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郭汜、楊奉、白bō軍等人hún戰,以致天子劉協要避禍河東的消息傳出,天下震動。忠於漢室者,心中慼慼,而野心勃勃者,自然樂見於此。總之天下每一個諸侯,聞說此事之後皆有不同的想法。
兗州鄄城,今年大獲全勝的曹cào此時正神情嚴肅地坐在議事大廳的主位之上,下面二荀、程昱等謀士赫然在列。除此之外,曹昂、曹丕、曹植諸子也列坐在後面。
大廳之中沉默了一會,便聽見曹cào凝聲說道:“二賊作luàn,天子méng塵,本將身爲大漢徵東將軍,卻是無能爲力,實在愧對天子啊”說完曹cào仰天悲嘯起來。
最後面,曹植望着曹cào那悲嘯的模樣不似作僞,忍不住暗暗猜測道:“咦,莫非老爹此時還心向漢室?但又不像啊,此時天下大luàn,扶漢已然不可能,老爹應該看出來了纔對。但他這樣子,嗯,真是猜不透。”
且不說曹植心中暗暗誹謗,那邊郭嘉聞言之後輕笑道:“主公心中憤慨,嘉亦感同身受。主公既不忍天子méng塵,何不起兵相救”
曹cào聽得,眼前一亮,大喜道:“奉孝所言,深得吾意。諸位以爲如何?”說完,目光卻是直接落到荀彧的身上。
而那邊曹植,聽得曹cào和郭嘉這一唱一和,哪裡還不明白過來,暗道:“這兩個傢伙,果然是實力派。”想罷,曹植直接閉目養神起來,以他想來,後面應該便是荀彧同意,曹cào出兵了。
只不過事實卻與曹植所想差距甚遠,只聽見荀彧輕輕地搖頭道:“主公,奉孝所言的確有理,然彧以爲現在並非出兵的時機。而且主公貿然出兵,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嗯?”聞得此言,猛然睜大眼睛盯着荀彧,心中同時驚訝道:“獻帝出逃,後面的不應該是老爹他迎獻帝到許都,接着便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嗎?怎麼會如此,莫非是我的原因出現了變故不成?”
不止曹植不解,主位之上曹cào也投去不解的目光。荀彧迎接曹cào的目光,淡淡地說道:“現在天子避禍河東,河東乃在黃河之北,主公要出兵就要先渡黃河。去年四公子到河北一行,已然大大開罪了袁本初,加之今年朱靈又留下,袁本初可謂損兵折將。而袁本初一向視黃河以北爲其所屬之地,河東雖不在其實際掌控範圍,但主公貿然出兵河東,只怕會給袁本初一個出兵的藉口。要知道現在公孫伯圭困守易京,早已是冢中枯骨,袁本初要出兵攻伐我等,可沒有太大的顧慮。”
說到這裡,荀彧頓了一頓,喝了口水才接着說道:“除了袁本初之外,李傕、郭汜、楊奉等董卓舊部和白bō軍的兵力也是不少。我軍雖是jīng銳,然而一旦加入到hún戰裡面,也未必能討好。特別是他們皆非笨人,若見我軍勢大,恐怕會聯合來對付我軍,到時面對直接對陣西涼軍,我軍損失恐怕不少,而且也未必能救回天子。因此彧以爲,此時並非出兵的最佳時機。”
聽完荀彧這一大通分析,衆人俱是覺得有理,曹cào沉yín了好一會之後,才問道:“那文若以爲,何時纔是最佳時機?而且天子méng塵,本將袖手旁觀,心中也不安啊。”
荀彧聞言淡淡一笑道:“現在主公可以坐山觀虎鬥,先讓董卓舊部與白bō軍自相殘殺,待得他們實力削弱之後,便是出兵之時。況且主公貿然出兵,也是師出無名,他日就算迎奉了天子,只怕亦會遭人話柄。因此彧以爲,主公此時可派人到河東,與楊彪、董承等人接觸,待得時機成熟,可讓他們向天子進言,討一道詔書,讓主公帶兵勤王,到時便是名正言順了”
後面曹植聞言,連連點頭,他很清楚荀彧提出的派人去跟楊彪、董承接觸,並非多此一舉。名正言順這四個字,可謂極爲重要,若是沒有天子詔書而出兵,那麼曹cào就算奪來天子這塊招牌,其他諸侯也可以不必聽令,甚至可以指責曹cào是董卓之流。而若是名正言順,那麼就算天下諸侯再不情願,表面上也不得不遵天子之命,而曹cào以後要施行的挾天子以令諸侯之戰略纔可以真正實現。
