”目光一閃,就看見宋千寒神色鬱悶,眉頭緊皺。而同時,他旁邊那個龍虎下院弟子神色也不對,看着他頗有忌憚神色,腳步後錯,故意落後一步。
怎麼了?
孟帥心中疑惑,但來不及細問,因爲對面龍虎下院的院長已經迎上來了。
那院長倒是和孟帥想象中的學院院長形象差不多,是個鬍鬚雪白,紅光滿面的胖老頭,就是頭實在突的厲害了些,圓圓亮亮,像個大燈泡。雖然和藹可親,但實力不容小覷,北方三冷以下,還沒有和他比肩的人物。他背後跟着高矮不同的幾人,實力個個不俗,不在八大山莊莊主以下,衣着也十分華貴,想來是本地實權人物。
那院長對孟帥十分客氣,用辭不但熱情,甚至有些姿態過低,孟帥總覺得他好想知道什麼,也極盡謙遜,不能顯出輕狂來。經過一番介紹,知道院長姓郝,下面有十個副院長,分別對應十二地支,但沒有“寅”、“辰”兩支。自然是因爲龍虎山中,龍虎二相地位崇高。
在院長的帶領下,幾人沿着主幹道,一路往最高的山峰行去。
最中央的高山,兩山相對,中間有一道縫隙,彷彿刀劈斧鑿一般,山地正面雕刻有大幅的浮雕,宏偉壯觀,越靠近看得越清楚,左右山地雕的果然是一龍一虎。
出奇的是,左邊的虎雕雕刻的栩栩如生,山君的每一根毛都根根清晰,彷彿鋼鐵,虎目圓睜,姿態活靈活現,彷彿要破山而出。而那龍雕卻只雕了半個頭,一隻爪,身子隱在石壁中,壁上雕着大朵的雲氣,半遮半掩。
這個構思孟帥覺得不錯,神龍見首不見尾,老虎雖猛,還有人目睹,神龍莫測,誰又見過了?雕刻師如此處理,可見功力不俗。
不過令他疑惑的是,龍頭上的眼睛,空洞無神,孟帥開始以爲是沒有神采,仔細一看,卻是沒有眼珠。
也就是說,這幅龍雕是副未完成的作品。
也許是看見孟帥在看那雕像,郝院長笑道:“小孟,你奇怪這龍像麼?”
孟帥笑道:“畫龍點睛……莫非是這龍雕鬼斧神工,雕工不敢畫眼睛,一畫之下,龍身就要飛走不成?”
郝院長笑道:“然也,小友有慧根。不過這不是人力所建,據說這石龍本是天成。天生就少生了一雙眼睛。若哪一日神龍睜看目,那山壁便束縛不住,便是龍騰九霄的時刻了。”
孟帥讚歎一聲。
幾人到了山下十里,就見一排排寬闊的石屋列在前面,雖然不見多富麗堂皇,但確實宏偉,一層樓竟比尋常的三層樓還高。
郝院長似乎知道孟帥心裡在想什麼,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西方的建築都太高大,有些費料,是不是?”
孟帥笑道:“想是各方的風俗不同,對着這樣高大的建築,心情很是舒暢。”
郝院長笑道:“一方面是西方習俗,房屋要建造的高高大大才好看。另一方面,龍虎下院這邊的房子要特別寬敞些。因爲下院弟子十個裡面有九個是馴獸師。自己的靈獸要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有的靈獸體積龐大,若是屋子小,怕是住不下。”
孟帥驚訝,雖然百鳴山也是馴獸師門派,但好像沒有這樣的習慣,每個人還是把靈獸放在院子裡。就算是林嶺愛鶴,也沒有跟白鶴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不會有異味麼?
暗自腹誹,孟帥跟着進去,到了正廳,已經擺上了酒宴。郝院長請孟帥等入席,道:“尊主有吩咐,請你們先住下,我們院裡上上下下十分歡迎。今日你們長途跋涉,先用頓便飯,然後好好休息。明日開始,各處遊玩也好,獨自修煉也罷,儘可隨意。”
孟帥謝過,幾人一起用膳。郝院長人倒隨和,雖然是長了幾輩,也有話題可聊,並不冷場。酒過三巡,郝院長道:“幾位小友,除了小孟,還有來過西方的麼?”
