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青在蠻國住了三四天後,晟青的兵馬一直偶是按兵不動敖晟並沒有發兵。蔣青暗自鬆了口氣,幸好敖晟願意給他充分的時間。
蔣青真怕敖晟忍不住,一下子就帶着大軍衝過來,那樣就麻煩了……幸好他能忍耐。
這幾天,蔣青經常和蠻王在一起,蠻王給他的感覺過於親切了。以至於讓從未有過父母的蔣青好幾次都誤以爲蠻王是久別的父親。
只是……蠻王平時都只是就逗逗他,然後就忙正經事去了,一旦蔣青想要跟他談談正經事,他總會抽個空溜走。
蔣青努力無果,乾着急也使不上力氣。
這一天下午,蠻王和蔣青吃了飯,略聊了幾句就走了,說是去處理政事,蔣青要跟着,蠻王板着臉對他說,“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你一個人玩兒,晚上再來陪你。”說完就沒影了。
蔣青哭笑不得,他那麼大人了,還小孩?正坐在院子裡發呆,萬戈不知道怎麼的就跑來了。
蔣青有些納悶,還以爲萬戈不想見他呢。
“吃飯了沒?”蔣青問他。
萬戈瞪他一眼,“別問我這,我跟你沒那麼熟!”
蔣青就只好不問了,端着杯子喝茶。
萬戈在他眼前坐下,瞪他,“你怎麼不問我來這兒幹嘛?”
蔣青有些想笑,道,“你不是說跟我不熟麼,我哪兒敢問啊?”
萬戈眯起眼睛,道,“你別當我不知道,他們都當你是老實人,其實我最清楚,你精明着呢!”
蔣青笑了笑,沒接話,只是問,“那你來這兒幹什麼?”
“我是來跟你說一個秘密的,我知道蠻王最近在處理什麼事情麼?”萬戈笑着問他,“你想不想知道?”
蔣青搖了搖頭。
萬戈小聲道,“蠻國裡頭,有內亂的,知道麼?”
蔣青微微皺眉,轉臉看他。
萬戈笑了笑,“有人的地方就有內鬥的麼,這點你清楚的吧?”
蔣青微微皺眉,道,“可是……蠻國的兵馬不是都由藥物控制,都沒有情緒沒有思想的麼?”
“可這些藥人都是受人控制的啊。”萬戈道,“事實上,控制他們的可不是蠻王自己,所以說,借了別人手的,都是靠不住的。”
蔣青微微皺眉,轉臉看萬戈,問,“你是說……借了轅岢的手?”
萬戈皺皺鼻子,道,“我最討厭轅岢那小四子,這藥有一部分是他做的,還有一部分是我做的,不過方子是之前傳下來的。”
蔣青點了點頭,問,“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萬戈挑起嘴角笑了笑,道,“你可以利用啊。”
“利用什麼?”蔣青有些糊塗。
“隨便你啊。”萬戈笑眯眯道,“你可以向着蠻王,幫他處理掉了轅岢,也可以藉助挑撥他們內亂的機會,幫捉晟將蠻國弄到滅亡,或者就什麼都不管……總之隨便你。”
蔣青微微皺眉,擡眼看他,“你應該不會那麼幫我把?”
“我爲什麼要幫你?”萬戈壞笑,“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在幫你啊?我這分明是在害你!”
蔣青有些無奈地看他。
萬戈瞪他一眼,道,“你自己選吧,蠻王對你那麼好,敖晟是你的心頭愛,然後晟青百姓不想打仗,夏魯盟又跟蠻王有仇,哼哼哼,左右爲難愁死你。”
出乎萬戈的預料,蔣青非但沒有惱羞成怒或者左右爲難,反而還非常的坦然,他也不回話,只是對着萬戈笑了笑。
萬戈一愣,有些不解地看蔣青,問,“你還笑?”
蔣青單手託着下巴,笑嘻嘻地看他,問,“你之所以那麼討厭我,是因爲夏魯盟?”
萬戈瞪他,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事事順心的人!”
蔣青看了看身後左右,指了指自己,問“你說我?”
“對啊。”萬戈點頭。
蔣青仰起臉來想了想,道,“不是你告訴我,我還真不知道我是事事順心的。”
萬戈皺起眉頭,道,“你少裝了,這全天下的人都喜歡你,你這種人最討人厭!”
蔣青笑着搖了搖頭,道,“這世上真心喜歡你的人一個就夠了,沒了或者多了都不是好事。”
萬戈撇嘴,“說得好聽。”
蔣青接着喝水。
萬戈問他,“那你現在知道了,你幫誰?”
