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白蠟的本事,也只是在半年多前,剛剛能夠做到這一步。
可即便是做到了,也無法長時間的保持住心神凝練如一,可眼見這這許久時間乘舟這廝才走到了這裡,想來剛纔這麼長時間,他都是在心神之中演練武技,這樣的心境修爲,自然讓白蠟不只是震驚,心中竟下意識的敬服,甚至還有些覺着可怕,乘舟戰力已經沒了,靈元已經無法運轉,但在武道之上的修爲卻絕沒有消失。
這一瞬間,白蠟甚至生出了,和乘舟這樣的人作對,是不是有些犯傻,不過這念頭只是片刻掠過而已,白蠟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來,盯着謝青雲,一動不動。
謝青雲就這般一邊在心神之中演練武技,如此再行了三丈之後,才忽然察覺到十幾丈外的高樹上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動了一下,且絕非尋常的風吹樹動。
方纔他一直在集中心神,靈覺並未太過細緻的探查周圍。
其實那遠處動了一下的生命,動靜並不算大,只是稍稍抖了一下,可對於謝青雲的靈覺來說,就好似平靜的湖面忽然被投入一粒沙子一般,一個輕輕的顫動,就能感覺到其生出的源源不斷的波紋。
謝青雲當即將靈覺徹底放開,向那邊抖動之處一掃而過,這般一探,頓時察覺到,那抖動的生命不是別的,是一個人。
而且還不止一棵樹上有人,在這棵樹的臨近處,另一棵古木之上。也同樣藏着一個人。此外,稍遠一些的古木之後。依靠粗壯的樹幹遮掩,也有個人正靠在樹上。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最特別的是,在更遠的一棵古木的高端,還站着一個人。
這站在最高處的人,卻是比先前的三人在潛藏上要厲害太多。
雖然每個人都幾乎不怎麼動,都靜靜的呆在所藏身的地方,但這最高處之人,無論是呼吸還是藏身的方位,都非常的巧妙,與周圍的環境相融在一處。
這樣的潛藏法子。早已經勝過滅獸營教習所教授的尋常潛行術了,比起自己跟聶石所學的潛行術,雖然還有很大的不如,但此人的潛行術放在江湖之上,也算得上是一流。
發現這樣一個人存在滯後,謝青雲的心中也微微一驚,忍不住去猜想此人到底是誰,如此一來,心神自然再無法和方纔那般凝練如一的演練武技。
當然以他的機敏。便是心神無法如一,可步伐神態卻無絲毫的變化,讓人看起來,還是全心在心神之內習武。搖搖晃晃,雙眸微斂,時不時一雙手還下意識的出上幾招。整個一副忘我的武癡模樣。
儘管如此,謝青雲卻不敢以靈覺真個去探這四人的氣機。以查他們到底是誰,戰力又如何。只怕一探之後,便被對方發覺。
雖然不敢肯定這四人在此到底是爲了什麼,但很大的可能真就是爲了找自己的麻煩,謝青雲早猜到徐逆一直暗中跟着自己的目的,就是引出滅獸營中要對自己不利之人,從而抓個正着。
若是自己提前一步靈覺去發現了他們,也同樣被他們發現,說不得便不會再動手了,一直在那樹上呆着,如果自己喊破,便裝作在樹上睡覺,或是採摘什麼果實,隨意一個理由,便可以搪塞過去,這般徐逆的法子也沒了用,更不能用這四人震懾其他還想要對自己不利之徒。
