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大夫人的聲音咬牙切齒,她一雙眼睛宛若啐了毒一般惡狠狠的看着雲卿,恨不得從她的身上咬一塊兒肉下來,她死死的咬住牙,繃緊了臉,狠狠的詛咒道,“你怎麼還不死!”
雲卿根本就不在意大夫人的冷言冷語,她瞧着通身狼狽的大夫人,譏諷道,“想看我死?”瞧着大夫人的眼神更加惡毒了些,她就嗤笑道,“恐怕你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雲卿像是想到了什麼,勾脣柔柔一笑,只是那笑容在大夫人看來卻有些不懷好意,她繃緊了神經努力保持她最後一絲尊嚴,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就聽見她微微笑道,“劉氏。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你可知道你被判了秋後處決?”她故作嘆息,眼角的餘光瞧見大夫人慘白的側臉便笑了,“看樣子你是知道了。”
“我不信!”劉氏雙瞳一縮,忽然尖叫,她揮舞着自己的手臂,目呲欲裂,“你騙我,騙我!不可能的,我是吏部尚書的親妹妹,兵部尚書的正室夫人,你們怎麼敢!”
冷眼看着有些陷入瘋癲的大夫人,雲卿冷笑着打破她最後的盼望。
“沒人否認你是吏部尚書妹妹的事實,不過呢,聽說你謀殺人命的事實,劉成就斷了和你還有云韻的聯繫,要不然你以爲你進了刑部這麼久,爲何劉成從未來看過你?”
大夫人臉色煞白,慘白的嘴脣都在顫抖,卻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些天以來她每每受刑的時候都有說出她的身份,可是那些行刑的人都是變態啊,竟然一句話都不聽她說完,還譏諷她。“如果你身份當真這麼尊貴爲何到如今都沒有一個人來刑部和我們刑部尚書打聲招呼,讓我們好生敬着你?不但如此,我們上面穿了話,讓我們好生的‘招待’你,你可知道‘招待’是什麼意思?”想起行刑的獄卒那放肆的大笑聲,她還有些不相信。
可如今雲卿的話打碎了她心裡的最後一層期盼。
她忽然想起了在雲家的時候,自從她失了寵被禁了足之後哥哥就已經很少跟她來往了,雖然每每傳信過來讓她安心,她也每次都信了,可如今看來他們哪裡做了實質性的事情?否則就算當真揭露了她的罪行,最多哥哥親自去趟雲家,和老爺商議把這件事情壓下來,頂多暗中賜了毒藥或者白綾了事,爲何要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讓她就算是死也無法保留最後一絲尊嚴?!
原本她想是哥哥沒有能勸動雲常,可現在想想根本不是那般,她在如何也是雲常的夫人,雲常就算是爲了雲家的顏面,也會接受哥哥的勸說的。
可是……什麼都沒有!哥哥根本就什麼都沒有說,否則她怎麼可能被束在牢房中,前兩日她還抱着希望,定然是哥哥在爲她的事情奔走勞累,所以纔沒有顧得上她,可幾日過了,又幾日過了,她原本信心滿滿包涵期望的心如今在雲卿的一句話裡變成了死灰一般的荒涼。
她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爲自從她入獄以來,哥哥確實從未來看過她,甚至劉府中都沒有一個人來瞧過她一眼!
