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胯下駿馬疾馳在長安城內,一路疾行,直衝進暗察司內。馬蹄踏過有才人田老漢的油菜地,踏過暗察司內的青石甬路,在後園內的假山石旁勒住了馬繮。
跳下馬來,李修狀似隨意,卻極其留心的掃過圍在假山外的衆人。
在傅堅奔馬去定國公府報信的時間內,長安城內各個衙門也受到了消息。圍在假山之外不僅有新上任的羽林軍中郎將薛天成,還有着幾位帶着隨從手下的官員。這幾位李修都有些面熟,長安縣的縣令、兵部郎中、千牛衛的將軍,甚至高傑也在一個小內侍的虛扶下一臉幸災樂禍的站在一旁。
唯一個面生的官員,李修從他的官服以及站在他身後的隨從裝扮上推斷,應當是刑部官員。和李修一樣身着緋袍,大抵應當是刑部某個司的郎中。
刑部郎中在李修剛剛跳下馬時,就開始大聲叫嚷:“李郎中,你的屬下是怎麼回事?皇城內發生了這等大事,爲何不讓我等進去查案?”
李修猛然回頭,雙目如電,狠狠瞪了他一眼。李修漆黑雙眸中透出了寒徹心扉的冷意,讓刑部郎中接下來的話胎死腹中,腳下不爲人知的悄悄退後一步,讓過李修的逼視。
“哼!”李修冷哼一聲,目光落在整整齊齊擺在地面死屍一具屍體上。
本來李修帶上許叔父子和馮二來,是怕在路上遇到突發情況。畢竟賊人膽大包天,敢在皇城之內劫獄,誰知道他們是否會喪心病狂的在半路伏擊自己。
一路平安的來到暗察司,在薛天成統領的羽林軍當中,對與自身安全的俺有就有些多餘了。不過許佔彪在綏縣當了多年的捕頭,茶南上很有一手。面對躺在地上的屍首,李修多了一個選擇。
“許叔,您仔細看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許佔彪當仁不讓的從李修身後排衆而出,俯下身子仔細查看屍首上的傷痕。
地面上,四十一具屍首整齊的碼放在一起,致命的傷口各不相同。有一點是確定的,這四十一位昨日裡吵吵嚷嚷和李修討要賞錢的漢子,此刻都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首。往日裡貪財也好,膽小也罷;是廢物也好,是人才也罷;都隨着殷殷鮮血的流淨,而不再重要。
昨日裡李修發下的錢財還踹在他們懷中,刀鋒的劃過,撕裂了他們的衣衫,明晃晃的銅錢銀兩從衣衫中灑落地面,沾染了殷紅的血色,訴說着四十一條人命的冤屈。
目視着冰冷的屍體,李修對他們已經不再埋怨,只剩下無盡的忿恨。他忿恨於賊人的膽大妄爲,忿恨於羽林軍的無能。
許佔彪一具一具的仔細查驗,不爲漫天的血腥味所動。
李修忽然皺眉,想起一個問題,頓時冷聲道:“誰將他們的屍體擺放在這裡的?”
暗察司雖然荒廢多年,但是盡力保留案發現場的原則,應當是最基本的常識,搬動屍體的人難免有內奸的嫌疑。
曾經的田老漢,現在的暗察司田主事看出了李修的憤怒,低聲道:“發現他們時,就是這個樣子。想來應當是賊人處置的。”
“欺人太甚!”
李修怒喝一聲,心頭怒火焚燒。眼前的不是屍體,而是賊人的挑釁的戰書。屠戮暗察司的兵丁後,賊人竟然還能有時間將屍體從各處搬來,一具具碼放整齊。
這是孰不可忍的挑釁。
李修滿腔的怒火想要爆發,卻知道,應當大局爲重。大口喘着粗氣,連續的深呼吸,強壓這心頭的怒火。繃着一張嚇死人的冷臉,低沉的聲音放入從九幽地獄響起。
“賊人的屍首呢?”
田老漢一臉苦澀的無奈搖頭。
“一個這人沒有留下嗎?”李修凝眉反問。
一直站在田主事身後,和李修有着一面之識的阮老面目無表情的道:“屬下弄死了兩個,卻沒能留下屍體,被賊人帶走了。”
“你和這人交過手?這些人都是什麼樣的人?”
“帶帽,蒙面,身穿各式普通百姓衣衫。但是他們出手的路子應當的軍伍中人。”
“沒錯。”這是,許佔彪已經粗略的查看了四十一具屍首上的傷口,站起身來,插言道:“都是軍中的手法。先以弩箭壓制,然後近身肉搏,使用的武器也都是軍中制式。”
許佔彪低頭指着腳底下的一句屍體上的傷口道:“這個應當是軍中橫刀留下的。戰陣上的功夫。”
“好嗎。大唐軍人反身回來屠殺我暗察司兵丁,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李修怒極反笑,冷眼看向薛天成,道:“薛將軍,你有什麼看法。”
薛天成一頭的冷汗,支支吾吾的道:“我,我也的剛到不久。”
李修冷笑道:“薛將軍,按照常理來講。暗察司刀兵聲起,羽林軍就應當支援纔對,爲何我暗察司兵丁死絕死淨,賊人竟然有充裕的時間將屍體擺成排,然後又施施然得帶走賊人屍體。羽林軍身負維護皇城安全的責任,爲何會出此紕漏?本官就不明白了,羽林軍上萬人,究竟都是幹什麼吃的?”