曹cào自然深通此理,點頭道:“文若言之有理,看來此事確實急不來。”
荀彧見曹cào明白了,lù出欣慰的笑容,點頭道:“主公明白就最好了。”
曹cào朝荀彧點了點頭,繼而高呼道:“雖然不出兵,但子孝、元讓,汝等亦不可鬆懈,必須加強訓練,隨時做好出徵的準備”衆將聽得,齊聲應諾。曹cào轉而將目光落到郭嘉身上,說道:“奉孝,多派人手打探天子消息,若有新動向需立即向本將稟報。”
郭嘉淡淡一笑,拱手道:“主公放心。”
後面曹植聽到曹cào命令已經下達,知道他此時確實不會出兵了,於是暗歎道:“看來要迎天子,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不過也好,正可趁這段時間積聚實力。”
……
就在曹cào這邊積極商討要不要迎天子時,幾乎同時,河北那邊袁紹與衆謀士也在商討此事。
相比名利雙收的曹cào,今年袁紹的收穫也不比他低,大敵公孫瓚已然困守易京,早已不足爲慮。而且看其存了三百萬石糧食於易京之內,這三百萬石糧食可說是將幽州大部分的糧食都集中到一起,足夠易京城數年用度。如此看來,公孫瓚卻是一心一意準備死守了,因而袁紹早已沒有將公孫瓚放在眼內了。
現在天子避禍河東,對袁紹來說,也是一件不算xiǎo的事。首先河東離鄴城不遠,騎兵出動十天就可以到,以袁紹如今之實力,要擊敗董卓舊部和白bō軍之流,可謂易如反掌。只不過袁紹還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將天子接到鄴城來。
州牧府大廳的主位之上,袁紹客套了幾句之後便直接說道:“二賊作luàn,天子避禍河東,這消息相信諸位也知道。諸位以爲,吾身爲討董盟主,是否應出兵從luàn賊手中救回天子?”
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袁紹還要顯擺一下身份,這就是他的特sè,對此河北衆謀士已經免疫了。聽取了重點之後,衆人卻是議論紛紛,未幾沮授便當先出列道:“主公,授以爲應該立即出兵,將天子接來河北?”
沮授說話一向知進退,加上其也立了不少功,因此袁紹對沮授印象不差,含笑地點頭問道:“公與緣何有此一說?”
對此,沮授早有準備,清咳一下朗聲說道:“主公生於宰輔世家,以忠義匡濟天下。目今天子流離失所,宗廟崩壞。州郡牧守皆以興義兵爲名,行兼併之實,無人護衛天子,撫寧百姓。現主公已粗定州城,自當早迎大駕,建都於鄴,挾天子以令諸侯,蓄兵馬以討不臣。如此一來,天下誰人能擋”
沮授這話說得慷慨jī昂,袁紹聽完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彷彿統一天下便在眼前一般,連連撫掌點頭道:“好說得好”
沮授見得袁紹如此,心下大定,拱了拱手便退了回去。沮授剛回,那邊大將淳于瓊卻是出列抱拳道:“主公,某不贊同公與所言”
淳于瓊曾是漢靈帝時期西園八校之一,同時也是袁紹年少時的幾個好友之一,後來袁紹成爲諸侯,淳于瓊便投入袁紹麾下。其人由於資格老,在軍中無人能指揮得動他。而其又跟麴義不對付,麴義能征善戰,頗得軍心,因此淳于瓊在軍中也沒什麼朋友,故開會商議的時候,他也一直不怎麼說話。
這次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衆人自然感到驚訝了。而淳于瓊跳出來正值袁紹高興之時,自然惹得他有點不快了。不過他跟淳于瓊畢竟是多年的好友,此時也不好當面責備,於是淡淡的問道:“那仲簡以爲當如何?”