她不信哥哥一個吏部尚書不知道她在牢裡經歷了什麼,可是他卻沒有管,這隻能說明,她如今已經是一顆棄子……哥哥已經放棄她了……
愣愣的跪在地上捂住臉頰,雲卿的聲音卻如鬼魅一般再次傳入她的耳中,她死命的想要捂住耳朵,可是那聲音還是不可抑止的竄入腦海。
“……至於你說的你是兵部尚書的夫人?”雲卿冷笑一聲,不屑道,“可能你還不知道,就在你被關押在牢房裡的那一刻,父親就已經寫下了休書,並且吩咐二妹妹,若是二妹妹敢來看你,或者是敢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他就把二妹妹也逐出族譜,所以啊,你這個母親入了牢獄,你疼了一輩子的女兒卻都沒有來瞧你一眼。”
“你住口,你給我住口!”大夫人尖叫着捂住耳朵,她雙目血紅狀若瘋癲,“你胡說,我是雲家的大夫人,我是!你們誰都別想否認這一點,哈哈……我掌管了雲家十多年呢,所有人都認我爲當家主母,這不是你一句話就能否認掉的,雲卿,你等着,我不會就這樣罷休的。你等我東山再起,我一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若是有那一天,我一定再不手軟,早就在剛入雲家的頭一年就殺了你!”
風藍瑾的眸子微微一眯,眼底爆發出強烈的殺意。
雲卿卻毫不在意,她慵懶一笑,淡淡道,“……恐怕你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你什麼意思?”大夫人或者說劉氏驀然仰頭,她眼神兇狠眼底卻閃爍着一絲絲的驚恐。
“你以爲我會給你鹹魚翻身的機會?”雲卿冷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點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你們敢!”劉氏終於知道雲卿今日來大牢不是來嘲諷她,看她的笑話,而是來讓她永遠也翻不了身,她驚恐的縮起身子,厲喝道,“這裡是刑部大牢,不是你能隨意做什麼的地方,我是刑部的牢房,你們今日來根本就逃不過一些有心人的眼睛,若是我死了,你們一定會讓人抓到把柄的。一定會的。”她說的有聲有勢,卻把身子給縮到了牆角去。
“風藍瑾!”劉氏眼看着雲卿的表情越來越冷厲,尖叫了一聲,她顫抖着手指指着雲卿,厲聲道,“你瞧清楚,瞧清楚你娶了的這個女人,她心腸惡毒連自己的嫡母都不放過,你瞪大眼睛好好瞧瞧,今日她能這樣對我,來日就能這樣對你,你以爲她是什麼好東西?她嫁給你不過是爲了報復我,也就你這樣的男人才會受了她的欺騙。”
“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劉氏瞧着雲卿驀然沉下去的臉和風藍瑾微微閃爍的眼神,身子不着痕跡的往後退,她的身後就是小小的刑房的木門,她眼神一閃,邊小心翼翼的退着邊看着風藍瑾,以打商量的口氣緩緩道,“你也看到了雲卿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你們男人嘛,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子肯定會動心的,不妨這樣好了,你想法子把我從刑部弄出去,隨便找個人做我的替身,等我從牢裡出去之後我就把我家的心頭肉韻兒嫁給你爲妻如何?韻兒可比雲卿漂亮了十倍不止,你想想清楚,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奇女子,娶了她可是一本萬利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自幼便調教她如何取悅男子,娶了她你一定不會吃虧的。”
雲卿冷笑瞧着劉氏,宛若在看一出耍猴戲。而風藍瑾卻眼瞳一閃,若有所思的瞧瞧輪椅的扶手,彷彿有所猶豫。
劉氏見他有所鬆動,便再接再厲道,“風藍瑾你可想清楚了,就算全大遠朝都找不出幾個我們韻兒這麼姿色出挑才情出衆的女子,最重要的是她身份尊貴,日後對你也能有所幫助。”
“哦?”風藍瑾微微一笑,“是嗎?”
“是的!”劉氏瞧着他臉上浮現的那一絲笑容,沒注意他背後雲卿面上略微詭異的表情,面上一喜,接着道,“雖然你的身份夠尊貴了,可是當年始帝的那一道遺旨朝中之人哪個不知道?不過是一個個都裝作不知道罷了,你娶了我家韻兒就相當於是得了雲家和劉家兩家的支持,如此你還擔心鬥不過皇室嗎?有了足夠的實力才能保住自己的家人,你說對不對?!”
