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沉沉的暗,濃雲佔據整個夜空不見星斗,好似被扣了個蓋子讓人喘不過氣來,山路兩旁的樹木在黑夜中搖擺着發出沙沙響動,小路越來越窄,以至於到後來只能容下一人經過,無窮無盡,黑黑的看不見哪裡纔是盡頭。
靳軒被架的兩臂痠麻,不時有樹枝刮在臉上冰涼清爽,不久之後便是火辣的刺痛。
天哪,我該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這是人呆的地方嗎,早知如此真應該讓甘平一同前來,最起碼可以保護自己,可如今孤身至此,就算這些‘野人’把我吃了都不會有人知道吧,靳軒心裡暗暗抱怨自己。
“我說,還有多久才能到啊!”靳軒抻着脖子,儘可能的讓自己聲音傳得遠些。
帶頭人沒說話,身邊那人倒是嗚啦嗚啦說了一大堆,可靳軒一句都沒聽懂,不過看其表情應該是斥責。
“你們就這麼架着我,我不舒服,你們也累,不如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
靳軒本就是隨便說說,沒指望他們照做,可意外的是,這些人果然停下腳步,把自己放了下來。
嘿嘿……這些人還蠻聽話的嘛,靳軒暗暗得意。
但好景不長,還沒等好好活動活動筋骨,就感覺身後好像有隻野獸盯着自己,粗壯的呼吸落在頭頂,就好像在腦袋上開了扇天窗。
靳軒慢慢回過頭,就見一個壯如小山的大漢眼神不善的盯着自己,通身如黑塔一般,那厚壯的肩膀比腳下的小路都要寬出不少,就這身板,三個靳軒捆在一起都比人家小一圈。
“我只是想自己走,沒…沒得罪你吧!”
靳軒小聲說着,似在辯解,可那大漢根本聽不懂,即便聽懂也不會在意。
伸出單手薅住靳軒的腰帶直接拎了起來,跟抓小雞也差不了多少。
靳軒只覺得乾坤倒轉,天旋地轉,天哪!他該不會把我扔了吧,想着緊緊閉上眼睛。
大漢雖然魯莽,可並未把靳軒扔出去,而是將他放在肩頭,穩穩坐在上面。
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別說,坐在這上面還挺舒服的,樣子很滑稽,怎麼形容呢,有點像猴騎駱駝一般。
就這樣,一行人換了個姿勢繼續往前走,大約半個時辰左右,小路突然變得開闊,遠遠見得前方似有篝火,想必那裡就是他們的居住之地吧。
起初那篝火只是圓圓的一個小點,待到走近了纔看清,這裡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大。
此處可以說是一座小城,又可以稱之爲山寨,建於半山腰之間,把整座山分割開來。
木竹製成的小樓連綿不絕,黑夜裡恍若一條巨龍橫亙于山腰。竹樓大小不一,數根木杆製成的基架將小樓託於半空,樓體上並無窗子可言,於竹牆掏出個四方小口,上面再支起一片竹蓆,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窗子了,雖然簡陋了些,但看起來別有一番雅緻。
道路皆爲黃土路,由於多人踩踏也變得格外平實,跟石板也差不多少,但下過雨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那就不知道了。
靳軒坐在大漢肩頭上,位置越高,看得越遠,整個山寨盡收眼底,正暗歎稱奇之時,就見大漢隨手打開一間竹樓,毫不客氣的把靳軒扔了進去,而後那幾人不知說了什麼再就沒了聲音。
這算是被軟禁了嗎,好歹我也是客人啊,豈有如此待客之道!哎……算了吧,跟他們有何道理可講,反正又不會吃了我,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寅時了吧,再有不到一個時辰天就亮了,還是先休息一番,天亮之後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竹樓裡黑洞洞的,靳軒四處找了找,除了一張草蓆以外什麼都沒有,看來也只能睡這裡了。
……
靳軒醒來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房子裡依舊空無一人,透過竹牆縫隙,見外面已是人滿爲患,不知爲何,這些人目光看向這裡指指點點,我看他們是野人,可在他們看來,我纔是怪人。
沒過多久,竹門被推開,一個如酒罈子一般大的腦袋伸進來,黝黑的臉膛衝着靳軒傻笑。
這不是昨晚抗着自己的大漢嗎?
