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是什麼,知道麼?”木凌和蔣青敖晟一塊兒往回走,手上把玩着那個黑色的鏤空鐵球。蔣青和敖晟同時搖搖頭,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竟然還能輕輕一搖就弄出如此之多的毒蟲毒蛇來,實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這個東西,叫蟲鐃。”木凌對兩人道,“圓形的是蟲鐃,還有一種柱形的,勢鐃。”
“鐃?”蔣青微微皺眉,問,“就是那種跟鐘相似的樂器麼?”
“沒錯。”木凌點點頭,道,“這東西我還真是第一次見,以前也是在書上看到過,相傳是當年蠱王留下來的,不過應該在西南的苗部,不知道爲何會到了夏魯盟的手裡。”
“如果是樂器的話,爲何會招來如此多的毒蟲?”敖晟不解,追問。
“嗯……”木凌想了想,道,“據說這裡頭的那串響鈴,是用百味毒蟲淬毒煉成的,天下蛇蟲皆有靈xing,聽了這鈴聲,就會受到召喚,如果輕輕晃動,就會出來襲擊晃鐃之人所指的人,急速晃動,就會迅速退去了。”
蔣青和敖晟對視了一眼,都點了點頭。
“鈉鐃呢?”蔣青問,“招來蠱蟲的麼?”
木凌搖頭,道,“蠱鐃就更加可怕了,凡是中了蠱毒之人,只要聽到蠱鐃搖動,就會被控制了。”
蔣青點頭,“原來如此。”
“那你剛剛說夏魯盟勾搭上的不是一般人。”敖晟問,“什麼人會有這蟲鐃和蠱鐃?”
木凌嘆了口氣,道,“都說了勢王了,不過蠱王已經死了,估計是後人,或者是得到蠱王真傳的人……總之這個人是相當厲害啊,我算明白爲什麼會有藍焰蠼螋這些東西冒出來了,原來是用毒的祖宗回來了。”
“用毒的祖宗?”敖晟和蔣青都看木凌,覺得這個稱號太有些危言聳聽了。
“我不是胡說的啊!”木凌認真道,“不行啊,我得去找藥,多準備些解毒的丹藥,不然的話,到時候麻煩!”
蔣青微微皺眉,木凌突然又嘿嘿笑了兩聲,道,“不過青青啊,那夏魯盟夠大方的啊,這蟲鐃可是有錢沒地方買的東西,看他的意思,像是送給你了。你要好好留住,這可是天下只有一件的至寶,也是武器裡頭頂尖的東西,以後說不定派大用處。你想啊,有了它,別說是一對一了,就算讓你對上千軍萬馬,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對方徹底剷除了。”
蔣青聽後,下意識地看了敖晟一眼,就見敖晟臉色難看,偏偏木凌還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邊往前走,邊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道,“哈!你別說,那夏魯盟長了幾歲之後,完全變樣了啊,看他武藝大成,雖然臉上是有了幾條疤,不過男人麼,有疤有氣魄,嗯……果然三十歲的男人和那些剛到二十的小屁孩子就是不一樣啊,啊哈哈。”
蔣青有些無奈,轉臉,就見敖晟臉都白了,咬牙不說話。
這時候,有影衛來報,說,“皇上,莫伊救回來了!”
木凌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讓其中一個影衛拽着往回跑,說趕緊去救人!
蔣青和敖晟也是對視了一眼,又驚又喜,趕緊就跑回去了。
回了宮中,就見木凌正在給牀榻之上的莫伊醫治,莫心站在一旁喜極而泣,好些影衛也都來看,見敖晟來了,趕緊就想跑,敖晟擺擺手,道,“想看就留下吧,跑什麼。”
影衛們都留下了,眼巴巴地站在門口往裡看。
敖晟和蔣青一起走了進去,木凌道,“沒事,死不了,不過傷得實在很重,至少要將養大半年。”
“活着就好!”敖晟和蔣青異口同聲說出一句來,對視了一眼,都不語。
木凌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給莫伊醫治,等都包紮好,天也快黑了。
莫伊神智已然清醒,看到敖晟驚了一跳,又看到自家兄弟好好站在一旁,才鬆了一口氣。隨後,莫伊將經過都說了一遍,那天他跟莫心跟蹤去查看,被一個黑衣人偷襲,那人武功太高,他們敵不過,他就拖住人,讓莫心快回來報信。後來,那黑衣人將他打下了河,但他還沒沉下去,就覺得被什麼人撈了起來,帶到了一個小糧倉裡。
他當時暈乎乎的,就只記得那個打他下河的人在岸上喊,“你這醜八怪……不就是你心上人的一個奴才麼,至於那樣救……”
莫伊又想了想,道,“然後我就暈過去了,大概有些發燒,一直不是很清醒。”
莫伊的話說完,衆人都不做聲了,敖晟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蔣青讓莫伊好好休息,莫心這段時間也受了傷,就安心照顧他哥。
離開了影衛的院子,木凌晃晃悠悠地在井邊洗手,嘴裡嘀嘀咕咕,“那莫伊傷挺重啊,要不是有人用內力幫他護住了心脈,早死了……嗯嗯,夏魯盟果然是成熟的好男人,千錘百煉百折不撓百忍成金啊!”