孟帥笑道:“我倒沒來過,隊裡有人來過。”
郝院長閃過一絲愕然,顯然沒想到孟帥沒來過龍虎山。孟帥更確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以爲自己曾在西方住過,笑道:“確實是初至貴寶地。我也算個馴獸師,還曾在百鳴山呆過,對馴獸師聖地一直嚮往。”
郝院長喜道:“原來小孟也是馴獸師,那來我們這裡正是對了。下院中有不少馴獸師專用的修煉寶地,明天你們去轉轉……先去龍虎同心石看看,再去……”
這時,宋千寒突然道:“我以前來過西方。”
孟帥一怔,宋千寒沉默寡言,突然說這麼一句,倒是奇怪。
郝院長笑道:“是麼?那好極了,這位小友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宋千寒道:“三十年前。”
郝院長笑道:“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三十年也是日月更替了。故地重遊,小友感覺如何?”
宋千寒道:“物還相似,人有不同。”
孟帥心頭陡然想起剛剛下來時宋千寒鬱郁的臉色,心中一沉,預感到有些不好。
郝院長卻沒發覺不對,笑道:“這麼說是沒找到當初的朋友?這才第一天嘛,你想見哪一個,跟我說說,回頭就給你找來。”
宋千寒道:“不算朋友,一個故人。他叫馮深河。”
馮深河三個字一出,氣氛陡然一變。
郝院長一直沒斷過的笑容僵在臉上,其餘的西方武者皆神色變化,有人端起的酒杯直直的落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
宋千寒也是愣住了,他之所以問出來,是因爲在路上順口詢問的接待的弟子時,被對方推託不識。他縱然不大會察言觀色,也察覺出對方有意搪塞,覺得不對,便在場中找機會問出來。在他想來,那馮深河總有什麼不對,畢竟是小一輩的人物,能有多大的干係?縱然出了什麼問題,這些高層也不會說不出口。哪知現場的情形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他不甚通人情,見此情景,追問道:“怎麼了,他……”話音未落,就覺的腳下一疼,低頭一看,卻是被白無青狠狠踩了一腳。
擡起頭來,宋千寒發現孟帥也瞪着自己,示意自己不要再問,只得緩緩坐下,心中更是鬱悶,攥着酒杯不說話。
郝院長過了一會兒,才哈哈一笑,道:“馮什麼?倒第一次聽見。怎麼,小友和這個人交情很深?”
宋千寒悶悶道:“一面之緣,聊得比較好。”
郝院長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道:“既然只是尋常交情,也不是什麼朋友,看來緣分不深。既然找不到,那就是緣分不到,倘若緣分到了,說不定自然而然就能見面了。”說完之後,又端起酒杯,笑道:“喝酒,喝酒。”
在場的西方武者紛紛舉杯,彷彿要把剛剛那段揭過。孟帥也順水推舟,跟着飲酒。除了宋千寒之外,都很有默契的把此話略過不提。
然而這三個字依舊如魔咒一般,將酒宴的氣氛冰冷了下來,之後的席上,無論如何推杯換盞,都找不回最開始的氣氛了。
同時,幾個人心裡,包括孟帥心裡,也記下了這個人的名字。
剛剛阻止宋千寒,不過是出於禮貌,不代表孟帥對此事毫無感覺,剛剛那種情況,持續追問,也問不出結果,不如將此話按下不提,等之後再慢慢詢問。畢竟人多口雜,知道此事的人不少,零零碎碎總是能拼出全貌的。
其實孟帥和此人全不相干,之所以起意打聽,是心中有一種預感——剛剛在聽到馮深河的名字,他便心中觸動,覺得這個人,將來會和自己扯上關係。
但願預感不要成真,不然恐怕又是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