淳于瓊抱拳答道:“某也是爲主公着想,若然如公與所言,將天子迎來鄴城。那主公日後yù做何事,豈不是都要稟報天子?如此一來,卻是平白多了掣肘,做事也不爽快。”
淳于瓊這話雖然說得粗,但袁紹轉念一想,也是覺得有理。見到袁紹沉默,郭圖也跟着出列拱手道:“主公,仲簡所言甚是。若主公迎奉天子,就會如仲簡所言一般,平白多了掣肘。而若是代天子行事,恐怕又會招天下人非議,讓主公的名聲平白受損。現在公孫瓚困守易京,已是日落西山之時,來年主公大軍一到,攻滅公孫瓚之後,幽、並、青、冀四州皆爲主公所用。坐擁河北四州,天下還有何人會是主公之敵手?到時有沒有天子,又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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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圖與淳于瓊一唱一和,那邊袁尚和逢紀對望了一眼之後,目光同時落到袁譚的身上,不消多說都知道,他已然將淳于瓊拉攏了。袁尚聞言之後,正準備反駁,未料到逢紀一把按住他,輕輕搖頭。袁尚頗爲不解地盯着逢紀,只見逢紀xiǎo聲說道:“主公心中已有計較。”
果然,逢紀話剛出口,那邊袁紹長笑道:“公則所言甚是,以我袁本初的實力,何須天子,此事不必再理會”
下面沮授聞言張了張嘴,最後卻是長嘆一聲,不再說話。
關東有實力接天子的諸侯不外乎二袁跟曹cào三家,剩下徐州的劉備雖然有心,但中間隔着曹cào的地盤,自不會來了。現在袁紹和曹cào都靜觀其變,淮南的袁術正在做着皇帝的美夢,更是連想都沒想過,一時之間,劉協這個天子卻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其實除了二袁跟曹cào之外,已經初定荊州的劉表也有實力迎天子。不過早前長安大luàn,董卓舊部張濟勸和了李郭二人,受了後將軍的封號之後,聽從謀士賈詡的建議,率兵離開長安這個是非之地,轉而前往南陽郡。
南陽郡乃是荊州之地,治所宛城作爲帝鄉,曾經的天下第三大城池,雖然如今已經風光不再,但也是難得的堅城。張濟親率西涼軍攻打宛城,準備奪來做容身之所,不料其在luàn軍之中身中流矢而死,其所部西涼軍也由其侄子張繡接管了。
張繡比之其叔更有能耐,加上有賈詡爲謀士,劉表軍不敵,最後劉表從了謀士蒯良之意,將宛城借給張繡以爲容身之所。而其則可借張繡這支戰力強大的西涼軍爲北部屏障,反正張繡部下皆出身關西,不通水xìng,有漢水阻隔,他也不擔心張繡會率軍南下。
如此,荊州總算定了下來,但是劉表與張繡是面和心不和,此時他也不敢貿然出兵去接天子。況且就算劉表去接,劉協也未必敢去,畢竟這中間要經過張繡的地盤,此時劉協對於西涼軍可是畏懼不已。
而大漢的興平二年,就這樣匆匆過去了。
次年chūn,天子劉協於河東安邑郊祭祀上帝,並大赦天下,改元建安。
延續大漢最後榮光的建安年,就這樣悄悄到來了,這一年,才名早已傳遍天下的曹植,才七歲
雖然已經進入了建安年,但天子劉協窘迫的處境並沒有絲毫改變,剛改元不到一個月,戰端再啓,白bō韓暹率軍攻衛將軍董承。董承可說是劉協的死忠,韓暹來攻,劉協也只能再次回到了逃亡之路。
