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對客人無禮,他畢竟是你老爹的朋友!”董昊對女兒說罷,和樑皓商量道:“我請你吃飯,你欠我一個人情,應該回請我。聽說你們公寓有個廚師綽號豬頭濤,做得一手好菜,改天請我去嚐嚐?”
樑皓一拍胸脯:“沒問題,來之前告訴我一聲。”
樑皓打的主意是,只要董昊去,就以蘿蔔燉白菜招呼。董昊的算盤則是,從工地找十幾個農民工一起去,把今天這頓飯加幾十倍的吃回來。
在樑皓和董昊的鬥智鬥勇之中,開飯的時間到了,傭人已經佈置好碗筷,幾人便分賓主落座。
今天是一個小規模的家宴,在場的除了董家父女二人,只有樑皓。董昊拍了拍腦袋,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看,剛纔光顧着和你鬥嘴了,還沒有正式把你和我女兒介紹一下!”
樑皓脫口而出:“你是想讓我倆處對象嗎?”
董雪怡驚叫一聲:“你胡思亂想什麼呢?”
董昊愣怔了許久,才咬牙切齒的說:“要是我女兒同意,我絕不說一個不!”或許覺得這句話不夠狠,董昊急忙又補充了一句:“哪怕是給你當小老婆,我都不反對!”
“爸”董雪怡愁眉苦臉的看向董昊,嗔怪道:“你說什麼呢”
“我我被氣糊塗了”董昊舉起杯子,也不招呼樑皓,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後,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是這樣的,樑皓這小子呢,一直自稱是你的粉絲。我就一直想給你倆介紹一下,可惜你們兩個都太忙,始終沒機會。好在雪宜最近休了一個長假,終於有機會了”
董昊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應該對誰說,索性全部用了第三人稱,但說着就感覺好像確是在給人介紹對象,於是把後面的話給咽回去了。
樑皓這個粉絲根本就是冒牌的,目的是爲拉近與董昊的關係。現在看到所謂心目中的偶像,樑皓並無半點激動之情,倒是感覺很緊張,因爲擔心露餡。
不過無論如何,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樑皓衝着董雪怡舉起杯:“董大明星,我敬你。”
董雪怡看着樑皓的樣子,覺得假正經中透着一股不正經,怎麼看都像個壞蛋。這讓她不由得想起那天在衛生間尷尬的一幕,恨不得立即將這個壞蛋就地正法。
不過另一方面,董雪怡雖然感覺樑皓帶着一股壞壞的感覺,但是與普通的那種“壞”卻又不太一樣,竟會多少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
樑皓見董雪怡根本不舉杯,只是看着董昊,便厚着臉皮一飲而盡,然後抹了抹嘴:“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能夠與女神共進晚餐,我感到十分榮幸爲此,我我要感謝董昊十八輩祖宗”
董雪怡聽到這句話,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對樑皓的敵意多少也有些化解了。
董昊也被氣笑了,對女兒說:“他的確是你的粉絲,不僅對你的代表作如數家珍,還能夠很深刻的分析出裡面的文化內涵”
“哦?”董雪怡聽到這句話,頗感興趣的追問道:“他都是怎麼分析的?”
董昊把兩個人在茶樓第一次見面,樑皓的那番話大致複述了一遍,然後微笑着問女兒:“你看他的分析,與你當時的創作靈感,是不是一樣呢?”
“基本一樣。”董雪怡緩緩點了點頭,心中感到非常驚訝,因爲她有那麼多的粉絲,卻從沒有人從中能聽出創作靈感。從這一點上而言,她感到自己找到了知音,如果此時手頭有一把古箏,她恐怕也會像俞伯牙一樣摔琴以謝。但是看着樑皓痞氣的樣子,她又實難相信,這樣一個人竟會有很深的古典文學造詣。
樑皓平靜的看着這對父女,雖然粉絲的身份是冒牌的,但那番分析卻是自己做出的,所以可以很坦然的接受任何誇獎。
然而董雪怡並沒有誇獎樑皓,而是顫抖着舉起手指向樑皓,問董昊:“那天與你喝茶的和眼前這個傢伙真的是一個人嗎?”