風藍瑾輕輕靠在身後的輪椅上,面上露出幾分饒有興趣的笑容,他這笑和往日風藍瑾式的溫和很不相同,隱隱的透出幾分邪氣和慵懶。
淺紫色的衣袍在點點的光芒中反射出冰冷的光暈,他靠在身後的輪椅上,臉上的表情被房間中巨大火爐的陰影遮擋住,有些瞧不清表情。
隱隱能聽到他贊同的輕笑聲,“劉氏,你說的很對!”
劉氏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放鬆的笑容,身子也不朝着背後的木門處閃躲了。只有在沒有辦法說動風藍瑾的時候纔能有跑出去呼救的做法,而說動了他就不需要如此麻煩了,風藍瑾一國之相,難道還做不到讓一個牢獄之中的犯人,從此消失無蹤?!
思及此,劉氏頓時鬆了一口氣,她斜睨了風藍瑾身後的雲卿一眼,眼底滿滿的都是得意。
她就說,根本就不可能有哪個男人能抵抗的了韻兒那般姿色絕美氣質出衆的女子,除非是太監不舉之人,否則怎麼可能禁得住誘惑?就連她的哥哥劉成不也對韻兒關懷備至?以爲她不知道那關切的眼神兒裡露出來的猥瑣嗎?!
一斜眼卻瞧見雲卿臉上綻出了一個大大的嘲諷的笑容,劉氏微微一愣,就聽到風藍瑾緊接着方纔的話頭,鏗鏘有力的說道。
“不過……”風藍瑾瞧着因爲這兩個字劉氏緊繃起來的身子,將兩條長腿伸展開來,單腿別到另外一條腿上,他手肘支在輪椅的扶手上手撐着額頭,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不過娶了雲韻相當於得到了劉家河雲家的支持,可是娶了卿兒可是相當於得了雲家和白家的支持,你給我算算究竟是娶了誰比較合適?”
劉氏還沒有從風藍瑾的雙腿根本沒有殘疾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到風藍瑾的話,她倏然白了臉。
她忽然明白了什麼,仰頭瞧了眼雲卿,果然沒有看到雲卿看到風藍瑾的腿露出驚訝的表情,她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煞白,有涔涔的冷汗從鬢角一滴滴滑落在手腕上,落在手腕上的傷口上宛若澆了一盆鹽水,她被刺的“嘶嘶——”的抽着冷氣。
“啊——”她忽然尖叫一聲推開身後的木門就想逃出去。
她已經明白了,今日雲卿和風藍瑾來到刑部根本就沒有打算再讓她活,否則他的腿沒有殘疾的事情怎麼可能會在她的面前暴露,除了自己最信任的人,還有誰能保守住秘密?
雲卿是他的妻子,所以到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可她不過是一個平凡人,不過和風藍瑾有過數面之緣,就算今日風藍瑾應了她的請求,也絕不會對她毫不保留。
所以從一開始,風藍瑾就沒有打算放她一條生路。
而能守住秘密的人,除了信任的人還有誰?!
只有死人!
然而,她的手纔剛剛觸及到木門腳腕就是一緊,她驚恐的低頭一看,一根只有頭髮絲粗細的銀絲在微黃的燈光下泛着着冰冷的光芒。
“啊——”她目光剛剛觸及那銀絲還來不及思考,右腿就是被迫往後一拉,她尖叫一聲,“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揚起了滿室狼煙。
一擡頭就瞧見雲卿面無表情的蹲在她的身邊,劉氏抖着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雲卿面無表情的時候比冷笑的時候更加讓她害怕。
大夫人拼命的揮舞着手臂,閉上眼睛尖叫,“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雲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是要把雲韻送給我家相公嗎?”雲卿目光中閃爍着微微的寒氣,“那就去地下問你的雲韻同不同意吧。”
劉氏驀然停止了掙扎。
她驚恐的瞪大眼睛,這一次眼底裡的絕望分毫不露的展現了出來。
她厲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氏的心“怦怦”的跳着,一雙眼睛死死的看着雲卿,希望能從她的口中得到讓她滿意的答案。
昏黃的油燈下,雲卿的面色被襯得宛若修羅一般冷厲,“沒聽懂嗎?雲韻已經死了,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徹底!連一絲灰都沒有留下來,這回你明白了?”
