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恆九在山上待了一日便下山,孟帥送他下去,只留下雲洛殊一人在山上。
其他人則繼續留着,本來林嶺是不耐煩有生人的,但尋找寶鏡沒有他們不行,若非特殊意外,雪山三冷是不會下山親自去找寶鏡的。
幾人找了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開始進行神通。這個神通儀式,要在冰峰山頂舉行。三大山莊莊主觀看,孟帥也得以列席。其他人則沒有這樣的資格和眼福。孟帥特意交代謝離,留住雲洛殊。雲洛殊和謝離有些不打不相識的意思,兩人現在關係不錯,要把雲洛殊牽制住,謝離是最好的人選。
謝離答應了這個任務,但隨即豔羨道:“竟有目睹神通的機會,我卻擦肩而過,恐怕今生都是遺憾。”
孟帥詫異,道:“怎麼?神通難得一見?”
謝離道:“神通是傳說中的無上大法啊,搬山倒海,翻天覆地,搖落星辰不在話下。如今誰能用出神通來?也只有一方界主,憑藉權限才能施展。”
孟帥要待不信,想起林嶺說的,一道神通能讓一面鏡子在偌大北方世界無處遁形,不由得暗暗點頭,又問道:“神通沒人用得出來?堂尊平時不能用麼?”
謝離道:“自然能。神通是傳說中那種境界……我也不知道哪種境界了。反正五方世界最高的高人也沒辦法使用。那東方之主,西方之主,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但離着使用神通,還有好遠的距離。這個世上所剩下的神通,除了界主神通。僅有當年乾坤家族的族長,那位神一樣的人物據說能使用。”
孟帥訝道:“這樣強悍?”
謝離道:“是啊,當年乾坤家族突然隕落,據說與那位神人失蹤有關,不然就憑一門神通,便能橫掃四宗門。”
孟帥道:“西方之主都不能動用……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他所見過的強人裡,便宜老爹是數一數二的。比他更強大的,只有……自己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了。
其實他也不能分辨師父和老爹誰更強大,但給自己的感覺是師父更神秘莫測。他現在能隱隱的摸到老爹、林嶺他們的門檻,但離着抓住水思歸的一片衣角還差着幾十條街的距離。
遙想了一會兒,孟帥拍了拍謝離,道:“你好好幹,完成任務,我給你轉述一下那神通的好處。”
這一日上午,冰峰之頂。
冰峰雖然是一座山峰,其實有幾處絕頂,那都是奇險奇絕,孟帥上不去之處。這時卻是被仙鶴載了上去。那仙鶴是林嶺養的最大最久的一隻,早已通靈,萬丈雪山任迴翔,才能把孟帥那個累贅帶上去。
絕頂上,有兩根高大柱子,一冰柱,一雪柱,離地三丈,遙遙相對,像兩座法臺。林嶺與尚素天對坐,盤膝打坐,五心向天,進入了入定狀態。兩人手中各拿着一個拳頭大小珠子,林嶺那個透澈如冰,尚素天的則純白如雪。
孟帥心中興奮,一直盯着看,但沒看出什麼不同。再看其他三位莊主,也是興奮難抑,不過他們看的方向和自己不同,盯得是另一個方向。
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就見他們都盯着另一處絕頂上的巨大冰塊。那就是孟帥指給慕恆九看的萬載冰髓,奇寒無比的那個。孟帥從沒靠近過,不過那東西離着這裡足有三裡,他們爲什麼看那裡?
大概是孟帥的眼神太沒見識了,茹慈低聲道:“那神通通天徹地,發於九天之上,我等哪裡能窺探?只是會有餘暉落在冰髓上,纔可見一斑。”
孟帥點頭,眼見太陽上升,當空照下。林嶺和尚素天身上都披着一層光芒,那柔和的光芒讓兩個白髮人像是冰雪堆成的。
陡然見,林嶺和尚素天手中冰雪珠亮了起來,兩點璀璨的光芒點亮,如山頂上升起兩個星辰。
與此同時,孟帥心中一寒,似有冷氣從頸中鑽入,不由道:“起風了。”
焦南山一抖,道:“風起於青萍之末,神通開始了。”
孟帥暗道:“這就開始了麼?我倒沒有感覺。沒什麼變化啊?”
就在他這一想的功夫,變化驟起!
天色霎時間昏暗起來,本是萬里晴空,不知何時已雲層密佈,一層層雲壓下來,壓得天都低了數裡。雲層緩緩旋轉,彷彿觸手可及。孟帥擡頭看着天色,只覺得壓抑之情,油然而生。
這就好像是冰雹來時的天變一樣。而比那個還要陰沉百倍。
可是冰雹是真正的天變,眼前這一切卻是人爲。
孟帥陡然明白,爲什麼神通是傳說中的大法——以人之力,強行變天,這還不夠強大麼?只有傳說中的神仙大能,才能做到!