蔣青想了想,道,“轅岢的話,一定要阻止,他這個人心術不囧囧危險了,如果被他掌控了戰局,會很麻煩,不過這點我並不太擔心。”
“怎麼說?”萬戈問。
“我不覺得轅岢有多聰明。”蔣青淡淡道,“蠻王比他能幹得多,夏魯盟也足夠聰明,不會中他的計,那兩人對他也應該早有提防。至於你麼……嗯,衝動了點,不過應該也不會和他正面衝突的,所以我不擔心。”
“你……”萬戈聽了有氣,道,“那你幫蠻王了?”
蔣青搖搖頭,道,“我對事不對人。”
“什麼意思?”萬戈不解。
蔣青道,“發動戰爭的一方不對。”
“你是說,你幫敖晟,不幫蠻王?”萬戈問。
“嗯……”蔣青似乎有些爲難,道,“論感情上講,我肯定是站在敖晟這邊的,但是蠻王對我很好,而且他對我爹用情至深,我不想他有什麼不測,但是戰事一起,受傷害的必然是天下的百姓,沒有理由讓別人爲了自己的私怨而受到傷害,所以我於情於理,都是站在敖晟這邊的。”
萬戈冷笑一聲,道,“你這麼跟我說,不怕我出賣你去告訴蠻王?”
蔣青繼續喝水,道,“我都說了,蠻王比較聰明,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早就心中有數的。”
萬戈臉色白了白,惡狠狠瞪蔣青,蔣青則是笑了笑,道,“萬戈,其實你可以不參與的,帶着夏魯盟遠走高飛,怎麼樣?”
萬戈微微皺眉,問,“怎麼帶着他走?”
蔣青想了想,道,“帶着他遠離這裡,他爹與蠻王之間的仇恨,不應該由他來承擔,他自己也是受害者,我看你好像很喜歡他,就和他一起去快樂生活,不好麼?”
“誰說我喜歡他的?!”萬戈臉紅。
“不承認啊?”蔣青挑眉,道,“我本來還想幫你,既然你不同意,那我找別人吧。”
“你想找誰?”萬戈眼睛一瞪。
蔣青突然笑了笑,問,“他哪兒好?”
萬戈不說話,轉臉,“死心眼,笨死了。”
“嗯。”蔣青點了點頭,“原來你喜歡他死心眼和笨。”
萬戈臉上一紅,有些不滿地看蔣青,不過臉上更多的是懊惱,道,“他是死心眼,你這輩子要是看不上他,估計他就打光棍一生了。”
“不會的。”蔣青淡淡道,“萬戈,你覺不覺得夏魯盟有時候神情和蠻王有些像?”
“怎麼可能,你又沒死。”萬戈隨口嘀咕了一句。
蔣青搖搖頭,道,“他倆最像的就是那種身無所戀的氣質,總覺得好像就算馬上死了,也並不害怕。”
“那是啊,又沒有情人。”萬戈小聲道。
“你也沒情人,如果讓你現在就死了,你會不會遺憾?”蔣青問。
萬戈不說話,坐在那兒出神。
蔣青想了想,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小瓶藥來,交給了萬戈。
“這是什麼?”萬戈不解地看蔣青。
“嗯……不是很清楚,那天秦望天給晟兒的,我看到晟兒偷偷藏起來了,就拿來了。”蔣青道,“你留着,說不定以後有用呢。”
萬戈有些不解地看了看瓶子,又打開了塞子一聞,一皺眉,擡眼一臉不相信地看蔣青,道,“你……你不是正人君子麼?怎麼給我這種東西?”
蔣青眨眨眼,問,“整人君子是什麼?”
萬戈嘆了口氣,道,“你怎麼那麼過分,夏魯盟那麼愛你,你還把他往外面推?”
蔣青笑了笑,問,“那我要怎麼樣纔不算壞?將他留在身邊,又愛敖晟?”
萬戈不說話了,道,“那傻子不會跟我走的。”
“等時機吧。”蔣青道,“看準時機,可以走的時候,就帶着他走,越遠越好,等到以後有機會,找木凌,看他能不能將夏魯盟的臉也治好。”
“幹嘛要治臉?”萬戈不滿地道,“那傻子這樣挺好看。”
蔣青笑了笑,喝着茶看萬戈,萬戈知道自己說漏嘴了,撇撇嘴,不再多言。
蔣青想了想,問,“對了,轅岢在哪兒?我想見見他。”
“那瘋子在西面的窯爐住着呢,你去幹嘛?”萬戈問。
“只是想去看看。”蔣青道,“你剛剛不是跟我說,轅岢有二心麼。”
“你自己一個人去啊?”萬戈問。
蔣青笑了笑,點點頭,“嗯,你想跟我一起去?”