“你胡說!”劉氏一雙眼睛血紅,她蓬鬆着長髮如同厲鬼一般,伸手就要掐雲卿的脖頸,卻被一旁的風藍瑾動手彈開,她掙扎着從地上起身,“不可能,你騙我!韻兒她行事沉穩舉止有度,不可能會被你抓到把柄,就算是她真的犯了什麼錯,你父親也不可能讓你害死她,還有老夫人,老夫人最是疼愛韻兒,她也絕對不可能讓你害死韻兒!”她瘋了一般的喃喃自語,“所以,你是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
“嘖嘖嘖……”雲卿搖頭嘆息,她蹲在地上憐憫的瞧着劉氏,“知道她是什麼罪名嗎?唔……誣賴太子和她私通,還當着陛下的面謀害嫡姐,你覺得這樣的罪名是雲常還是雲老太太能救得了她?”
劉氏面色煞白,兀自搖頭不肯相信。
“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雲卿溫柔的笑笑,眸子裡泛起瘋狂的快意之色,她右手做出舀水的姿勢,重複了之前她往雲韻頭上澆水時的動作,聲音柔和的道,“……當時我就舀了一瓢水,滾燙滾燙的熱水,當着她的頭倒了下去。二妹妹她尖叫了一聲,然後一頭濃密的烏黑長髮就順着臉一縷縷的落了下來,臉上的皮膚和身上的皮膚都開始收縮。”雲卿的雙手成掌向中間一壓,“就那樣一縮一縮的就變成了八十歲老太婆的樣子,臉上都褶皺了起來,後來她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活生生的被我燙死了,尤其是手指頭啊,一瓢水澆在手上,動手一碰就是成塊的熟肉從骨頭上落下來,露出森森的白骨……”
“夠了,別說了!別說了!”
“夠?”雲卿面上的瘋狂之意退了下去,她眼神一狠,一把將劉氏推倒在地,聽着她的頭部和地面相撞傳出來的聲響,紅着眼厲聲道,“怎麼夠?劉氏,你以前和雲韻合謀害我的時候怎麼沒有覺得夠?你和你孃家人合夥害我孃親哥哥的時候怎麼沒覺得夠?你一次次的毀我名聲,害我性命,把我的身邊兒人一個個都趕離我身邊的時候怎麼沒覺得夠?你讓雲韻一次次的‘邂逅’君傲之讓我聲名掃地的時候怎麼沒覺得夠?!”
風藍瑾站在雲卿的身後,目光略帶擔憂的看着她,他嘴脣微張,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站起身子從輪椅上起身,站到了劉氏的不遠處,防止劉氏狗急跳牆傷害了雲卿。
小小的刑房中燃着火爐有些悶熱,雲卿也因爲過於激動而泛紅了臉頰,她把心裡積壓了許多年的怨氣隨着她一句句的怒斥和悲憤的吼叫隨之排除體外,等她吼完了表情也平和了許多,呼吸也放緩了些,見此,風藍瑾緊繃的心絃才微微鬆了些。
“劉氏,你就是死一千字一萬次也難贖其罪,你就帶着滿身的恨到陰間去尋雲韻吧,好好記住我這張臉等來世投胎之後莫要忘記,若是要報仇我等着你!”
風藍瑾心絃一緊,忍不住斥道,“說什麼傻話!”