敖晟聽得不是滋味,轉身就回書房去了。
蔣青站在原地看他負氣走了,就回頭看木凌,道,“你幹嘛氣他?”
木凌笑呵呵,道,“會被一句話氣到轉身就走,那說明他還不夠成熟,還是個小孩子。”
蔣青聽了木凌的話,突然道,“對了木凌,城裡最近出了個大夫,說你不如他,他纔是天下第一神醫。”
“什麼?”木凌一蹦三尺高,捋胳膊挽袖子,“丫的是誰啊?他住哪兒,老子讓他知道什麼纔是天下第一神醫!”
“咳咳。”蔣青咳嗽了一聲,對木凌道,“會被一句話氣到暴跳如雷的,應該也不是太成熟,也還是個小孩子。”
木凌就感覺小風呼呼地吹,愣在原地,蔣青拍了拍他肩膀,道,“一會兒想吃什麼就讓人給你做,今天辛苦了,早些睡。”說完,轉身出院子了。
身旁幾個影衛本來見木凌拿話拐彎抹角地氣敖晟,都有些生氣,畢竟敖晟是他們看着長大的,而且還是九五之尊,木凌仗着自己跟蔣青的交情,諒敖晟就算被氣死了也不會跟他計較,就胡言亂語,不過他又救了莫伊、莫心的命,影衛們也沒轍,只能替敖晟生悶氣。
沒想到蔣青幾句話,說得木凌呆愣愣站在院子中間,身後樹葉伴着秋風一片片地往下掉,幾個影衛忍着笑就跑了,說不出的過癮。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木凌突然回過神來了,扁扁嘴,摟住身旁一棵大樹,邊蹭邊說,“完了……青青竟然爲了一個小狼崽子說我……討厭,兒大不中留啊!留來留去結冤仇……”
“阿嚏……”回到了書房門口,蔣青還沒來得及進去,就打了個噴嚏。
敖晟正在裡頭看摺子,聽到響動,擡頭看門外,就見蔣青走了進來,便問,“着涼了?” wωw✿тtkan✿¢O
蔣青搖搖頭,走到他身邊,道,“木凌他向來胡說八道的,你別在意。”
敖晟微微有些吃驚,擡頭看着蔣青笑道,“青,你竟然爲了我說木凌不好,我得看看今天太陽打哪兒出來的。”
蔣青瞪了他一眼,敖晟乾笑了兩聲,低頭繼續看摺子。
蔣青有些無力地搖搖頭,敖晟剛剛的樣子,用“強顏歡笑”四個字概括,真的是太貼切了。
“摺子拿反了。”蔣青突然道。
敖晟一驚,趕緊倒過來看……才發現,沒反。
擡眼,敖晟看蔣青。
蔣青只是笑了笑,自顧自將那個蟲鐃用一個錦囊裝起來,掛到腰帶上,錦囊裡頭塞了棉絮,所以不會搖除聲響。
敖晟看了一眼,蔣青似乎挺喜歡那個東西的,寶貝似的,心裡不免有淡淡的酸味,但也不好做聲,否則不就應了剛剛木凌說的,太不成熟了。
這時候,雀尾顛兒顛兒地跑了進來,道,“敖晟小子,上哪兒去了,透個氣把人都透沒了?”
“哦,剛剛出了些事情。”敖晟問雀尾,“老人家去過落霞口了?”
“去過了。”雀尾點點頭,道,“齊贊這小子兵帶得不錯,人也挺機靈,不過就可惜人馬太少了,這至少要有十萬人才能來個大勝。”
敖晟點頭,“他本來的確是要不少人的,不過朕就給了他三萬,他也沒嫌少過。”
“那是他心裡有數。”雀尾笑了兩聲,道,“這小子猴精,定然知道你還有人馬呢,只是不肯告訴他,所以他是把自己的人馬當先頭部隊在訓練呢。”
“哎呀。”蔣青突然想了起來,他還要給齊贊找三百人的弓弩手呢,趕緊就道,“你倆聊着,我去安排人手!”說完,轉身就跑了。
敖晟看着蔣青往外跑,心裡有些氣悶……自從回來之後,蔣青似乎開心了不
少,一個夏魯盟,就能讓他如此之開心麼?
老頭看蔣青快步跑出去,就笑道,“喲?青夫子今天心情很好啊。”
敖晟嘆氣,連雀尾都看出來了。
“不過你怎麼垂頭喪氣的?”雀尾有幾分不解地看敖晟,“青夫子高興了,你不也應該跟着高興麼?”
“是啊,我也很高興。”敖晟將海戰圖鋪開,準備說些公事,這樣自己心情應該可以好過一些。
雀尾眯着眼睛看了敖晟一會兒,笑道,“哦,我明白了,因爲青夫子高興,所以你纔不高興,是不是?”
敖晟臉上尷尬,擡頭看老頭,“你都多大年紀了,別那麼多事行不行啊?”
“幹嘛?”雀尾拿蒲扇柄撓撓後背,笑問,“被說中心事就翻臉啦?說來聽聽,看師父我能不能給你排解排解?”
