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親兵侍衛的到來,讓原本安坐於府衙花廳的鄭敬德,漸漸感覺到有些事態失去控制的感受。緩緩在花廳中踱步不停,仔仔細細一遍一遍重新思考着心中的謀劃,也是在一遍遍的堅定着他的信心。
鄭敬德通過安寧公主設宴的機會,不僅獨掌府衙大權,更設計將李修引誘道府衙門口。
按理說,他的謀劃的已經很仔細全面了。從孫氏的孃家入手,讓沈哲受屈。看似是因爲李家和孫家爭奪生意份額,實際上呢,他故意留下一連串的破綻,讓人看到隱藏在背後的原因是在報復李修。
這是鄭敬德想給李修,或者說給沈家四房看到的答案。
沈家四房嫡子沈哲,爲了庶子李修受到天大的委屈。李修必需給孫氏一個交代,不然李修將來在四房的日子將會越發艱難。而一貫喜歡以勢壓人的李修,會如何應對,卻是不難猜測的。
看透了李修性格中的弱點,剩下的事情就不難辦了。一切都好,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事情發展的十分順利,完全按照他的謀劃和設想進行。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鎮國公會突然插手其中,將三百親兵侍衛借給李修,這讓他心中開始有些擔心
他不擔心府衙被圍困,他擔心的是鎮國公的態度。
最終,鄭敬德還是堅信,他的計劃沒有漏洞。站起身,邁着沉穩的步伐,帶着平靜的笑容,向着公事房走去。
在鄭敬德的嚴令下,府衙內的官吏雖然沒有抱頭鼠竄,但從內心發出來的惶恐慌亂卻是顯而易見的。即便是鄭敬德刻意表現出沉穩的氣度,也不能緩解他們心中的恐懼。
公事房內的人頭攢動,哄雜的如同鬧市,稍稍感覺能夠說上話的人,無不在這裡等着鄭敬德的決斷。
鄭敬德邁過門檻,瞬間,房內寂靜無比,目光都聚集在鄭敬德身上。
鄭敬德很享受這種作爲焦點的感覺,乾咳一聲,道:“都慌什麼?天天塌不下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老夫保證,落日之前,你們都能平安歸家。”
沒有解釋,只是命令。大小官吏面面相覷一陣後,帶着不
忿和慌亂,腳下踉蹌的走出了公事房。
“唐錄事,你留一下。”
鄭敬德將他在府衙內最心腹之人留下來,裝作語氣輕鬆的道:“你去問問,鎮國公家的少爺究竟想做什麼?問清楚了,再來回稟本官。”
唐錄事一挺,腿肚子都軟了,差點跪在地上。他萬分不想出去。他怕不知道那句話會惹惱了李修或者沈珣,一刀砍下來,他連說理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鄭敬德發話,他又不敢不去。他是瞭解鄭敬德的。鄭敬德是一個不允許屬下拒絕的人。考慮很久,唐錄事還是邁着蝸牛一樣的步子,一點點的向着府衙大門方向挪去。
李修還在江州府衙外等待。他在等江州守備營的軍士,更在等聞訊歸來的杜刺史。
可是李修沒等到他想象中的人,卻等到一個小丫頭。
江州府衙側門悄悄的開一道小縫,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先是偷偷露出半張臉,看到臺階下的沈珣,素白的小手拍拍剛剛發育的胸口,長長出了一口氣。蹦蹦跳跳的來到李修面前。
閃着好奇的雙眼上下打量李修一番,脆生生的問道:“你就是少奶奶說的她四弟吧。”
唐朝的規矩,主官的家眷居於衙門後宅,李修下令包圍的江州府衙當然也包括府衙後的內宅。無形中把沈家大小姐,包括杜刺史的家眷都圍了起來。
李修想明白,猛的一拍額頭,心裡的話脫口而出,“糟了,我怎麼給這事忘了?”
沈珣不解,小丫頭也很奇怪,李修苦笑道:“我忘了杜刺史的家宅就在府衙後院,也忘了大姐正是杜刺史的長媳。”
沈珣無奈的對李修搖搖頭,對身邊的小丫頭說道:“小琪,你回去告訴大姐。就說她的兩位兄弟處世糊塗,改天再向她賠罪。”
小琪眨了眨大眼睛,點點頭,提着裙角飛快的跑回去了。
李修和沈珣對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
李修不知道鄭敬德是否將沈家大小姐也算計進去了,卻也不得不吩咐下去,封門圍困是不假,但要客氣一些。
李修的口令剛剛傳下去
,府衙側門第二次打開一個小縫。
被沈珣稱爲小琪的小姑娘帶着一位一臉諂笑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這是唐錄事。他求我帶他出來。”小琪笑着對李修和沈珣作福,轉身等着小眼睛,道:“唐錄事,你剛剛答應過我的,可不許框我。”
林錄事諂笑的道:“小琪姐姐,您放心,明天我就將芳黛齋的胭脂水粉,錦繡坊的五彩絲線送到你面前。”
聽着一位中年人管十三四歲的笑丫頭叫姐姐,李修不由得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送走了小琪,唐錄事諂媚的剛向李修走一步,就聽得“次郎”劍鳴,秦伯手中長劍銳利的劍鋒已經放在林錄事的脖頸上。
“您要幹什麼?退後!”
秦伯的暴喝嚇得唐錄事渾身一顫,直接坐到了地上,說出來的話都帶着哭腔。
“我……,小人,小人是奉鄭長史的令,來見李修少爺的。”
“我就是李修。”李修厭惡的後退一步,皺眉問道:“鄭敬德說什麼了?“
“鄭長史他說……。”唐錄事嚇的說話都不利索了,跟牙牙學語的孩童一樣磕磕巴巴的,“鄭長史說:守備營軍士,州府衙役,江州上下的差人馬上就要倒了,請李公子不要自誤,速速退去爲好。”
李修冷笑一聲,說道:“讓我退去也行,先交出毆打我家六弟的兇徒。見到人,我立刻就走。”
唐錄事苦着臉,還未等說話,遠處傳來一陣陣馬蹄疾馳的聲音。
江州守備營的軍士終於到了。
李修循着聲音望去,遠遠的一股雜亂的煙塵飛揚。伴着落日的餘輝,彷彿能夠見到迎風招展的旌旗和已經出鞘的刀兵。
數倍於鎮國公親兵侍衛的守備營軍士,分作兩個方向,以相同的距離和速度飛奔包抄而來。
過千步卒腳下方口淺履的木質鞋底敲擊在青石路面上,彷彿在敲擊着一面大鼓,大地如同鼓面般輕輕顫動。
在馬蹄和跑步聲中,隱隱傳來一聲聲嚴厲的大喊。
“放下刀槍,原地受縛,否則格殺勿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