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青和敖晟趕到了木凌的跨院外,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頭“呯呯嗙嗙”的砸東西聲音,一進院門,就見迎面一個花瓶砸過來,敖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再一看……滿院子狼藉。
蔣青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這種場面似曾相識,之前木凌病好了之後,他在修羅堡住過一陣子。每次木凌發飆,跟秦望天大戰三百合的時候,連樓都能拆了。
兩人就聽到秦望天一個勁說,“木木,你不要砸啦,這些都是皇室真品,很貴啊,砸壞了要賠錢的。”
“老子怕什麼,反正是你掏錢!”木凌讓秦望天折騰得腰痠背痛,追不住他也打不過他,最後只好朝他丟東西。
秦望天東躲西閃的,嘴還不閒着,“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我的什麼都是你的……咱倆幹嘛都在一起不是?”
蔣青和敖晟微微皺眉——這話聽着挺有道理的,不過怎麼從秦望天嘴裡說出來,感覺就那麼不是滋味呢。
“你給我滾!”木凌跳着腳罵,“你個臭流氓,老子早晚有一天閹掉你。”
見兩人上躥下跳的,其實也是好事,起碼說明兩人身體不錯,不過麼……這種交流方式一天兩天還行,蔣青和敖晟都有些不明白,他們幾乎每天都在吵,不是吵就是鬧,不是摔鍋就是扔盤子……有什麼情趣啊?
“咳咳。”蔣青輕輕咳嗽了一聲。
木凌和秦望天同時一回頭,就看到蔣青和敖晟正站在門口呢,再看院子裡……那可叫一片廢墟……
兩人同時有些納悶,不就丟了兩個盤子麼,怎麼那麼嚴重?甲乙丙丁對視了一眼,心說——你倆是扔得爽啊,在修羅堡裡頭扔的時候,不是盂們給你們接那些盤子麼,不然多少錢都不夠你倆折騰的……真是。
秦望天對蔣青的印象頗好,在給木凌求藥的過程中,蔣青一直都在幫他們的忙,這人不愛說話卻很能幹,是個很可靠的人,關鍵也是愛屋及烏,秦望天向來把黑雲堡當自家木木的孃家人。
見蔣青進來,就抱抱拳,道,“蔣兄,多年不見了。”
“秦兄也別來無恙。”蔣青也跟他還禮,對敖晟道,“你不認得吧?這位是修羅堡的堡主秦望天。”
敖晟轉眼打量秦望天,秦望天也在打量敖晟。
敖晟和秦望天兩人並不認得,也沒見過面,只是相互聞名而已。
秦望天自然是聽說過敖晟的,一方面是晟青的君主,另一方面,就是木凌嘴裡提到蔣青時必然狠狠罵兩句的小狼崽兒……所以,秦望天就不自覺地把敖晟跟真的小狼崽兒聯繫到一起去了。
總覺得他應該個子挺矮,挺黑挺橫,人也不講道理……總之就是有些滑稽。不過今日一看,秦望天暗自稱奇,這敖晟相當年輕,卻有着一股和年紀完全不搭調的霸氣。不對,確切地說,司徒身上的是霸氣,而敖晟身上的,是一種屬於帝王的,徹頭徹尾的帝王之氣。
敖晟相貌出奇的英俊,跟轅冽有幾分神似,不過沒盈冽冷,身材高大卻顯得很精悍,一看就知道武藝出衆,穿着黃袍一派的雍容華貴,但是明晃晃的顏色卻也並不使他顯得輕浮,只是一股說不出的沉穩。和蔣青並肩一站,一個清新灑脫,一個雍容俊美……秦望天納悶木凌怎麼總說一朵仙草插在狼糞上了呢?於是不解地轉臉看木凌,道,“木木,他倆不是很配麼?”
“呵……”蔣青和木凌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木凌想捂上秦望天的嘴已經來不及了,再戰戰兢兢回頭,就看到蔣青正瞪他呢——你胡說八道什麼了?
木凌扁扁嘴,自己也沒瞎編。
倒是敖晟,愣住了。
敖晟早就聽說過秦望天,畢竟,這是個能把木凌制服的男人,那絕對是智勇雙全才鑄人的,沒想到竟然這麼年輕。秦望天相貌孤高帶着幾分狂傲,還有些不羈與痞氣……不愧是漠北的第一馬賊。
敖晟本來覺得秦望天應該是個跟司徒一樣麻煩的人物,功夫好,佔據漠北一隅,富可敵國,必須小心防備。只不過,秦望天見面的第一句話,就徹底改變了敖晟對他的看法,將提防轉化爲了信任,將警惕轉化爲了欣賞——這人說了句他最最喜歡聽的話——他和蔣青非常相配,敖晟不禁在心中感嘆道……知己啊!