自從知道雲卿是冤魂附體之後他對於這些鬼鬼怪怪的事情都非常敏感,以前他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怪,可當真瞧見了也就信了。所以聽見雲卿的話他心裡有些排斥。
說到底若是沒有他的幫助,雲卿也不可能這麼快的就報了仇,所以他也有些責任在裡面的。
雲卿聽出他話裡的擔心,臉上的冷很怨悔,各種複雜的負面表情都全部消失,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這一次的笑沒有諷刺沒有冷厲沒有嘲笑,像是撥開了層層的雲彩瞧見了耀眼的光華,她伸手拉住了風藍瑾的手,仰頭淡淡道,“她壞事做盡,就算是有來世也定然不可能投胎做人,你擔憂這些作甚。”
風藍瑾想了想,也不由得搖頭失笑。
雲卿已經不想再在劉氏身上浪費口舌,如今她大仇也報了一半了,她心裡的沉重早已消失了大半,她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色的藥丸趁劉氏不注意塞入了她的口中,她手用力掐住劉氏的下巴用力一揚,劉氏嗓子“咕嚕”一聲,藥丸就應聲落入她的喉嚨。
不再理會身後劉氏撕心裂肺的尖叫,雲卿走到輪椅旁邊拍了拍輪椅的後背,“我們走吧。”
風藍瑾瞅了瞅地上掐着喉嚨滿地打滾的劉氏,用眼神問她:就這樣走?
“走吧。”
風藍瑾站在原地頗有些不贊同,不過等到發現劉氏掐着喉嚨卻憋紅了臉也叫不出聲之後才挑挑眉坐在了輪椅上。雲卿長舒了一口氣,伸手打開了木門,推着風藍瑾的輪椅往外走。
甬道的盡頭,一個撐着油紙傘穿着一身淺藍色的衣裳的男子背對着兩人站在那裡。
聽到甬道中傳出的聲音,那人緩緩轉身,他的身形偏瘦,雲卿從微暗的甬道看過去只看到一道剪影,瞧不清五官,但是那有些淡也有些專注的視線卻能深深的感受到。
雲卿腳步一頓,眼底就露出幾分警惕來。
“沒關係。”風藍瑾解釋道,“是刑部尚書鄭九如。”
雲卿點點頭,這才推着輪椅從甬道中走了出去。
鄭九如的目光就凝聚在了雲卿的臉上,他罕見的沒有跟身爲丞相的風藍瑾行禮,而是細細的打量着雲卿,好半晌眼底浮出了幾分複雜的情愫,他像是看着她,又像是透着她看到了另一個人,眼神有些飄渺。
雲卿就想起了那個傳言。
據說現如今的刑部尚書鄭九如年少的時候和雲常一同是寒門子弟,兩人曾經是最好的兄弟,可後來遇見孃親之後兩人一起戀慕上孃親,鄭九如是個心胸寬廣之人,雖然孃親後來選擇了雲常,可是他亦是對兩人毫無芥蒂,在兩人成親的當日還送上了一份大禮。
而在後來孃親離世,不到半年雲常就另娶新人,鄭九如憤憤然和他割袍斷義親手斬斷了兩人的兄弟情。而他自己則是一生未娶。
這些都是從周媽媽那裡聽來的。
“……幽蘭……”
“鄭大人認錯人了。”雲卿推着風藍瑾的輪椅語氣淡淡,“我孃親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是雲卿。”
聞言,鄭九如渾身一震,眼底漸漸恢復了清明。
他撐着油紙傘的指骨微微泛白,瞧着雲卿半晌終於轉過頭去,不去解釋什麼,瞧着依舊飄灑的小雨,他微微一笑,語氣有些悵然。
“是啊,這世上只有一個白幽蘭,而她……早就不在了!”他想起雲常的幾個侍妾一個個都有一分或者兩分與白幽蘭相似,眼神便帶了幾分嘲弄,他那樣懷念人的方式,在旁人眼裡是對先夫人深情不渝,而在他看來那根本就是對幽蘭的褻瀆。
只可惜幽蘭一顆真心錯付,死不瞑目!