“應該是同一個吧。”董昊打量了一下樑皓,皺着眉頭問:“你是不是沒有孿生兄弟?”
“據我所知沒有。”
董雪怡眼珠一轉有了主意,決定考考樑皓:“作爲我的鐵桿粉絲,我的新歌應該聽過吧?”
“哪首?”
“《化蝶》。”
樑皓根本沒有聽流行歌曲的習慣,不過好在葉靈天天在辦公室放,時常還會哼上兩句。樑皓拼命回想,倒還真想起兩段歌詞,於是厚着臉皮回答道:“聽過。”
“我的這首歌有段詞,在評論界引發爭議,因爲很多人認爲寓意不明”
董雪怡本來是看看樑皓能不能把這段詞說出來,可樑皓只是點了點頭,便木然坐在那裡再不說話。董雪怡咳嗽了兩聲,只得自己說了出來:“這段歌詞是無論是身在大海的最深處,還是靈魂像蝴蝶一樣起舞,都想要和最愛的人在一起。”
“很好啊,寫的不錯,有什麼問題?”
“有人認爲大海和蝴蝶沒有必然聯繫,我把身體與靈魂分別放在這兩個地方,有欠妥當。還有人認爲,這首描繪梁祝愛情的歌,嚴重脫離了傳說自身。”
“那就是所謂的評論家有問題了,事實上如今的評論家也不值錢,狗要是能開博客都可以自封評論家,或這樣那樣的其他稱號。”頓了頓,樑皓淡淡的說:“很多人聽到化蝶,就自然而然想到梁祝,但我認爲你的這首歌和梁祝一點關係都沒有。”
“哦?”董雪怡瞪大的杏眼,略有些激動的問:“那和什麼有關?”
“《莊子。齊物論》中有段話昔者莊周夢爲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胡蝶與?胡蝶之夢爲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喝了一口酒,樑皓接着說:“莊周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做夢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成了自己。其實你的歌就是這個意思,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大海一樣的現實生活中,還是生活在空中飛舞的蝴蝶的夢裡,這事實上是表達對人生的一種迷茫。”
董雪怡的臉色潮紅起來,顯得更加興奮:“那麼,我又爲什麼把現實生活比作大海,而不是其他呢,比如高山?”
樑皓心想:“你自己爲什麼這麼寫,應該問你自己纔對!”不過董雪怡既然已經把問題提出,樑皓便按自己的分析緩緩說了起來:“我認爲,這個比喻來自這段歌詞的第二個典故,不過這個典故是來自西方的,是一本很有名的書《潛水衣與蝴蝶》。該書作者因患一種罕見疾病而全身癱瘓,只有一隻眼皮可以動,他就是在病牀上用眼皮寫成了這本書,其中表達的思想是哪怕生活在潛水衣的包裹之中,在深海的重壓之下,靈魂也要像蝴蝶一樣起舞。”
董雪怡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你說的太對了!”
“我認爲這個比喻非常恰當,因爲對於我們所有這些人來說,生活的確就是像大海一樣,既寬廣深邃,又壓力巨大。”樑皓舉起酒杯,衝着董雪怡微微一笑:“你也很了不起,在短短二三十個字的歌詞當中,竟然用到了兩個典故,而且融匯中西。”
“歌詞寫得再好,也要遇到知音才行!”董雪怡這一次沒有視樑皓若無物,而是舉起酒杯與樑皓輕輕碰了一下:“謝謝你!”
董雪怡猛然間發現,從剛開始侃侃而談到現在,樑皓似乎換了一個人,不再是剛進門時那個強闖女衛生間的痞子,而是一個有着豐富學識和儒雅風度的紳士。
樑皓淺嘗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之後,立刻原形畢露了:“董大明星,你真的很受歡迎,我見到有人在網上賣你穿過的”
董雪怡的臉騰地紅了起來:“你你胡說什麼呢”
“不過後來證明了,那是個騙子。”
董雪宜鬆了一口氣:“我說不可能嗎”
董昊見兩個人越聊越投機,已然把自己扔到一旁,便用力的咳嗽了一聲:“你們兩個好像有點相識恨晚啊!”