正因爲此,謝青雲纔不會去以靈覺探對方氣機,更不會直接叫破,依然搖搖晃晃向前走去,只是腳步比方纔要略微緩了許多,一是給自己更多的時間思考接下來要如何去應對,其二便是等徐逆大哥更靠近一些,好讓徐逆也發現這四人,也有充足的時間和自己配合,應對。
高、矮、瘦三位弟子,也都發現了謝青雲的到來,心中既有一絲緊張,更多的還是要痛打謝青雲的興奮,這種興奮不是來自於對乘舟的仇恨,而是來自於長時間來被滅獸營其他弟子瞧不起的壓抑。
那躲在樹後的高個弟子眼見乘舟漸漸近了,原本是打算立即出來,迎着謝青雲上去,先裝成醉漢撞到了他再說。
可剛要動身,就發覺乘舟這廝的步伐變得慢了,幾乎是走一步停三步,一臉沉醉的在思考武技招法,時不時比劃兩下,跟着又陷入沉思。
高個弟子十分清楚,面對這般狀況,若是自己就這樣醉醺醺的過去,怕是和乘舟面對面的時候,他已經過了矮弟子和瘦弟子所藏身的古木好幾丈外,也就是說他和乘舟碰面的地方,將會距離矮個弟子和瘦弟子幾丈之外了。
如此一來,便是他撞到了乘舟,樹上的兩位師弟想要跳下來剛好壓到乘舟,也是極難的了,便是施展了身法真個壓倒了乘舟,也無法在去裝作醉酒不慎跌落古木了,只因爲這樣的距離,再如何不慎,也不可能跌到這裡來,乘舟再蠢也能立即明白他們是有意來尋麻煩,除非自己等人殺了乘舟,否則他定會狀告大教習,自己等人想要抵賴,那從古木上跳落下來的痕跡,也足以證明一切。
所以,高個弟子自不能這時候就冒頭,當下便收回了腳步,腦子裡盤算着,等乘舟走近了一些之後,再去起身。
可想到這裡,高個弟子又覺着若是乘舟靠近了,自己忽然從樹後面站了起來,朝他衝撞過去,未免顯得太過突兀。
只有遠一些的時候,好似剛從附近醉了爬起來,晃悠悠的與乘舟相遇,才最合乎情理。
想到此處,高個子弟子只覺着頗爲麻煩,腦子也開始快速運轉。
這一急中生智,還真讓他想到了一個主意,當即悄悄的坐在了地上。背靠着那粗壯的樹幹,輕輕的打起了呼嚕。
這麼一來。乘舟定然會聽見,或許就會出言詢問。只等乘舟快接近矮個弟子和瘦弟子潛伏的樹下的時候,他再伸個懶腰,將渾身酒氣散發出來,跌跌撞撞的快速朝乘舟走去,撞他,這樣便能算好絕佳的時機,將乘舟撞倒在改倒地的地方。
他這般一打呼嚕,樹上三人都聽了去,矮弟子和瘦弱弟子當即有些懵了。瘦弟子性子急,當下就準備跳下樹先動手,還是矮個弟子稍微謹慎一些,當下連打手勢,讓他稍安勿躁。
這般下去,非但撞不到乘舟那廝,還要暴露自己,便沒法子對乘舟不利了,若是要打。那便等於公開了在這滅獸城中,圍斗六字營弟子,最好的結果也是要被迫離開滅獸營,最差便是直接壓入大牢。
那瘦弟子見矮個弟子的手勢。也一下子冷靜了下來,想想高個師兄平日的爲人,可絕不對在這等時候。忽然睡着,且那酒勁對於武者來說。以靈元控制,便能自如的揮散和壓制。絕不可能醉得睡了過去。
同樣,矮個弟子也是想到了這些,才以爲那高個弟子多半是遇見了什麼事,臨機變化了一下法子,大計劃應當沒有改變。
比起矮個弟子和瘦弟子,站在最高處隱藏的白蠟剛開始也是微微一驚,不過馬上就反應過來,只目測那乘舟過來的步伐,就知道高個弟子這般做的因由,心下不由一笑,想着這廝總算也聰敏了一回。
與此同時,徐逆也已經靠近了許多,他發現謝青雲的步伐變得極爲緩慢,以他對謝青雲的瞭解,自然知道這小子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定是有什麼特別境況,當下稍稍加快了一些速度,再靠近了之後,靈覺徹底散開,驀然發現了四個人的蹤跡,一位站在最高,兩位分東西兩棵大樹之上潛藏,還有一個大喇喇的躺靠在遠處的樹下,發出睡覺時纔有的呼嚕之聲。