“我纔不去呢。”萬戈站起來,將那藥塞在袖子裡了,道,“我去找夏魯盟陪你吧。“
蔣青頗有些意外,問他,“你讓他來陪我?”
萬戈飛了個白眼給他,道,“我又不傻……再說了,我纔不稀罕那傻子。”說完,走了。
蔣青微微笑了笑,從萬戈的背影看來,覺得他其實是在笑的。
不多會兒,夏魯盟真的來了,好幾天沒見面了,夏魯盟來了就問,“你要見轅岢?”
蔣青想了想,道,“嗯,確切地說,是隨便逛逛正巧進入了轅岢的地盤然後巧遇了他。”
夏魯盟嘴角抽了抽,道,“你以前可沒那麼不老實。”
蔣青看了看他,淡淡道,“我其實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你記憶之中的那個我,並不真實,如果是真實的那個,你未必會有興趣。”
夏魯盟擡眼看他,也沒再說什麼了,帶着蔣青出院子。
喵嗚想要跟着蔣青去,蔣青想了想,還是將它塞進了被子裡頭,然後關上了房門,喵嗚不滿地在被子裡滾來滾去。
兩人一起假意閒逛,來到了西面的藥廬,蔣青擡頭看了看,微微皺眉,問夏魯盟,“怎麼烏煙瘴氣的?”
“他自從從南面回來之後,先是爲自己治傷,然後就不知道在煉製些什麼了。”夏魯盟道,“一會兒被靠近他。”
“嗯。”蔣青點點頭,示意無妨。剛想進院子,就看到遠遠的,蠻王走了過來。
蠻王看到兩人後,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不太高興。
“你倆怎麼來了?”蠻王走到了兩人的跟前,問的是“你倆”,看的卻是夏魯盟。
“哦……青說想走走。”夏魯盟回答。
“他是說想走走,又沒說想死死,你帶他上這裡來做什麼?”蠻王問他。
夏魯盟被搶白得有些尷尬,蔣青卻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蠻王回頭瞪了他一眼,問,“你想見轅岢?”
蔣青點了點頭。
“你下次想見誰直接跟我說,特別是轅岢,不要獨自來找他!”
“嗯。”蔣青點頭。
“跟我來吧。”蠻王帶着蔣青和夏魯盟走在前面,進入了轅岢的院落。
剛一進門,蔣青就聞到一股怪味,趕緊調整了一下氣息,幸虧來之前,木凌給他吃了一些藥,據說能完全抵擋一般的藥物。
再看周圍,所有的花草樹木都呈現出一種黑色的焦枯狀態,蔣青突然慶幸剛剛把喵嗚關在房間裡,沒讓它跟來實在是正確的決定,下次要囑咐它不準跑到這裡來。
穿過長長的迴廊,衆人到了一處院落前面,一幢黑色的小屋建造在幾棵繁盛的樹木下,樹葉完全擋住了陽光,看起來隱晦無比。
蔣青微微皺眉,怎麼會有人如此討厭陽光,留戀黑暗。
蠻王走過去,敲了敲門,隨後,將門推開。
房間裡頭,巨大的煉丹爐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青白相間的煙霧,正順着頭頂的煙囪飄出去。
轅岢斷了一條胳膊,看起來人還很虛弱,他看到了蠻王,似乎有些吃驚,但很快,發現了蠻王身後的蔣青。
轅岢愣了片刻之後,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危險地盯着蔣青,咬牙切齒地道,“蔣青!”
……
敖晟這幾天詳細地看了木凌他們找來的線索,另外還和嚮導們相談了一陣子,發現進攻漠北一帶,最難的還是地理問題。當天晚上,敖晟看着地圖,嗷嗚依舊趴在他腳邊跟他蹭來蹭去。
季思走了進來,道,“皇上。“
“嗯?”敖晟擡眼看他,問,“怎麼了季相?”
“外頭有一個老者說要求見。”季思道,“他說,知道一些關於漠北沙漠的情況,也許可以幫忙。”
敖晟微微一愣,問,“什麼人?”
“哦,他說他叫烏狂,以前是個馬販子,經常來往漠北一帶,因此對地理很熟悉。
敖晟點了點頭,問,“你覺得可信麼?”
“嗯……”季思搖搖頭,道,“說不好,不過,他說有些地下的暗河可以利用,就怕我們不知道。”
“暗河?”敖晟想了想,點頭,“好,叫他進來,我跟他談談。”
季思點頭出去叫人進來了。
此時,秦望天正好走進來,他最近怕敖晟一個人胡思亂想,因此經常晚飯後來跟他閒聊。
敖晟將有人來說暗河之事告訴了他,秦望天聽後點點頭,道,“說到這沙漠之中的暗河,的確很值得利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