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蔣青問木凌,“你想給我們看什麼?”
木凌一拍腦袋,道,“差點忘了,進來說話。”
一起往裡走,敖晟突然壓低了聲音問蔣青,“青,秦望天比木凌小,而且剛剛開始的時候,功夫沒有木凌好的吧?”
蔣青隨意地點點頭,看了看敖晟,就見他一臉佩服地看着秦望天,心中就覺得不妙。
文達帶着人走進來收拾,秦望天就對他道,“小兄弟,你收拾完了,給甲乙丙丁張單子,多少錢讓他們賠。”
文達看了看敖晟,敖晟一笑,道,“秦兄不必客氣,就幾件瓷器而已,若真想賠也不用出錢,改哪天請我喝過酒就行。”
木凌和蔣青對視了一眼,都轉過臉來看敖晟——這是敖晟麼?他說話的語氣怎麼那麼奇怪?
秦望天微微吃驚,再一次覺得木凌肯定是因爲蔣青讓敖晟搶走了,纔會一口一個小狼崽地叫,這多好的皇帝啊,別說做皇帝,這種人,做兄弟都可以!他秦望天就喜歡爽快人啊!想罷,哈哈大笑,道,“既然敖兄說了,那一句話,我從大漠帶來了望天酒……是用望天樹的花釀的,一流,明天喝酒?”
敖晟也笑,道,“明天我大概要出海揍那齊篡天去,等我將他生擒了,回來一起喝。”
“好!”秦望天越說越覺得敖晟對脾氣,樂壞了……
蔣青狐疑地看敖晟,心說,這人又想幹嘛。
敖晟則是看了看蔣青,心說——一會兒喝熟了就向秦望天討教一下,怎麼制服比自己年紀大功夫好的情人。另外,自己打不過蔣青,所以偷襲成功的機會少,還容易捱打。但是蔣青打不過木凌,而木凌又打不過秦望天……那他跟秦望天學上幾招……不就能打過蔣青了麼,等他一旦打贏了蔣青,就日日摟在懷裡調戲!
秦望天也挺美,心說敖晟畢竟是皇帝,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宮廷秘藥宮廷秘書宮廷秘寶可以用的。
兩人都滿肚子壞主意,看着木凌和蔣青的時候,眼神越發的猥瑣起來,蔣青打了個寒顫,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妥。
衆人進了屋子,文達命人端上茶來,就見房間裡頭已經被砸空了,就剩正中間一大張空空的桌子,旁邊好些包袱,就走過去,想上茶,木凌對他擺擺手,道,“茶水先不要了,桌上要放東西的。”
文達轉臉看敖晟,敖晟對他點點頭,道,“你出去把門帶上,讓影衛們在門外守着,你去書房等着,一會兒要是鄧子明他們上書房找我,就讓他們先回去準備,我今晚去軍營裡頭過夜。”
敖晟此言一出,文達驚得差點把托盤扔了,趕緊看蔣青,蔣青想了想,覺得敖晟這主意還不錯,就對文達點點頭,道,“叫鄧將軍率先準備。”
“是。”文達也不再有異議了,轉身跑出去準備。
門關上了,木凌對秦望天點了點頭,秦望天從地上,提起了一個大包袱,打開,就見裡頭好幾捆臘腸……
蔣青和敖晟對視了一眼,秦望天趕緊收起來,道,“哎呀,弄錯了,這是給木木買的燻肉臘腸。”說着,順手抽出了一捆給蔣青,道,“蔣兄留一些吧,炒青菜很好吃,木木最愛這個。”
話剛說完,就讓木凌踹了一腳,蔣青收了香腸,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心中也甚是欣慰,秦望天對木凌,真是一片真心。敖晟盯着臘腸看了看,心中微微一動——看來這是秦望天成功的第一招啊,從小處入手,小心意大感情麼,實在是高,連木凌這樣的猴精都被感動了,那青這樣厚道老實的本分人,必然也是輕而易舉地拿下!敖晟暗自記下,尋思着,怎麼從小處打動蔣青。
“是這個纔對。”秦望天拿上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包袱來,只是稍稍大了一些,打開,就見裡頭一個方形的木頭盒子,打開了盒子,裡頭有一個精緻的小匣子,秦望天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就見那小匣子上了鎖還用臘封了。秦望天遞了一小串鑰匙給木凌,道,“木木,賀羽把東西交給我的時候說了,要小心使用。”