“鄭大人怎麼會來這裡?”風藍瑾含笑溫和道。
“來瞧瞧雲常看上的劉氏究竟是何許人也,竟然讓他在白姑娘去世不滿半年便另娶。”鄭九如一直不願意稱呼白幽蘭爲雲夫人,而是固執的稱她爲白小姐。
雲卿和風藍瑾對視一眼,輕嘆道,“那就不打擾鄭大人了,侄女先行告退了。”
鄭九如卻輕聲道,“以前我特別不喜歡你。”
雲卿微微一愣。
鄭九如目光卻沒有看她,一雙眼睛瞧着房檐下飄揚的雨滴。
“你身爲你孃親的女兒卻認賊作母,讓你孃親在地下都不能安心,這些年來我一直都關注着你,原本想拉你一把,可你的表現太讓我失望。”鄭九如像是輕嘆了一聲,有些消瘦的背部看上去微微有些彎曲,像是不能承受負擔一般,他繼續道,“你被劉氏欺壓的完全沒有反手的餘地,不但如此,你畏懼你怕事,你錯信他人,你一個嫡出的大小姐在府裡半點威信都沒有,連一個小丫鬟都能欺負到你的頭上,全然沒有半點你孃親生前的神采,所以我冷眼旁觀,哪怕你再像你母親,哪怕你幾次三番的險些喪命我都從未出手相助……”
“當時我對你失望至極,你孃親怎麼會生出你這樣性子畏縮膽小怕事的女兒,明明有很好的背景,明明外祖父是當朝的御史大夫,若不是你自甘墮落沒有個大小姐的樣子,就算是劉氏和雲韻欺負你,那些個下人們也絕不敢對你如何。”
“你究竟想說什麼?”雲卿皺眉,雖然鄭九如的話都是正確的,但是他有什麼立場來指責她的錯處?就憑他曾經愛慕孃親就想管她一頭?
鄭九如沒有理會雲卿的話,自顧自的道,“不過後來你的表現讓我很滿意,你落水之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我不知道你的改變是爲什麼,不過看着卻很欣慰,看着你在雲家漸漸的站穩了腳跟,看着你慢慢的振作起來,看着你和白家的關係漸漸的轉變成了友好的一面,瞧着你嫁入了風家,如今收拾了雲韻鬥敗了劉氏,我是真心你孃親感到欣慰,不管你如何想我。”鄭九如回過頭來,目光真摯的看着雲卿,“也許你覺得我馬後炮,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沒有動手幫你,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如果以後遇到了麻煩就來找我,我當年單身一人從家鄉來到京城趕考,等我高中之後家中的父母早已被瘟疫所吞噬,我一個人無牽無掛沒有羈絆也沒有負擔,日後你若是有事拿不定主意或者他日有事情想做卻因着身份的侷限而不能做,就來尋我,我瞧着你孃親的面上也會幫你的。”
雲卿抿着脣沒有說話,眼神卻閃了閃。
她知道鄭九如是在告訴她,今日她和風藍瑾來到刑部有些不妥,他們兩個本來就是慶遠帝的眼中釘肉中刺,來刑部肯定瞞不過慶遠帝的眼線,即使是瞞住了也難保日後不被發現。鄭九如是在提點她,她的一舉一動會損傷了風家的利益。
風藍瑾沒有打擾兩人的談話,聽到鄭九如的最後一句才緩緩開口道,“鄭大人,你多心了。”他和雲卿本就是夫妻,雲卿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更何況就算沒有今日的事情慶遠帝就會不再針對風家了?不可能!一個劉氏還無法影響慶遠帝的計劃。
鄭九如微微一笑,側了側身子讓出一條路來,不再言語。
雲卿也沒有再說什麼,深深的看了鄭九如一眼就拿起一旁立在牆角的油紙傘撐了起來,緩緩前行。
