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的這個吩咐激起了彭愛民的好勝心理:“難道我們要向這些人渣屈服?”
“不是向這些人渣!”所長向外面看了一眼,用更加低沉的聲音告訴彭愛民:“我接連接到了兩個電話,都是要求放人的,還都是我不能拒絕的!”
“什麼電話?”彭愛民聞言心中一驚,立即揣測到是樑皓的社會關係發揮作用了。
“先是馬副市長打來的,要求釋放樑皓。緊接着,省軍區又打了過來,要求釋放皓月公寓的人。”回想起這兩個電話,所長無奈的搖搖頭。
馬副市長在電話裡拍着胸脯保證樑皓是無辜的,而他根本不瞭解整件事情的經過,所以這個保證實際上是變相向派出所施壓。但就算沒有這個保證,所長和彭愛民也不能不慎重考慮他的要求。因爲這位馬副市長原是市公安局局長,後來提升爲副市長,不僅主管政法工作,還兼任市政法委書記,可以說是他們這幫民警的頂頭上司。
至於省軍區的電話就比較無禮了,沒有給出任何理由就要求放人,但是這個要求卻同樣很有威懾力,因爲電話裡聲稱皓月公寓的涉案人員是省軍區的人。地方司法系統沒有權力懲治軍人犯罪,如果派出所堅持越權處理,必然會和省軍區把關係鬧僵。而省軍區無論是級別還是影響力,都不是一個區區的派出所能應付的,就算把整個市公安局擡出來也未必管用。
派出所的人當然清楚樑皓只是平民百姓,根本沒有任何從軍經歷,但是省軍區既然決定袒護,他們也沒有辦法對着幹。
“這他媽是什麼年代,當貓的竟然要怕老鼠了!”彭愛民恨恨衝着牆錘了一拳,毫不顧及形象的破口大罵起來。
“哎!”所長嘆了一口氣,重複了一遍:“放人吧!”
彭愛民再不說什麼,回到拘留室給樑皓打開手銬,隨後便沉着臉離開了,自始至終沒有對樑皓說一句話。他痛恨黑勢力,也痛恨與黑勢力沆瀣一氣的樑皓,卻沒意識到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尚且不如凌傲雪。
不過這種貓不如鼠,或者說官不如匪的現象,彭愛民其人並非是個案。事實上,這是一種普遍現象,還是自古皆然。古語有云:“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就是說官颳得比匪還要狠。
君不見,全球有十四萬公里的收費公路,竟然有十萬公里在這個國家,納稅人走用自己錢修的路卻每次都要交費。那些隨處可見的收費站攔路設卡、風雨無阻、明搶明奪,而且還是全天候、公開的和合法的收費。
相比之下,真正的攔路劫匪反倒不是每天都出現,而且通常只敢出現在偏僻地區。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攔路劫匪們還是在過去比較常見,因爲如今大量轉作有技術含量的工作例如詐騙,所以也不太容易碰上了,遠遠不如收費站更兇殘。
樑皓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信步走出了派出所,正好看到凌傲雪:“你怎麼在這?”
凌傲雪看了看派出所裡面,確定沒有民警注意這邊,才低聲回答:“我的人在公寓附近輪流巡邏,發現你和人發生衝突了,立即通知了我。”
“於是你就來這了?”
“我到公寓的時候,沒有看到半個人影,就估計你被雷子帶到這裡,於是就帶着人來了!”凌傲雪笑了笑,頗有些得意的說:“結果還真被我給猜中了!”
“被你猜中了,你就來鬧事!”
“我可沒鬧事,再者說,我要不這麼整,你能平安出來嗎!”
其實樑皓能得以釋放,並不是凌傲雪發揮的作用,主要還是歸功於樑皓打出去的求助電話,但是凌傲雪的這種做法卻總比沒有的強。
父母給樑皓留下了許多社會關係,其中不僅包括馬副市長,還包括其他許多政界和商界要人。這些人當中很多都欠有樑皓父母的情誼,只要樑皓說句話,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做力所能及的事。
不過樑皓過去一直沒有使用這些人脈,想要完全憑藉自己的能力打出一番天下。結果就是剛開公寓的時候,差一點跑斷了雙腿,而那些麻煩其實完全可以通過幾個電話解決。
這一次樑皓也是沒有辦法,纔不得已請出了馬副市長。事實上,馬副市長還只是這張關係網當中的一根線而已。不過省軍區的那個電話卻與樑皓無關,樑皓的父母與軍界也沒有任何來往,而且樑皓根本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電話。
所長和彭愛民在談論這些電話的時候,都忽視了一個細節,那就是馬副市長的電話直指樑皓本人,省軍區的電話卻是籠統的說“皓月公寓的人”這兩位警察僅僅憑藉直覺,就認定皓月公寓沒有其他值得關注的人,於是很自然把皓月公寓和樑皓等同到一起,卻忘記對其他人的背景作出瞭解。
回過頭再說樑皓,懶於解釋對凌傲雪解釋這些這些,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過要是他們還不肯放人,我恐怕真的要辛苦一番了!”