敖晟擡眼看他,失笑,“你不說不收徒弟麼?我可不想做殷寂離的師弟。”
“誰說殷小子是我徒弟的?”老頭板着臉,道,“老頭子我這輩子就收過轅冽一個不肖徒兒,齊亦轅珞他們一干人也就是聽聽課而已!”
敖晟一愣,問,“你幹嘛不教殷寂離?”
“我幹嘛要教那人精?”老頭翻了個白眼,道,“他用得着我教?”
敖晟擺擺手,道,“算了,別說那些喪氣人了,聽着心煩。”
“嘿嘿。”老頭樂了,道,“你就這點討我喜歡,說說,幹嘛不高興?”
敖晟放下手裡的海戰圖,想了想,道,“我以前爲了登基,讓青幫我做過一些違背心意害人的事情,然後那人走了……走了很久。我也登基了,青心裡一直對那人愧疚……不過最近出了一大堆的事情,我們都懷疑是那人暗中要找我們報仇。可是沒想到,今天遇到那人,他卻遠遠出乎我們的預料,而且好像也沒變壞,反而越變越好了,他還說他不恨青……”說到這裡,敖晟嘆了口氣,“還說連我都不是最恨的,然後就急匆匆地走了,給青留下了件稀世珍寶,青就很高興……比以前任何一天都高興!”
老頭聽完後,挑了挑眉頭,笑道,“然後你就覺得自己風頭被那小子搶了,妒火中燒覺得不痛快,看到青高興起來就更加更加的不痛快了?”
敖晟無奈看了老頭一眼,道,“大概木凌說得對,人好歹也活到三十歲了,成熟穩重,我就二十出頭一個屁孩子。”
“哈哈哈……”敖晟的話剛說完,就見雀尾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來,彷彿是聽到天大的笑話。
敖晟讓他笑得發毛,問他,“喂,你笑什麼?”
“哎呦。”老頭笑得肋叉子都疼了,指捉晟道,“我早聽人說過,愛昏了頭的人不管平時多聰明,一遇到感情上那點兒破事兒就蠢得比豬還不如。”
敖晟一愣,眨眨眼,問,“你什麼意思?”
老頭搖搖頭,問,“你以爲你家青夫子高興什麼呢?”
敖晟皺眉,道,“我哪兒知道?”
雀尾搖了搖蒲扇,道,“他高興的是,跟你對着幹的人不是他對不起的那
人,那樣子,他就能全心全意幫你對付你那個敵人,不用左右爲難了。”
敖晟呆了一會兒,良久纔有些恍然,“哦……”
雀尾望了望天,道,“你知道你家青夫子最怕的是什麼?他最怕自己心軟,一旦你跟那人真的鬥起來,他幫你是必然,但那人他又不會再害一次,必然矛盾痛苦……現在好啦!眼前一片坦途,只要不是那人,管他來的是誰,你的青夫子肯定鐵了心站在你這頭……傻小子,你還惱呢?我要是你,樂得牙都碎了!”
敖晟呆愣良久,突然就覺得心頭豁然開朗,道,“老頭,吃完了飯再說吧……我吩咐人給你準備好酒來?”
老頭笑着點點頭,知道敖晟鐵定是要去找蔣青了。
等敖晟走了,沒多久,就有影衛給老爺子送來了一大桌美食來,老頭吃着就覺得沒勁,好酒好菜,一個人多悶。
正這時,就見木凌嗅着香味跑進來了,看了看滿桌的菜,兩人對視了一眼,老頭問他,“呦,小神醫,要不要跟老頭喝兩杯?”
“那個自然是要的!”木凌腆着臉爬上椅子,跟老頭兩杯酒下肚,就一起敞開肚子吃菜。兩人都是吃貨,一邊吃還一邊論吃,越說越投機,酒過三巡就開始稱兄道弟。
“木賢弟,你看這三味乳鴿,是不是要放上些白芝麻,才更香啊!”
“老哥哥高見啊!再放上些茴香末子,那就人間美味了!”
“有見地啊,來,幹!”
“乾乾!”
“哈哈哈……”
……
蔣青從暗部找出了三百個箭法特別好的,讓他們先趕緊去吃飯,晚上要他們到宮裡集合。
影衛們走了,蔣青回頭,想自己也找個地方吃飯,卻看到敖晟興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青!”
蔣青見他心急火燎的樣子,讓他嚇了一跳,趕緊迎上去,“怎麼了?出事了?”
敖晟喘了口氣,盯着蔣青看了會兒,突然一把將他摟到了懷裡,蔣青愣住,就聽敖晟在他耳邊說,“青,我也很高興!”
蔣青稍稍仰臉,看敖晟,問,“高興,爲什麼?”
敖晟看他,道,“因爲你高興。”
蔣青愣了一會兒,道,“你剛剛放了夏魯盟。”
敖晟呆呆點點頭,道,“我其實不想放的,但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該放他走。”
蔣青卻笑了,點頭,“因爲你知道,放他走,我就不會難過。”
敖晟張了張嘴,蔣青拍拍他臉頰,道,“所以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