樑皓點點頭:“是啊,你早就應該把令愛介紹給我!”
董昊差一點把杯子砸過去:“因爲你喜歡聽我姑娘的歌,所以今天老夫給你介紹一下,但是你小子今後離我姑娘遠點!”
樑浩正要說話,手機響了起來。樑皓的手機有自動報名功能,因此董昊和董雪宜都清楚的聽到,打來電話的人是殷雨晨。
董雪宜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就是一變:“你認識殷雨晨?”
樑皓看到董雪宜的這個樣子,才猛然想起自己遺忘了另外一層關係,那就是董雪宜是殷雨晨的閨蜜。自己當初就是在殷雨晨的訂婚典禮上,才第一次親眼見到董雪怡其人。
樑皓與殷雨晨過從甚密的事,只在小範圍內私下流傳着。董雪宜雖然是殷雨晨的閨蜜,但因爲前段時間比較忙,沒怎麼和殷雨晨在一起。再加上她沒從外界聽到什麼風言風語,所以根本不知道前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哦,是啊,認識,做生意嘛,朋友越多越好。”樑皓不太自在的笑了笑,站起身來到客廳裡去接電話了。
毒蛇美女在電話那邊的聲音甜的膩人:“親愛的,你在幹嘛?”
“在朋友家裡吃飯。”
“哎”殷雨晨嘆了一口氣,幽怨的說:“都是你要求的,搞得這些天不能見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想我也要忍住,今天警察來我這裡調查紀遠鵬的案子,已經明確質疑們兩個的關係了。”
殷雨晨根本不在乎這些,輕輕哼了一聲:“可是我想你想得心癢癢的。”
“還有別的地方癢癢嗎?”
“去死!”
兩個人打情罵俏了一會,樑皓掛斷電話回到餐廳,一邊吃飯,一邊與董氏父女閒聊着。
等到菜過五味,董昊看向樑皓,笑着提出:“接着喝茶?”
樑皓點點頭:“好。”
衆人喝的還是樑皓送的便宜茶葉,董氏父女都不感興趣,樑皓倒是悶頭一個勁的往肚子裡灌。
董雪怡看着樑皓的目光有些古怪,猶豫了片刻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問:“你怎麼會認識雨晨的?”
作爲一個生意人交遊廣泛是很正常的,但殷雨晨並不參與家族的生意,所以不會與樑皓有生意上的往來。她爲人心高氣傲,能主動給樑皓打電話,說明兩個人的關係甚篤。董雪宜怎麼想都覺得,以殷雨晨的脾氣很難與樑皓相處融洽。
“我是通過陳芷菁認識的”樑皓說罷,低頭喝茶。
“哦。”董雪怡點點頭,默然片刻後突然又問:“對了,你既然喜歡聽我的歌,有沒有參加歌迷會?”
“我喜歡聽歌,但不追星。”樑皓硬擠出一絲笑容,繼續低頭喝茶。
不多時功夫,樑皓喝掉了四五杯茶,董昊看了看問:“夠不夠?不夠我再出去買點!”
“夠了,夠了。”樑皓連連點頭,突然想起:“咦?茶不是我買的嗎?”
董雪宜輕聲嘆了一口氣:“是啊,我看你不喝個夠本,是不會罷休的。這茶葉你是用手拎來的,怕是要裝在肚子裡帶回去了。”
董昊看了看女兒,很奇怪的低聲問道:“你好像對他有點成見?”
樑皓聽到了這句話,立即插進來說:“因爲我是他的歌迷!”
董昊聽到這句話愣住了:“這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因爲每一個明星,打心眼裡都看不起自己的粉絲。可是他們又離不開粉絲,因爲粉絲是衣食父母,所以只能把這份蔑視藏在心裡。”頓了頓,樑皓接着說:“我有個小妹是網絡寫手,我覺得明星和網絡寫手有點相似之處,那就是都要依靠粉絲和讀者吃飯。不過兩者也有不同,那就是網絡寫手基本不得罪讀者,而明星經常在粉絲面前耍大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