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橫行長安城,讓韋達慨心中過於迷信自家的權勢,而忘記了還有律法公理這種雖然飄渺,卻真實存在的東西。
無所忌憚,而怒火衝冠的韋達慨猛然上前幾步,牛皮靴子直踢李修堆滿酒菜的紅漆方桌。
這一腳若是踢實,倒黴的一定是坐在桌子對面的陳承,連湯帶水的一桌子酒菜非得全扣在他身上不可。
在韋達慨腳尖觸及到方桌的一瞬間,陳承剛要躲避,李修冷哼一聲,一掌按在方桌上。
方桌一頓顫動,幾滴湯汁濺出桌面,好巧不巧的落在韓閭身上。而韋達慨腳上傳過來的力量,被李修下手掌下壓的力道抵消了。
“你敢還手?”韋達慨目露暴虐的邪氣。
李修冷眼以對,道:“你在作死嗎?”
韋達慨目露兇光,短腿掄起來,這次不是衝着放滿酒菜的方桌,而是衝着李修而去。
周曄在一旁,眼中露出奸計得逞的興奮。
和他們腦海中想的不太一樣,李修不像平常他們欺壓的百姓那樣,唯唯諾諾的等着捱打。李修飛快的起身拿,腳尖一勾身下的月牙凳腿。圓面長腿的月牙凳正好嗑在韋達慨輪過來的短腿上。
“哎呦”一聲,韋達慨抱着小腿只跳腳,怒道:“你真敢還手?”
韋達慨雙目赤紅,韋家唯一的嫡系橫向長安多年,何曾吃過這樣大虧,從來都是韋達慨欺負別人,何曾被別人欺辱過。
忿恨憋在胸口,韋達慨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大口喘着粗氣,怒視着李修。偏偏李修還是一副雲淡風輕不甘我事的神情。
“都他媽給我進來,打死這個賤人。”
韋達慨一聲淒厲的怒喝,太白居外呼啦啦闖進來十幾位手執木棍的壯漢。箭袖短打,一看就能分辨出是軍伍出身之人。
“就是他,給我狠狠打,打死了老子替你們做主。”韋達慨一手捂着腿,一手指着李修,跳腳厲喝。
“誰敢?”許石頭起身,直接跳到李修身前,趕上旁人大腿粗細的胳膊直接拉開了架勢。陳二少和馮二來不動聲響的站在李修身邊,只有那個韓閭目光遊移悄悄的退到一幫。
有着許石頭打頭陣,四個人站在十幾個人面前,卻彷彿一座萬仞高山,韋達慨喊進來的十幾個手持木棍的壯漢停在原地,兇惡的目光看向韋達慨,等着他的命令。
李修冷眼打量,十幾位壯漢腳下的牛皮靴子出賣了他們的身份。李修繞道許石頭身前,冷聲喝問:“你們是禁軍還是千牛衛?”
“小爺們的身份,也是你一個窮酸配問的嗎?”
李修掃了一眼口出狂言的壯漢,冷笑道:“這麼說來,你們都是千牛衛了。也就千牛衛能出你們這樣的紈絝。”
千牛衛負責皇宮大內的守衛,武力高強不是第一要素,忠心纔是最被看重的。大部分千牛衛都是些勳貴子弟,天生有帶有紈絝之氣,一開口就被李修察覺了身份。
“和他們囉嗦什麼,
往死了給我打。”韋達慨終於不在單腿站立,猛的在身旁人手中搶下一根小兒腕子粗細的木棍,搶步上前,掄起木棍帶着風聲對着李修的腦袋就砸了下來。
若是旁人,李修或者還躲不過去,可是身矮腿短,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韋達慨,還真就不是他的對手。
李修一動不動,卻目露狠厲之色。頭頂木棍的風聲剛起,李修一腳狠踹,正好踢在韋達慨的胸口。矮小瘦弱的韋達慨悶哼一聲,身體騰空,帶着慘叫飛了出去。
“少爺……。”十幾位壯漢一聲驚呼,已經分不清誰先動手,十幾位都向着李修等人撲去。
“來得好。”許石頭一聲大喝,搶在李修身前,大手一揮,直接搶過一條木棒,回手就向着壯漢砸去。
馮二來是軍伍出身,而起是在北疆大營真正經歷過血火的軍人。或許性格中有些野心,言語行動中多上位者也有些諂媚,但在這個時候還真是不含糊,彎腰撿起一隻月牙凳,和許石頭並排而立,帶着忽忽風聲砸在人羣中。
有着許石頭和馮二來護在身前,李修和陳承一人一隻月牙凳,在空隙中對抗着十幾位壯漢手中的木棍。
大多數木棒都被許石頭和馮二來擋住,偶爾有幾下落在李修和陳承身上,反道激起他們胸中的戾氣。
座椅倒地的乒乓聲,木棍砸在肉上的沉悶聲,和一聲聲痛叫,在太白樓中交雜不清,仿若一曲刺耳的樂章。
賣場女孩和他父親早就被店小二拉扯着躲在一旁,掌櫃的已經跳上櫃臺,高呼着:“你們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都在作死嗎?還不停手!”