謝青雲的靈覺一直在細細探查周遭所有的情況,當感覺到徐逆靠近又加快了一些潛行之後,就知道徐逆也發現了異樣,這便放下了心。
他一直猜不出那最高處的潛藏者是什麼人,而另外三位,雖然也沒有去探氣機,但憑他們拙劣的潛藏法子,應當不是什麼高明之輩。
如今自己的勁力大約在準武者一石左右,靈元無法運轉,體魄也承受不了強大的多重勁力,但依靠氣血丹的話,兩重勁力和兩重身法都應該能夠勉強施展。
這般算來,也有兩石力道和一變武師的影級低階身法,如此躲開這三人的攻擊,周旋一二,還是可以的,至於最高處那人,便要交給徐逆來了。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在對方強行出擊來尋自己麻煩的境況之下,而謝青雲以爲這四個人潛伏在此地,來尋自己晦氣,依照滅獸營的律則,他們是絕不可能光明正大對付自己的。
因此若是要強行攻擊的話,定然是矇住了面,同時想法子在自己沒有發現他們的情況下,當頭給自己來一記狠的,或是用什麼靈寶布袋直接套在自己腦袋上,封了自己的六識。
這靈寶並不少見,滅獸營的靈寶閣中就有,營中弟子,有三人在得到嘉賞時,選了這布袋。
只是這樣的布袋需要正中套在對手或是荒獸的身上,才能封住,且封住的時間有限。
可要如此的話,必然要和對手近身肉搏,等於已經將自己暴露在對手面前,自己的氣機早也應當被對方探了去,再封住對方六識,好像也沒有多大用了。
同樣,如果能夠近身肉搏,將布袋罩入對手身上,那戰力已經勝過對方許多,也沒有必要封印對方六識後,再來將對方擊倒了。
所以這樣的靈寶大約算作是雞肋,也只有眼下這等情況,悄然躲藏,暗中偷襲,一舉封住對方六識,接着這樣的機會,讓對方出招打不着人,在短時間內製服對手,甚至擊殺對手,讓對手連自己是誰都無法辨認。
不過謝青雲倒不認爲對方會用這樣的布袋對付自己,只因爲有這布袋的三位弟子,謝青雲都知道。與自己和六字營無冤無仇,且就算被人慫恿或是拿了好處來對付自己。也不會直接用能夠曝光自己身份的布袋來封自己六識。
除非他們真敢殺人,坐下一宗血案。還要掩藏行跡,讓司馬阮清大教習查無可查,讓隱狼司的人來也都無法查出。
自滅獸營成立近三十年來,可從未在滅獸城中發生過這樣的血案,謝青雲不認爲他們敢這麼做,也不認爲他們有這個本事做了之後,連隱狼司大統領來了也都無法查出。
因此,謝青雲想着,這幾個人大約是用其他的法子。即便是揍了自己,自己也無法說他們故意而爲的法子。
至於是什麼,謝青雲暫時想不出來。
這一切,都是方纔慢下步伐時所想,雖然時間不多,但念頭在腦中向來極快,片刻間就能夠思慮出許多頭緒。
好在這幾人不知道自己還能夠用兩重身法,更不知道身後還有一位三變頂尖的武師在潛伏,護着自己。
打定了主意。謝青雲便不在多想,隨手比劃了兩下,好像是猛然想明白了武技招法似的,步伐的速度又恢復了正常。繼續一路向前,也剛好朝着那兩棵藏人的樹下走去。
這兩棵樹的方位極好,尋常人走到此。多半會從兩棵樹中間行過,其他地方蒿草太多。不適合行走。
便在此時,身在最高處的白蠟忽然覺得有一絲異樣。靈覺猛然放出到極限,可查了一圈,沒有探出任何,只好狐疑的重新收回,再度將靈覺都關注在乘舟的身上。
