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皓沒有掐滅菸蒂,而是把煙扔給彭愛民:“來一根!”
彭愛民看了一眼那煙,雖然沒有去碰,但是想起聽到過許多關於樑皓很有錢的傳言,不知爲什麼心裡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你還是留着拿到拘留所去吧,這煙孝敬給坐班的犯人,你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雖然說拘留所裡的黑暗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是官方從來不會承認,一定告訴大衆說那裡面飲食很好、環境很好、紀律嚴格,甚至還會宣傳出更神奇的事情,巴東玉嬌龍住的拘留所飄着一股花香,杭州欺實馬住的拘留所能讓人長胖。
只不過環境這麼好,卻從沒有哪個警察或官員主動進去體驗生活,也絕對不會公開說出與這種宣傳相悖的話。而彭愛民現在不但公開說出來了,還教唆樑皓做出違背規定的事情,因爲拘留所不允許犯人攜帶任何東西進去,包括香菸在內。
樑皓冷笑一聲:“這麼說你是要拘留我了?”
“你涉嫌參與毆鬥,我們有權拘留你,直到事情查清楚爲止!”彭愛民同樣冷笑一聲,略有些得意的說:“當然,你大概會重申,說是遭到突然襲擊,然後行使了正當防衛的權利,就像今天白天一樣!可能你說的對吧,不過缺乏足夠的證據支持,所以我們現在需要進行調查!”
樑皓淡淡的告訴彭愛民:“對不起,你錯了,我想說的不是這些。”
“哦?那你想說什麼?”
“我想讓你允許我打個電話!”
“好,我看看你有什麼關係和後臺可以動用,能不能給國家省上兩個人的飯菜!”
樑皓聞言很是奇怪:“兩個人?”
“你難道不知道,你的那個朋友張遠濤還被扣留呢!”
樑皓霍的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就算你和凌傲雪是正當防衛,但張遠濤卻不是!根據我們對李逾手下人的審訊,張遠濤本來是在公寓裡面的,發現外面發生毆鬥後主動出來參與進去,而且接連砍傷了四個人!”
“我被襲擊,他出來幫忙,難道不對嗎?”
“作爲一個守法公民,他首先該做的是報警!”
樑皓感覺很愧對豬頭濤,因爲自己被釋放之後,簡單的以爲豬頭濤等人已經直接回家了。但是現在事實證明了,彭愛民等人實際上要留個後手,所以找藉口拘留豬頭濤。樑皓相信,此時自己只要答應做臥底,豬頭濤立即就會安然無恙的走出派出所。
但是樑皓已經打定主意不屈服,此時只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要打個電話!”
“打吧!隨便你打!”彭愛民出聲的冷笑了起來,又要張嘴說些什麼,樓外突然傳來陣陣喧譁,還伴隨着叫罵聲。
片刻之後,一個民警快步走了進來,低聲告訴彭愛民:“出來一下!有人鬧事!”
眼見樑皓用被銬着的雙手費力拿出手機,正在慢慢的撥號,彭愛民吩咐那個民警:“盯緊點!”便快步出了詢問室。
派出所門外此時聚集了上百人,剛開始還是嘰嘰喳喳的亂吵亂嚷,很快便齊聲高呼起了口號:“放人!放人!”
彭愛民走到近前,發現爲首者是凌傲雪,這位黑幫女老大正滿面冷笑,雙臂抱肩看着派出所裡面。
“凌傲雪,你要幹什麼?”彭愛民伸手指着凌傲雪的鼻尖,厲聲質問道:“你們的行爲已經嚴重干擾了派出所的工作秩序!”
凌傲雪往前走了兩步,翹翹的鼻尖幾乎就要碰到彭愛民的指尖,她毫無懼色的迴應道:“你們派出所嚴重侵犯了公民的人身權利,我們現在是來糾正你們的錯誤的!”
這句話在彭愛民聽來,就好像耗子吹牛要把貓當做午餐一樣可笑:“你喝酒了吧?”
“我沒喝酒,不過你做事,倒像是喝多了!”頓了頓,凌傲雪接着說:“半個小時前,我哥哥在自己家門前突然遭不明人物襲擊,你們警方接到報警之後遲遲沒有動作,趕到現場之後沒有去抓捕作案人,反倒拘捕了我哥哥!”
“你哥哥?”
“樑皓!”
“我不知道他是你哥哥!”彭愛民重重的哼了一聲,一字一頓的告訴凌傲雪:“樑皓因爲涉嫌參與毆鬥,已經被拘留了!”
“明明是自衛,怎麼成參與毆鬥了?”
“你怎麼證明是自衛?”