“你打算怎麼做?”
“也不打算怎麼做,就是讓這個派出所,和裡面的所有雷子,全都過不上消停日子!”
樑皓點點頭,很真誠的說了一句:“謝謝你!”
“彼此彼此,你不也救了我嗎!”凌傲雪說罷,突然想起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到底和誰打起來了?”
樑皓曾揣測,凌傲雪可能會用金錢來表達謝意,結果發現凌傲雪雖然沒掏錢,現在做的事卻是更有意義的。如果不是有着後臺,樑皓這一次脫困可能真的要依靠凌傲雪了,只是當凌傲雪知道了樑皓的對手是誰,就會覺得幫了樑皓的同時也是幫了她自己。
樑皓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李逾。”
凌傲雪聞言瞪大了雙眼:“啊?”
凌傲雪擁有領導一個龐大黑幫所必須的心機和城府,但是有的時候也很天真可愛,喜怒形於色。此時聽到樑皓的這句話,她就表現得像個小女孩。樑皓本來想側面探詢一下,她是不是有意促成自己與李逾的決鬥,現在話又有些問不出口了。
“今天下午的時候,警察同志非常耐心的向我介紹了一下情況,所以我不僅知道襲擊你的人是李逾,還對這個人有了一定了解。只不過沒有想到,剛離開這裡沒幾個小時,我就遇到李逾了!”
“是嗎”頓了頓,凌傲雪小心翼翼的問:“雷子爲什麼向你介紹李逾?”
“可能看我是個本分人,擔心我的人身安全,所以做些警示!也可能是閒着沒事,嚇唬我玩!還有可能是他們都是李逾的粉絲,不和人提起李逾就渾身不自在”說了一大堆在凌傲雪看來全都沒有可能的可能性之後,樑皓總結道:“不管怎麼說,如果不是警方的這一番介紹,我還不知道自己惹上了大麻煩!”
“這個”凌傲雪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說:“那傢伙非常危險,我以爲他會直接對付我,沒有想到竟然找上你了!”
凌傲雪沒有進一步解釋,爲什麼沒有告訴樑皓襲擊者是誰,也沒有表示會採取措施保護樑皓的安全。其實越是說這樣的話,反倒越容易顯得她虛僞,所以這種態度纔是真正聰明的。
樑皓在面對聰明女孩的時候,通常會選擇裝糊塗,所以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很顯然,他恨我壞了他的好事!”
“對不住了,這個麻煩,是我帶給你的!”直到這個時候,凌傲雪才注意到樑皓的樣子很狼狽,而且身上滿是傷痕:“你不要緊吧?”
“沒什麼”樑皓正要說話,豬頭濤垂頭喪氣的從裡面出來了,那副表情就好像偷竊女性的時候被抓了個正着。
“大哥”走到樑皓身旁,豬頭濤上下打量了一下,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我倒是沒事,你怎麼樣?沒被爲難吧?”
“哎”豬頭濤無力的搖了搖頭,一臉鬱悶的回答道:“也算不上爲難吧,人民警察同志不打不罵,只是輪流跑來審問!這一天時間,我把事情經過重複了上百遍,嗓子都快冒煙了也沒口水喝,而且片刻休息都沒有!”
大學四年期間,樑皓和幾個兄弟經常與人發生衝突,說起來也算是幾個派出所的常客了,總結出了一整套對付人民警察的方式和經驗。但是這套方式和經驗都不適合今天的情況,因爲警方很顯然意識到了事情的特殊性,所以採用了和往常不同的審問方法。
“好了!沒事了!”樑皓伸手搭住豬頭濤的肩膀,顯得非常疲憊:“回家吧,先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看着樑皓與豬頭濤離去的背影,凌傲雪本來想說點什麼,但猶豫了一下後卻欲說又止,最後帶着手下悄然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