那面的墨玄瞧見雲卿開始動了便閃身如鬼魅般的飄了過來,他瞧了一眼鄭九如,從雲卿的手裡接過輪椅,依舊冷着一張臉,話也少的可憐。
“我推。”
雲卿含笑讓開了身子,爲兩人撐起了雨傘,那邊的子衿見了就撐了大大的油紙傘過來,把墨玄和風藍瑾撐在了傘下。
幾人重新坐上了馬車,回到風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雲卿和風藍瑾兩人都換下了有些潮溼的衣裳和沾了泥濘的鞋子去給莫言和風染墨請了安,莫言見下了雨沒有和兩人多聊什麼,簡單的說了一些白家的人今日送來了白清蕭的庚帖讓風染墨去找人覈對了八字就沒有再說什麼。
倒是惹得風欣悅紅了臉。
回到青竹園,吩咐小丫頭擺了飯,用完晚膳之後雲卿心裡的鬱結已經徹底的消失,她和風藍瑾躺在牀上吹了燈,有些感慨的道,“欣悅也是瞎擔心,她和大哥的八字怎麼可能不和。”
黑暗中,風藍瑾輕笑一聲,“過兩日你走一趟白家吧,欣悅能嫁給清蕭我也放心些,早些把事情敲定下來,對欣悅也好,她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再耽擱下去就真的成大姑娘了。這一次能和清蕭瞧對眼也算是緣分。”
雲卿躺在牀的裡側,想起她女扮男裝第一次瞧見風絕塵的時候,那時候是重生之後第一次瞧見風欣悅,第一次見面她就和大哥吵吵個不聽,不由得會心一笑。
“兩個人就是冤家。”從第一次見面就一直沒有聽過,大哥一向溫和卻偏偏對欣悅毒舌的很,她早就看出貓膩了,偏偏欣悅還不知道。
這一次他們能結爲連理也確實是大好事一樁。
兩人聊着聊着風藍瑾抱着了雲卿,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天氣一冷全身就冰涼冰涼的,如今是夏末,雖然下了雨可也身上也不該如此冰涼。
風藍瑾皺着眉頭把雲卿拉進了懷裡,抱着她給她取暖,雲卿也沒有不自在抱緊了風藍瑾,頭埋在她的懷裡,毛茸茸的頭髮惹得風藍瑾的鼻子癢癢的,她溫熱的呼吸灑在風藍瑾的胸膛上,黑暗中,他的眼睛暗了暗,瞳孔中閃過一道精光。
“我看着辦,不會讓舅母對欣悅有什麼想法的,舅舅和外祖母都是十分好相處的人,就是瞧着欣悅對我好,他們就知道欣悅是個好姑娘……”雲卿的話頭驀然止住,臉頰紅暈飛起。
卻是風藍瑾的手順着她的衣襟伸了進去。偏偏他一臉正經,聲音也頗爲正經,“嗯,你繼續說。”
這樣還讓她怎麼說?雲卿一口咬住他線條流利的身子。
黑暗中,風藍瑾的眼底有火苗一閃而過,他低沉的笑笑,笑聲是風絕塵式的邪魅。
“丫頭,點了火是要負責滅的……”
簾子被輕輕的放下,薄薄的紫色輕紗簾子遮不住牀上傳來讓人臉紅心跳的喘息呻吟聲……
另一處,鄭九如在風藍瑾和雲卿兩人走之後就帶着兩個領了板子的獄卒來到了刑房中,瞧着滿地打滾的劉氏鄭九如的眼底閃過一絲痛快和詫異。
雲卿竟然沒有殺了她?!這一點他頗爲驚詫,不過驚詫之後就是欣慰,如果雲卿和風藍瑾剛來牢房探望了劉氏,她就死在了牢房中,那讓之情的人如何想?!
沒想到如今的雲卿竟然這麼成熟懂事了。
在鄭九如發現劉氏嗓子不能說話之後心裡的滿意更甚,他自從白幽蘭死之後就習了醫術,給劉氏把了把脈,眼底終於閃過一絲笑意。
他站起身子,瞧着兩個被打了十板子終於老老實實的兩個獄卒,淡淡道,“劉氏染了重病,你們好生照看着。”
兩個獄卒對視一眼,恭聲道,“是,大人!”