木凌點了點頭。
“這是什麼?”蔣青好奇地問木凌。
“紅瑤。”木凌一句話出口,就讓敖晟和蔣青大吃了一驚,紅瑤是民間傳說中存在的一種神藥,相傳當年藥神在閩南一帶遊走行醫的時候,突發大病,所謂神醫不自醫,就在奄奄一息之時,被一個姑娘救了,那個姑娘就叫紅瑤。在姑娘的細心照料下,藥神病體好轉,兩人也暗生情愫,但是後來才發現,紅瑤原來不是人,乃是一隻花妖。兩人無法相戀,爲了不讓藥神太過痛苦,紅瑤將他的記憶抹去,讓他完全記不得自己,自己則是化身成了一棵紅色的極鮮豔的花朵。藥神對這朵花喜愛非常,用一個小匣子養了起來,日日帶在身旁,細心養育。而且此花有奇效,可以解百毒,是天下煉藥之人求之不得的聖物。當年藥神過世的時候,就將這紅瑤花和自己一起下葬了,而賀羽,就是藥神的後世傳人……木凌這次讓秦望天去,跟賀羽商量商量,把祖墳刨了,將花拿了出來。
賀羽差點沒讓木凌氣死,但是無奈,再敗家也是徒弟,而且現在情勢急迫,就將花給了秦望天。
“這花真的存在麼?”蔣青略微吃驚地問。
“我拿它也倒不是爲別的。”木凌笑了笑,道,“上次我們看到的藍焰,能將藍焰藥效解除的,普天之下,就只有這紅瑤了。”
“哦?”蔣青和敖晟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問,“這麼說,藍焰有救?”
木凌點點頭,道,“這紅瑤和藍焰的藥xing相剋,而且我們這次要對付的那些北邊人不知道什麼來頭,有備無患。”說着,伸手,輕輕地將盒子打開。
衆人湊過去一看,就見裡頭的花兒只剩下半朵,但絕對是活的,紅顏非常,嬌豔動人,千層花瓣圍攏而成的一個大花苞……說不出的好看。
木凌揪下兩瓣來,分別塞進了一個小錦囊裡頭,遞給了蔣青和敖晟,道,
“這兩樣東西,你們帶在身上,可以防止一般的毒藥,一旦不幸中毒了,將花瓣拿出來吃了,必可解毒。”
敖晟和蔣青吃驚地對視了一眼,接過了那個小藥囊,掛在了身上。
木凌小心翼翼的將花收了起來。
蔣青突然問,“木凌,你是不是想要給每個兵士都弄一個香囊?”
木凌笑眯眯,道,“那哪兒能啊?得有多少個香囊了,我是想配置些丹藥,能讓他們不懼毒蟲和毒蛇,省得到時候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就跟上次那樣。”
蔣青和敖晟都點頭,秦望天又拿起了一個最大的長條形包袱,放到了桌上,看木凌,道,“木木,你要的屍體在這兒呢。”
“屍體?”敖晟和蔣青吃了一驚,問,“誰的屍體?”
“瑞王墳裡的。”秦望天不緊不慢地說。
“什麼?”蔣青和敖晟都一愣,木凌怎麼讓秦望天把瑞王的墓挖開了?
“我聽司徒提起過,說瑞王手筋腳筋都讓文昌明挑斷了,但是他沒看見瑞王死……只是後來搜山的時候,黑雲堡的兄弟發現了瑞王的墳墓,所以天下人都以爲,瑞王死了。”木凌道。
“對啊。”蔣青點了點頭,道,“大家都以爲是瑞王的部下給埋的,還立了塊石碑。”
“不太可能。”敖晟突然道,“如果真的是瑞王的部下給埋的,未必會立上石碑,以轅珞的xing格,要是知道瑞王的墳在哪兒,必然叫人來將他挖出鞭屍搗骨,應該埋了不立碑……那倒還說得過去。”
蔣青和木凌都點頭,說得有理。
“我將屍體挖出來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當年的瑞王。”秦望天說着,將屍骨包打開,道,“你們看,雖然爛得只剩下白骨了,但是衣物還在,根本不是瑞王該有的打扮,而且……手腳完好,骨頭上連擦痕都沒有。”
……
衆人沉默了半晌,敖晟才淡淡道,“這麼看來,瑞王很可能……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