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備軍散開,正主未到,奔馬疾馳的傳令官先到了。
“江州刺史令:命江州府大小官員原地待命。”
“江州御史令:命江州御史親衛原地待命。”
“江州轉運使令:命轉運使兵丁原地待命”
“江州守備將軍令:命江州守備軍原地待命。”
……
傳令使帶着一道道口令,騎着疾馳的駿馬,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來回在街面上穿梭。但凡能夠在江州擁有獨立官衙的皆有口令傳遞。馬蹄輕叩地面的聲音,讓所有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或許只有鄭敬德和秦正逸不同。鄭敬德陰沉着臉,站在府衙門前。秦正逸慌亂的看向越來越近的松明火把,忐忑之心頓起。
李修心中暗道,好大一場盛事,江州府上下官員幾乎齊聚於此,除了皇帝親臨,似乎再沒有可能短時間內聚齊這些官員了。
李修感嘆着,忽然注意到,十幾位江州各個方面的主官皆有命令由快馬送來,只有鎮國公府毫無動靜。
片刻後,湊成一團的江州主官,在馬蹄聲陪伴中急切的來到江州府衙前。
最先跳下馬的是李修的熟人,江州守備將軍薛天成。人還沒站穩,已經開始中氣十足的大罵。
“秦正逸,誰給你的狗膽,光天化日帶兵進城!你不想要腦袋了,別連累守備營上下三千弟兄!”
“稟將軍,麾下是聽到府衙警鐘。”
“狗屁的警鐘?”薛天成怒道:“你是有上官的命令,還是有兵部的軍令?你什麼都沒有,就敢擅自帶兵出營?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你也是老軍伍了,難道不知道擅自調兵五十者斬嗎?”
“警鐘……。”秦正逸還在辯解。
薛天成擡頭看着高居馬上的秦正逸,厲聲道:“你給大爺我下來,誰教給你的規矩,騎着馬和上官說話!”
秦正逸急忙下馬,薛天成上前一腳揣在他大腿外側,直接將秦正逸拆踹趴下了。
薛天成的到來讓守備營千餘軍卒滿面懼色,想退不敢退,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有聰明的,偷偷撿起仍在地上的刀槍,腦筋轉不過來的,還只顧着低頭躲避薛天成巡視的目光。
薛天成沒空搭理他們,唾沫飛濺的訓斥着秦正逸。
“狗屁的警鐘,一個沒有擔當膽小如鼠的狗官,傻愣愣的敲鐘,你們就敢來跟着送葬。活膩歪了?一家老小的棺材準備好沒?沒準備好就敢趟渾水?想死自己找歪脖樹去,別連累家裡和親朋。”
軍伍之人,說話沒什麼講究,罵就罵了。守備營上下也習慣了,低頭捱罵就是。只是薛天成罵的不僅僅是守備營上下,指桑罵槐的總給人感覺是在訓斥鄭敬德,順便推脫責任。
不僅是薛天成在訓斥屬下,其餘來到眼前的江州御史、運轉使等大小十幾位官員,都在訓斥自己的屬下。
江州府衙門前不算大的空地站滿了人,以各自官衙歸屬爲隊伍,或大或小的圍在各自的主管身邊。最大的當然要數江州守備營,千餘人佔據了一半,後隊在長街上延伸過去,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人多的就是江州府衙下屬的官吏衙役,他們面前是位年過五旬的老者,雪白的鬍鬚在火光的映照下輕輕顫動。
離得太遠,李修只能依稀聽得幾句,大概都是些“不明事理,是非不分”之類的訓斥,比薛天成來說,要文雅的多。
李修摸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不管如何,兩家是姻親關係,李修不僅圍了人家的官衙,還順便把人家內宅給圍了。說起來很有意思,從始至終除了以前的沈家大小姐,現在的杜家大少奶奶隨便喊個小丫頭出面問了一句之外,杜家人任何人都未露面。真正聰明穩重的還是杜家上下。
李修想去攀談幾句,順便道個歉。當然,只是爲不小心圍困住獨自此家宅的歉意。
李修剛邁動腳步,就見一人邁着穩妥的四方步,甩着大袖不緊不慢的走過來。
李修和沈哲對視一眼,搶步走下臺階,躬身施禮。
“三伯……。“
兩人剛剛開口,沈安元一甩大袖,沉聲道:“這時候了,別弄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
這時,杜刺史和薛天成都圍了過來。在場的衆多官員,唱主角的就是這幾位。
李修先誠心誠意的對黑着臉的杜刺史道歉,然後才說了諸般緣由,從沈哲捱打開始,直到傳令官喊話。沒添油沒加醋,從容平淡的好像再說別人的故事。
杜刺史臉色更黑了,看向李修的眼神就差沒直接抽他一耳光了,“就因爲你弟弟被不明人士打了,你就帶人圍了我的府衙,順便軟禁了我杜家上下?”
這個李修還真不好解釋,一手伸向懷中摸着鎮國公提醒秦伯帶來的東西,一邊看向滿身酒氣的沈安元。
沈安元真的不負李修所望,半眯着眼睛說道:“圍了你的衙門不應該嗎?江州是你的治下,出了問題自然要找你問話。誰叫你當這個江州父母官了呢!”
杜刺史吹鬍子瞪眼道:“沈老三,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跟年輕時候一樣蠻不講理?!”
“一大把年紀的是你。”沈安元眼睛一斜,說道:“杜老大,你看清楚。蠻不講理的是誰?你認爲這兩個小兔崽子能有本事調動老爺子的親衛嗎?想說理,行啊。你自己去找老爺子說理去。”
“老夫沒有找罵的癖好。”
杜刺史橫了沈安元一眼,一甩大袖,走上臺階去找鄭敬德去了。他自然不能聽信李修的一面之詞、
杜刺史一走,沈安元的神色就變了,不是那副微醉熏熏的樣子,雙眼一瞪,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蔓延開。
李修暗自點頭,這纔是沈家三爺應有的氣度,而不是剛剛那樣耍賴撒潑的模樣。
“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修上前一步,小聲道:“三伯,就是小六捱打了,我們來討要個公道。”
“你能肯定是鄭敬德背後所爲?你認爲他有這個膽子?
沈安元直指事情要害,李修輕輕點頭。藉機在心裡琢磨着措辭。李修生母身上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至今爲止,李修尚未認定鎮國公府沒參與其中,自然不能和沈安元說出鄭敬德策劃陷阱針對他的事情,只能是另想借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