李修開始面對衆人發難,首先將怒火發泄道薛天成頭上。
薛天成四品中郎將,官位官階都在李修這個五品郎中之上。可是薛天成這個上官面對李修這位下官的責難,卻期期艾艾的大汗淋漓,幹張嘴說不出來任何的話來。
圍在屍體四周的不明所以的衆人齊齊在心中暗暗稱奇。驚訝之人有之,不滿於李修的“囂張”的人也有。
被裡李修一眼瞪的縮回去的刑部官員在一旁冷哼一聲,“李郎中,你有這個遷怒於人的時間,還不如好好整頓一下暗察司,少幾個酒囊飯袋,或許下次有人劫獄,暗察司就可以少準備幾口棺材。”
李修斜了一眼刑部官員,暫時沒搭理他,而是看着手臂還在流血的阮老面,沉聲問道:“你和賊人見過面,你告訴本官,賊人一夥有多少人?”
阮老面渾身散發這陰鬱的氣息,對着刑部郎中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陰森森的一笑之後,纔回答的李修的問題。
“賊人大約百十人上下。他們人多勢衆,屬下用盡全力也只弄死了兩個。爲了院子里老幼的性命着想,也沒敢和他們強奪屍體。”
“都聽到了?百餘人的賊人呢啊!
”李修連聲冷笑,怒視向刑部郎中,厲聲道:“不提你們刑部的巡刑司,單說巡街武侯是歸你們刑部統領吧。本官問你,百餘人位賊人是如何躲過衆多巡街武侯的眼睛,潛入我暗察司的?你還有臉在本官官衙內叫嚷?這四十一條性命,有一半要歸結於你們的失職。來人啊,吧這個恬不知恥的東西給本官扔出去,暗察司乾淨地面容不下這等豬狗不如的東西。”
“李修,大膽!”刑部官員沒想到李修敢將他趕出去,跳腳道:“本官乃是巡刑司郎中,有着檢查緝捕之責,你沒權利趕我走。”
李修冷哼一聲,給他一個後腦收,語氣更加冷冽,“打出去!”
李修話音一落,雙目赤紅的傅堅就跳了出來。一直在旁默不出聲的葉成見狀,心道不好,急忙拉住傅堅,一邊衝着刑部郎中打着眼色。
箱部郎中臉頰潮紅,剛想說點什麼。就聽到李修的聲音再起。
“暗察司的權責想來大家都清楚,別逼着本官當場給你們寫公文。暗察司天牢裡的空牢房有很多,本官不介意再關進去幾個。”
這時,刑部的巡刑司郎中才想起暗察司和他的巡刑司最大的區別,就是暗察司對大唐三品以下官員有着先捕後奏的權利。他和李修同階,都是我五品郎中,但李修這個郎中想要抓他進天牢,只需要手寫一紙公文就夠了。
想道這點,巡刑司郎中頓時黯然無語,成長出了一口粗氣,轉身就走。
趕走了刑部的,還有着長安縣縣令,沒有李修的話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兩難。
“長安縣縣衙的衙役也有着巡街職責,莫非縣令你還要本官重複一次剛剛的話嗎?”
“不用,不用。”長安縣令連擦幾把額頭的冷汗,卻越擦越多,“下官這就回去,一定嚴查賊人是如何進城的。”
“滾!”
李修的喝罵讓長安縣令如蒙大赦,腳步踉蹌的告辭離開。
李修攆走了刑部巡刑司的郎中,也攆走了長安縣令,目光落在幸災樂禍的高傑身上。
高傑早就見識過李修的厲害,太極殿上下不來臺的不止是他高傑,甚至還有弘泰皇帝。他也怕李修讓他讓在大庭廣衆之下難看,沒等李修說話,搶先開腔。
“雜家是奉陛下旨意,前來詢問情況的。李郎中趕緊給雜家一個說法,雜家還要和陛下覆命呢。”
李修微微皺眉,想了想,道:“那你就去前堂等着吧,本官詢問出頭緒來,會告訴你的。”
李修擺明了攆人,和其他人相比,高傑背後站着弘泰皇帝,李修也不好太過分。
高傑還算識相,冷哼一聲,在下人的代領下走了。
送走了高傑,李修凝眉四顧。身旁除了許佔彪父子就是馮二來,以及田老漢等暗察司的老人,唯一稱得上是外人的只有薛天成一位。
薛天成是昔日江州府內的舊識,今日的羽林軍中郎將,和暗察司天牢被劫一事大有關聯,留下他也方便詢問事情來龍去脈。
深吸一口氣,李修用力揉了揉眉角,道:“都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