“我有人證!”凌傲雪說着拍了拍手,幾個小混混模樣的人立即走上前來,一起告訴彭愛民:“我們親眼看到了,有人突然偷襲樑皓,樑皓被迫還手!”
彭愛民不用調查也知道這些所謂的人證是哪來的,如今的黑社會在製造各種人證物證方面,已經有了一整套嫺熟的技巧和經驗。如果進行正式審訊,這幾個人證的口供不僅會完全一樣,而且無論說什麼都會得到足夠的證據支持。他們假如說襲擊樑皓的人手持圓月彎刀,凌傲雪會當真派人送上一把圓月彎刀。
這也就意味着,對這些人證不存在進行正式詢問的必要,但正因爲這些人證在法律上能站得住腳,所以彭愛民又不能不當做一回事。
彭愛民冷笑一聲:“這些人是你凌大小姐安排的吧?”
“彭副所長,你說話可要注意一點,否則我要追究你責任滴!”凌傲雪對彭愛民說罷,轉過頭去招呼了一聲:“李律師!”
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矮胖男人走上前來,畢恭畢敬的問凌傲雪:“有什麼吩咐!”
“這位警官剛纔說的話,你聽到了吧,他竟然污衊人證是我收買的,請你從法律角度闡述一下,他對這句話應該負有什麼樣的責任!”
矮胖男人推了一下眼鏡,轉向彭愛民,一張臉孔立即變得冷若冰霜:“這位警官,請你說話注意一些,否則我有理由懷疑你無法勝任當前的職位,並將此向你的上級做出反應!”
“連律師都帶來了,準備的夠充分”彭愛民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恨恨的看着對面的矮胖男人,覺得此人放着正經律師不做,去給黑社會撐腰壯膽,實在該殺。但是這個黑社會律師說的話,卻是他不得不重視的。
凌傲雪提高聲音,近乎示威的問道:“怎麼樣?彭副所長,還不打算放人嗎?”
彭愛民本來想說:“不放又怎麼樣!”但是既然律師在場,他只能比較委婉的說:“按照規定,我有權滯留樑皓二十四小時!”
“好!那我們就在這陪上二十四小時!”凌傲雪轉身吩咐一個手下:“把所有的弟兄都叫來,一起在這裡陪着!”
彭愛民把眉頭擰在了一起:“凌傲雪,你要鬧事?”
“就算要鬧事,又怎麼樣?”
“你是在威脅我嗎?”彭愛民此刻真希望也有個律師站在自己身邊,不過就算有也是無用,因爲不能只憑借幾句話就將凌傲雪如之何,而且凌傲雪似乎沒有什麼上級,所以也沒地方去告狀。
凌傲雪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說:“我只是老百姓,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彭副所長你穿着這身黑皮,是要注意的哦!”
聽到這句話,彭愛民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你說什麼?黑皮?”
凌傲雪雙手叉腰,不服不忿的反問道:“是啊,黑皮,怎麼的,你要打我啊?”
兩個人在脣槍舌劍的同時,派出所門外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有的是趕來看熱鬧的,但更多的則是紅海幫的人馬。
一個民警見勢不妙,低聲徵求彭愛民的意見:“是不是申請增援?”
聽到這句話,彭愛民反倒冷靜下來了,申請增援不是不可以,附近派出所、分局和市局能派來數百警力,將所有這些人全部逮捕,真正的問題是逮捕之後又能如何。
這些人只是聚集在門外,並沒有真的鬧事,所以只能審理和警告一下就釋放。這樣折騰上一番,甚至連震懾作用都起不到,因爲這些人已經習慣被抓進抓出,對此根本就不會當做一回事。
當然,總是可以證明這些人違反了一些法律法規,甚至可以翻出他們過去的一些案底,然後拘留數日甚至乾脆判刑。但警方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多少有些理虧,所以這樣做恐怕會引起連鎖反應,這些人的親戚朋友可能因此跑出來,進而真正的鬧起事來。雖然與官方作對通常沒有好果子,但是現在上級要求的是維穩,所謂“維穩”的實質是壓制矛盾而不是解決矛盾。
彭愛民心裡很清楚,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在自己手裡釀成羣體件,那麼頭上的烏紗帽就保不住了。退一步講,就算事情能夠妥善解決,一起簡單的鬥毆案件,竟然需要勞動兄弟單位和上級一起出馬,今後自己在濱海市公安系統也顏面無存了。
就在彭愛民無奈的意識到自己只得讓步的時候,所長從裡面走了出來,看了看凌傲雪等人,告訴彭愛民:“進來一下!”兩個人進到派出所門廳裡,所長一臉鄭重的吩咐道:“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