掌櫃的叫喊無人理會,機靈的店小二貓着腰躲過打成一團的人羣,跑向二樓去找東家去了。
周曄一直沒有上前幫忙,扶着韋達慨,眼中盡是奸計得逞的興奮。韋達慨捂着胸口氣急敗壞的大喊着:“給我往死裡打,打死了算小爺的。”
有着許石頭和馮二來兩位武力出衆的擋在前面,四個人對上十幾個千牛衛的壯漢,場面上竟然打個平分秋色。
韋達慨叫喊惹起了李修注意,躲過一條從許石頭和馮二來中間砸過來的木棒之後,李修目露兇光,手中月牙凳從人羣頭上甩過去,直奔韋達慨和周曄而去。
韋達慨一聲尖叫,想要像左躲開,卻不想攙扶着他的周曄卻是向右躲閃,陰差陽錯之中,月牙凳整整好好砸在韋達慨的額頭。
多虧李修是甩出啊雨啊爺等,若是面對面硬砸,這一下非讓韋達慨半個腦袋分家不可。即便是這樣,殷紅的鮮血也從韋達慨額頭灑落。
韋達慨愣了一下,一抹額頭的鮮血,心中最後一絲理智也被手掌中的殷紅而覆蓋,一腳將身邊的周曄踹在旁邊,彷彿眼睜睜看着爹孃死在面前般的尖叫,“下狠手,弄死他,弄死他。”
隨着韋達慨歇斯底里的尖叫,壯漢中的意味目露決然的狠厲之色,稍退一步,藉着同夥的掩護,從牛皮靴子中掏出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來。
壯漢反身再進,硬捱了許石頭的一拳和馮二來的一凳子,捨身從兩人中間的縫隙中闖了進來,泛着寒光的匕首直接抹向李修的脖子。
有人帶頭逞兇,就有人跟隨。壯漢匕首劃過李修手臂的同時,其餘的壯漢幾乎在同一時間,從靴子中抽出匕首。
李修反應極快,擡手擋在身前。
匕首劃過李修的左臂,李修只覺得一涼,鮮血尋死的滲透儒衫,潤溼了一大片。
許石頭眼角的餘光掃過李修垂下不斷滴血的手臂,怒目圓睜,雙眼中泛着瘋狂的血絲,淒厲的大喊一聲:“修哥兒……。”如山般雄闊的身軀直撲進人羣中。
太白樓的東家在這個時候終於帶人趕到了,尖銳的讓人聽着十分不舒服的嗓音氣急敗壞的大喊:“分開他們,分開他們。”
不是人羣衝過來,而是各種凳子方桌夾雜着酒罈盤碗之類的東西,飛舞着砸向人羣。
十幾個壯漢躲避着天空飛舞過來的雜物,手下爲之一緩。許石頭卻趁着機會大手一攥一捏,搶過一把匕首。暴喝一聲,硬生生闖出壯漢的包圍,眨眼之間來到韋達慨身前。
那邊被韋達慨踹倒的周曄還沒起來,這邊許石頭手中的匕首已經架在韋達慨的脖子上。
周曄大駭,厲聲道:“不可!”
許石頭側眼瞥了他一眼,眼中暴虐兇光怒張,手中寒光懾人的匕首就要劃下去。
“石頭……!”,李修一聲暴喝,如同雷霆響徹在太白樓內,許石頭終於停手,回頭看向李修。可匕首鋒利的刀刃已經壓進了韋達慨的脖子,一縷嫣紅刺眼的鮮血順着高高昂起的脖子緩緩滑落。
韋達慨魂飛天外般被嚇傻了,雙腿如同篩糠般哆嗦個不停,但脖子卻是挺得直直的,高高揚起。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別動,千萬別動。雖說現在匕首隻是劃破他脖子的表皮,可是再進一點,他的小命就交代了。
許石頭目中的兇光告訴他,若不是李修一聲大喊,眼前的雄壯如山的人,肯定敢將這一刀劃下去。
最害怕的不是韋達慨,而是周曄。向着韋達慨若是因爲他死在李修手中,他不清楚李修會如何,但面對韋家的憤怒,絕對不是他能抗下來的。即便有戶部尚書楊敏儀這個乾爹,他也得被韋家暗中點了天燈。
想來就覺得後怕,一身冷汗已經侵透衣衫的周曄急忙跑到李修身前,又是作揖又是拱手的道:“四少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被十幾個壯漢手執匕首將圍在當中李修,一把推開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周曄,環視一週,冷聲道:“滾開。”
十幾個壯漢對望一眼,還是首先拿出匕首的那位第一個退後,匕首也重新插回道牛皮靴子中。他們的主子在許石頭手中匕首的威脅下,隨時都可能丟了性命,擺在眼前的現實不容他們遲疑,也沒給他們跟多的選擇。
周曄跟在李修身後,不停的哀求着,都快哭了出來,“四少爺,手下留情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