靳軒本想友好的打聲招呼,可那大漢伸出長臂,一把抓住靳軒腳踝,硬生從房裡拽了出來,而後又抗在肩上,擡腿就走,一路嘿嘿傻笑,也不知道要去哪。
約麼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大漢突然向右拐,踏着石板路,向更高的地方走去,沒走幾步便看到一座大閣樓,也是這裡唯一一座宮殿式的建築。
宮殿不大,風格裝飾略顯粗糙,看得出來是模仿承國建築,只是手藝沒那麼精湛,所以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殿門敞開,裡面兩側站滿了人,面色看上去都不怎麼和善,有的光着頭,有的臉上不知塗抹了什麼花裡胡哨,當然昨天那個領頭人也位列其中。
再往上看,石階上的正椅上坐着一個兇惡大漢,四十多歲,闊口咧腮,兩隻豹眼兇光閃閃,鼻樑高挺,左邊臉頰有一處十字傷疤,黑色油褲配上布皮坎肩,兩條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足有靳軒的腿粗,頭上戴着牛角帽子,打眼一看,就像牛魔王一般。
其左右兩邊坐着兩個妖嬈的女人,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不醜,長相一模一樣,兩條古銅色的長腿緊緻盤繞,五彩短褲緊緊貼在大腿根部,細細的腰身如妖蛇一般曲折玲瓏,胸前的兩個圓球呼之欲出,隨着呼吸一起一伏,眼神迷離,玉手挽着‘牛魔王’的胳膊,年紀在三十歲以上不到四十。
靳軒看着這奇怪的組合,心中不由得暗歎,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牛魔王’看着靳軒不說話,眼神怪里怪氣,警惕的同時滿是蔑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厚土吧!”看這架勢,靳軒依然猜得到。
“沒錯,我就是厚土,你是何人?”語調聽着彆扭,臉上橫肉亂跳。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是蒼梧讓我來的就行了!”
蒼梧二字好像打開了缺口,厚土眼睛一瞪:“蒼梧?那老鬼讓你找我幹什麼?”
“當然是由我差遣!”
吼…吼……
靳軒剛說完,就見兩側人不知爲何吼了起來,眼神滿是殺意,就連堂上那兩個女人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
“由你差遣!你可知這麼說會掉腦袋的!”
厚土剛說完,就見堂下一人拽出彎刀抵在靳軒脖子上。
靳軒心中慌亂,但臉上表現的極爲淡定:“雖然蒼梧並未跟我說你是誰,但是我所料不錯的話你應該是百越之王,虎王烏幹神的殘部吧?”
“你是怎麼知道的!”厚土驚道。
“呵呵……這還用想,蒼梧作爲百越大祭司,他只效忠虎王,但是如今百越已經四分五裂,他還能調遣的只能是虎王的殘餘勢力,而你身爲虎王帳下大將軍卻甘於隱躲在這深山之中,不更加說明你還是效忠虎王的嗎?”
厚土聞言目光閃了一下,很快又掩藏起來,不過卻沒逃過靳軒的眼睛。
“虎王已經不在,我不聽命於任何人,更不會聽命蒼梧,所以你打錯算盤了,不過我還是想聽聽你找我所求何事?”
靳軒聽得出厚土並不相信自己,但也知道此事若這麼簡單就促成也不需自己親自前來。
“百越四分五裂,國將不國,造成今天這種局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南都大涼,而今南涼突然興兵冒犯承國疆土,我軍以三萬之師抵禦十萬之衆,如今我軍人手不足,所以我才孤身來此,請求將軍出兵助我一臂之力!”
厚土聽着大笑起來:“你當我是傻子嗎,三萬對上十萬,如果我答應你豈不是讓我的人白白送死?”
靳軒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打擾了,將軍就當我從未來過!”說着靳軒轉身就走。
“就這麼走了!我這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話音落下,周圍人蜂擁而上,舉刀拔劍將靳軒圍在其中。
“將軍這是何意?”靳軒回頭道。
“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你不能就這麼簡單的走了,既然你想讓我出兵,一定不會這麼簡單,我想知道,我能得到什麼。”
“我能幫你重振百越!”
語氣堅定,容不得人懷疑,厚土心中一陣,暗中思索,這話從一個少年口中說出,怎麼聽都是戲言,可是爲何他的表情容不得人懷疑。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會的!”
“憑什麼?”
“就憑這個可以嗎?”
說着靳軒從懷中掏出那枚蒼梧贈與的印章甩手扔了過去,厚土接在手中看了看,眼中露出陣陣精光。
“你從哪裡得來的這東西?”
“蒼梧所贈,並且指明這東西暫歸我所有!”
靳軒知道那是一枚印章,但上面刻着百越文字,具體代表什麼他也不知道,既然是蒼梧所贈,姑且拿來一試,說不定可以打動厚土。
周圍人並不知道那是什麼,就見厚土手託着那枚印章,身體顫抖着,也不知是喜還是悲。
堂內安靜的讓人喘不過氣,沒過多久,厚土連跑起身,邁開大步來到堂下,低頭看着靳軒,突然單膝跪地:“百越厚土拜見虎王陛下!”
突來的變故靳軒嚇了一跳,心想這個厚土該不會吃錯藥了吧,我怎麼成了虎王?
“將軍你這是……”
“方纔多有冒犯,還請虎王陛下莫要見怪,此枚印章便是虎王信物,當初虎王臨終前將此物交給蒼梧,並令他擇選一人繼承王位,如今印章在你手中,你就是我們百越之王!”
“這……不好吧……我只是暫時擁有此物!”
“沒關係,就算只有一天,你也是我們的王,我相信蒼梧那老鬼絕不會看錯人的!”
這真是一念地獄,一念天堂,稀裡糊塗的成了百越之主,靳軒不知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