數日後傳來劉氏在獄中重病不治身亡的消息。這個消息除了一直關注着劉氏的雲卿一行人,吏部尚書府的劉家一行人還有云家一行人,別的人都沒有當回事。
畢竟一個牢房中每日中都有人死去,更何況還是個死刑犯,就算死了也沒有幾個人關心。
比起這個僅僅數人關心的消息,朝中的人更加關心另外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丞相府家的獨女風欣悅出乎意料的沒有嫁入皇室,而是和白家結爲姻親,兩家的家長對過兩人的生辰八字之後便着手開始準備兩個人的婚禮。
因爲兩人都超過了成親的年齡,所以這次的婚事辦的有些急促。
白家的人已經開始下了頭禮,而兩人的婚期就定在了臘月初八,臘八節這一天。時間有些緊促,只有端端的三個多月的時間準備,所以風家也開始爲了風欣悅的婚禮忙碌了起來。
而另一個震驚朝野的消息便是五皇子君莫此時班師回朝慶賀慶遠帝的壽辰,中間經過青城的時候遇到了一羣草寇,青城草寇多早已不是秘密,但這一次的草寇卻多的令人震驚,足足將近一萬人的草寇誤以爲君莫帶的兵是來剿匪的,竟然不顧一切的和五皇子帶的五千兵將打了起來,五皇子君莫雖然剛開始沒有防備不過很快就回擊了,以死傷近千的成績成功的繳獲了萬餘草寇,成功的剿滅了青城的土匪。
此消息傳到京城,慶遠帝龍心大悅。
青城的草寇一直都是慶遠帝心裡的隱患,這些年來路過青城的富甲商人沒少在青城被截殺過,錢財被搶了一空之後還不算,連性命都保不住。路過的男子被強了直接砍殺,若是劫到了女子就直接強了回去捆在大樹上,草寇隨意姦污,其行爲令人髮指。青城的父母官根本就不敢管,三番四次的跟朝廷上奏請求朝廷派兵剿匪。
慶遠帝也曾經派過兵將去剿匪,然而因爲草寇人數衆多,草寇又太熟悉青城的地理環境,所以結果總是不能如人意,如今君莫剿了草寇可算是解了慶遠帝的一個心頭之結。
慶遠帝接到消息的時候當即就興奮的從龍椅上站起身來,“好好好!賞,重賞!”他連連說了幾個好字,大臣們瞧着他的心情甚好,一個個都上去恭維,說的不過是一些“眼瞅着陛下的壽辰就要到了,五皇子就送了這麼一份大禮,青城的百姓再也不用擔驚受怕的過日子了。”“五皇子殿下也十分英勇,竟然憑着五千人就折了草寇萬餘人,並且只死傷了不到一千人,可見五皇子這些年來領軍的能力。”
風藍瑾含笑聽着,不附和也不反對,含笑看了一眼站在一羣大臣前的太子君傲之。
就瞧見他面上雖然還帶着笑,眼底森寒成了一道寒冰。
見此,風藍瑾眼底的笑意越發的溫和。微笑間,就感覺到一道微微的視線盤旋在身上,風藍瑾側首看去,就瞧見一旁穿着六爪金龍朝服的君離淡淡的視線。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風藍瑾面上越發溫和,而君離淡然冷漠的眼底也有了幾分淡淡的期待……
------題外話------
唔……今天萬更了,算是把昨天的補上吧,明天的更新會放在晚上,後天大概就能恢復早上八點的更新了,怕看到罵我的話,不過今天打開電腦看到了親們的留言,尤其點名感謝yunanrong親啊,謝謝你的安慰。看到你的留言心裡就暖暖的,還有所有默默關心某心的親們,某心在這裡鞠躬致謝。
至於昨天斷更的原因……我能說我丟臉的中暑了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