數丈之外,徐逆的手心暗暗出了些許汗,他方纔只是靠得有些近了,呼吸微微重了一點,便被那白蠟察覺到了什麼,好在他一瞬間就知道自己出了差錯,立即收斂心神,調整呼吸的節奏,這才躲過了白蠟的追查,心中也暗暗有些讚歎,此人的本事,倒是能媲美探營中的營衛,若只是弟子的話,將來留在滅獸營倒是不錯,只可惜好像這位弟子似要和乘舟師弟爲敵,也不知是受人教唆,還是心性如此。
念頭很快而過,徐逆瞧見謝青雲一步幾晃的接近了那藏人的兩棵大樹之下,就在這個時候,那稍遠一些樹幹下坐着的那位,忽然間起了身,口中糊里糊塗的嘮叨了幾句,跟着聲音越來越大,顯然是伸了個長長的攔腰,跟着嘰裡咕嚕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又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朝着謝青雲這個方向走來。
這一現身,徐逆的鼻識,就聞到了一股子濃郁的酒味,顯然這廝是個醉漢,武者喝醉,若非飲了轉爲武者釀製的烈性酒,便是故意沒有用靈元驅除酒氣,只想感受那酒勁麻醉自己的滋味,或是高興或是消愁。
“前面這位師兄是誰,喝醉了麼?”謝青雲本想早一步開口問那打呼嚕的是誰,還沒出聲,這人就自己起來了,這一起來,一股酒味就傳入了他的鼻子裡,又見此人喝得極醉,還有些瘋瘋癲癲,這便開口相問。
“你們了不得麼,都瞧不起我,孃的,大家都是滅獸營弟子,憑什麼瞧不起我。”高個弟子喊出了早就想好的詞兒,這倒是他和矮個弟子以及瘦弟子,真正的心裡話,這兩年來,只覺得壓抑、不公,滿心都是怨。
“這,你是三字營的師兄麼?”謝青雲認出了高個弟子的形容,好似兩年前曾經說過幾句話,這次回來卻從未有過接觸。
“你……”高個弟子醉眼朦朧的看了謝青雲一眼,步伐加快了一些:“你他孃的是誰,找來我面前囉唣,瞧不起我,就直接劃下道來,想打麼?”
“師兄你喝醉了,用靈元去去酒吧。”謝青雲邁步上前,“要不我幫你醒醒酒?”
“滾你孃的,你們都瞧不起我,都想我被淘汰出滅獸營,可老子就是堅持下來了,還是被你們瞧不起……嗚嗚……”說着話,高個弟子越說越是激動,倒是發自內心的痛苦,聽得樹上的矮個弟子和瘦弟子也禁不住感同身受,那瘦弟子身上的酒勁一直被靈元壓着,這時候也差點爆發出來,還好矮個弟子就怕他如此,提前一步連連揮手,又做了個睡眠跌下去的手勢,才拉回了瘦弟子的情緒。
瘦弟子雖然抑制住了衝動,但心中卻忍不住想,早知道自己做下面那位纔好,痛痛快快的大罵,這些話平日就他們三個悄悄的說過,能在人前這般痛快的哭喊,還是在滅獸營天才弟子乘舟面前哭喊,想一想,就覺着痛快之極。
“師兄,別這樣……”謝青雲蹙了蹙眉,上前就去扶住了這高個弟子,剛巧站在了兩棵大樹的正中間,那高個弟子喊得苦悶,一股鬱氣直髮而出,便藉着這個機會,施出全身的氣力,猛然將謝青雲用力一甩。
自然,若是平日醉漢甩人,只需要將人甩開甩遠了便是,可高個弟子下手的勁力,卻是將謝青雲甩起後摔灌在了地上,這一下直接摔得謝青雲七暈八素,只覺着背部的筋骨都砸得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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