天色越來越暗沉,雲的旋轉始終不停,一個巨大的漩渦盤踞在空中,將雲氣順時針推動,一層層的雲霧往同一個方向轉動,場面蔚爲壯觀。與之相比,天色卻越來越暗,如夜幕降臨,若不擡頭向天,低頭時已經看不見地下寸草。
正在這時,林嶺和尚素天同時睜眼。林嶺睜左眼,尚素天睜右眼。兩道激光一般的神光,同時向一個方向射去——
就是那萬載冰髓!
萬載冰髓如同開啓放映的屏幕,亮了起來,在黑暗的天色中如燈塔一般明亮,給人一種希望油生的感覺。
整塊冰髓現在看起來那是昏黃色的,而從冰髓的兩邊,各有一條白色的絲線,在一點點掃射,如黑板擦在擦除污垢,所過之處,昏黃變成亮白,白的通明。
茹慈低聲道:“開始了。”
孟帥若有所悟,道:“是不是那冰髓就如北方世界,光線如視聽大法掃描,凡是白色的都是掃過的區域,黃色的都是沒掃過的區域?”
茹慈點頭道:“多半如此了。”
孟帥心道:如此說來,這視聽大法掃描,也要花費不少時間。
冰髓面積巨大,光線卻細,移動更慢,一絲絲掃過,務求毫無遺漏。按如今的速度,恐怕要兩三個時辰才能結束。
但仔細想來,北方世界何等廣袤,濃縮在一塊冰髓上,一星半點就代表了寬廣的大地。那神通的光線一掃而過,方圓千里都盡收眼底,確實不負神通之名。
隨着光線一點點推進,天越來越暗,風越來越大,陣陣森寒陰入骨髓。
隨着掃視的推進,林嶺和雪女的頰上也墜下汗珠,他們的皮膚如此雪白,汗珠落下就像是冰雪在融化。
“看來消耗很大啊。”孟帥看着只完成了一小半的進度,深感擔心,“現在已經負擔這麼大了,等到完成,恐怕要虛脫了吧?也是隻有兩個人協力合作,一人從一邊檢查,方能完成。要是一個人獨立掃視整個北方,恐怕不等完成就要虛脫了吧。”
花費如此代價,但願能得償所願。
不僅僅是因爲希望辛苦有所回報,更是因爲這是北方世界最後的手段了。如果這樣還不能成功,那就是天命所致,徒喚奈何。
幾位莊主也是這麼想的,雖然沒有出力,但每人面上也落下汗來。
孟帥問道:“倘若找到,會有什麼異象麼?”
茹慈皺眉道:“沒有吧。找到了只有那兩位心裡才知道。我們不會知道。”
如此說來,他們現在盯着冰髓看,也是看不出結果,只是白擔心。然而縱然白擔心,誰又能不看?每雙眼睛都緊緊地盯着冰髓,似乎要撕裂這萬年寒冰,看出背後的真相。
漸漸地,光線掃視越來越慢,也不知是本該如此,還是兩位越來越吃力。孟帥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生恐最後功虧一簣。
到了最後,光線幾乎是一步一動,隨時有停滯的跡象。所花的時間遠比想象的長,就算不是如此天低雲暗,恐怕也到了暗夜時分。
終於,這場神通到了尾聲。天上的雲轉動的越來越慢,而兩道對向而來的封印也越來越靠近,相聚只有咫尺之地。
兩道光線進入了同一行,也就是最後一行,向對方行去。只要雙方同時到達最中心一個點位,兩頭接上,整個冰髓便會變成一塊完滿的白色光屏,而這場天視神通也將落下帷幕。
一寸……一寸……
到了此時,光線真的是在一寸寸的挪動,隨時都可能力竭。孟帥等人真是咬着牙在下面看着,恨不能代替雪山兩位,將光線拉到最終。
終於,兩頭相對,只剩下最後一點。
那就只有小指頭那麼大一點,在亮白色的冰髓上,那一點昏黃尤爲顯眼。
停止了!
兩邊的光線同時停下,在最後一點兩側,完全靜止了。
焦南山心急如焚,道:“怎麼了?兩位大人力盡了麼?只差一點兒了,真是隻有一點!”
孟帥也看的胸悶,就算不考慮背後的重大意義,只有一點兒不能合攏,也是要逼死強迫症,孟帥記得直搓手,突然想到了一事,啊了一聲,道:“恐怕不行了。那地方進不去。”
焦南山昏頭漲腦,隨口道:“什麼意思?”
孟帥道:“因爲那裡是……”
話音未落,突然冰髓上光芒大放,耀眼之極。與此同時,天象消散,漫天雲層如天漏一般一瀉千里,雲開霧散,露出稀疏星光與一輪明月。
冰雪柱上的兩人同時閤眼,撲通一聲,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