輾轉了大半年,天子劉協一行終於再次回到故都雒陽,只不過當年繁華的雒陽,此時卻是成爲一片白地。西涼殘部和白bō軍還在jī戰,而劉協就彷如貨物一般在他們之中輪番易手。到最後,劉協也麻木了,反正哪個來,就先封個官再說。大將軍、大司馬、車騎將軍這些承平年代位極人臣的官職,彷彿路邊的野草一般,隨手可得
而就在劉協逃亡的這大半年,河北袁紹繼續去年未完成的戰事,圍攻易京。只不過易京早已被公孫瓚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袁紹圍攻了大半年也無果。最後袁紹無奈之下,命令大軍圍而不攻,先轉而攻略幽州、青州、幷州其他郡縣,以擴展勢力。
除了袁紹有大動作之外,曹cào也沒有閒着,去年奪回兗州之後,曹cào雄心大起,剛踏入建安元年,便出兵豫州西部的潁川郡。豫州本來是爲袁術掌控,然而當袁術兵敗宛城,退出南陽遷往壽chūn之後,豫州的西部便成了黃巾的樂園。現在整個豫州,東南面爲袁術所掌控,東北面原本是劉備所有,現在則被其安排了呂布屯駐在那裡。中部大城市爲袁術所有,但勢力薄弱得很,城外的地方則是黃巾。至於西部,原本也是黃巾的地方,但今年曹cào出兵潁川郡,將整個潁川郡的黃巾收編了,並佔據此處,直接與西面的張繡接壤,勢力大增。
除了這兩大諸侯有所行動之外,其他地方倒是平靜得很。及至建安元年七月,駕臨雒陽的天子劉協終於忍受不住西涼軍和白bō軍的諸般侮辱,聽從衛將軍董承之計,招名聲正盛的曹cào到雒陽救駕
董承忽然會提出此計,當然是這大半年來曹cào派人與其接觸的結果。不過無論如何,這道聖旨一出,曹cào可謂名正言順了,令夏侯惇爲先鋒,再帶上許褚、典韋等十數員大將率軍前往雒陽。
後面的一切,就如歷史上一般,曹cào大軍先後將李傕、郭汜等西涼軍,以及楊奉和其引來的白bō軍擊敗,進而遷都許縣並更名許昌。
這一戰,曹cào可謂名利盡收,得了天子劉協,曹cào想要什麼官位也是隨手可得,這就不說了。而在天下人面前,本來在士林之中威望極高的曹cào又得了救駕之功,名聲更盛,卻是已經有隱隱蓋過袁紹的勢頭。
名的收穫可說在意料之中,利的收穫卻是有點意料之外了。大敗李傕、郭汜所部,曹cào卻是收編了二人麾下不少部隊。要知道二人麾下大部分是騎兵,收編了一部分騎兵和奪來不少戰馬,讓曹cào已經有了組建騎兵的基礎。
除此之外,還收得大將徐晃,另外朝廷百官無數。這些百官雖然大部分都是庸才,不過其中還是有不少大才的,諸如濟yīn郡人董昭。另外由於曹cào得了劉協這個天子牌匾,也可以用朝廷的名義對名士進行徵辟,可以想象,未來定是有諸般人才投效曹cào。
這次迎駕之舉,讓曹cào的實力再次得到飛躍般的發展,當然,糧草這一環,還是曹cào最薄弱的環節。
這邊曹cào迎天子遷都許縣之後,鄄城那邊曹府上下也同時收到消息,讓他們舉家遷往新都許昌。鄄城這個家,雖然住了還不到兩年時間,但曹家衆人還是住出了一些感情來。或者說,住在鄄城這段日子,雖然是曹家最艱難的日子,同時也是最溫暖的日子。
站在鄄城曹府的大mén前,曹植回頭望了一眼,心中有些苦澀地暗道:“鄄城,別了不知到了許昌那個是非之地,我們曹家父子兄弟還能不能一如在這裡那般和睦相處?只不過,這是我們曹家的命運,許昌,大漢榮光的最後之地,我曹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