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風藍瑾就帶着雲卿去了刑部大牢。
從馬車上跳下來,跟過來的子衿立馬撐起了油紙傘,雲卿隔着飄飄灑灑的雨幕,瞧着不遠處的刑部大牢眼睛微微眯起,她接過墨玄手裡的輪椅和子衿手裡的油紙傘,輕輕的邊走邊推動輪椅。
“你什麼時候打通這些關節的?”
“就這兩天。”
風藍瑾微微一笑,沒有多做解釋。
原本宮宴之後就帶她來的,只是不知道當時會出差錯,所以纔等到了現在,尤其是當看到她醒過來之後的一些細小的改變,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卻看的清楚。雲韻的死讓她的心結解開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彷彿是被風吹散的霧,露出了她原本的姿態。
這樣的改變他十分樂於看到,所以更希望她可以徹底的打開心扉,不再掛念之前的事情。
大牢門前的守衛瞧見風藍瑾的到來也沒有意外的表情,只是恭恭敬敬的小跑了過來,然後給風藍瑾兩人指路。
“大人請隨小人來。”
風藍瑾點點頭就被雲卿推進了地牢門口,子衿和墨玄一等人都守在了門外。
陰暗的地牢中異常的潮溼,昏暗的甬道只有灰色的牆壁上燃着的小小火光,陣陣腐爛的惡臭氣息迎面而來。一團灰色在昏暗的甬道上“嗖——”的一聲躥了過去。
“嘶——”雲卿瞳孔一縮,倒抽了一口冷氣,手掌的輪椅的推手上微微用力,指尖微疼。
這樣的場面太過熟悉,這樣的味道她更是熟悉的很。
當年那陰森潮溼的冷宮……滿地亂爬的蟑螂和老鼠……
雲卿微微閉上了眼睛。
“別怕。”風藍瑾誤以爲雲卿是害怕老鼠,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他忘了大牢中總會有一些這樣亂七八糟的東西的,老鼠還是比較普通的,因爲牢房比較昏暗潮溼,一個個簡陋的木欄杆後面小小的牢房中都只有一個小小的窗子,窗子高高的懸起,幾乎和屋頂一般高,平日中風很難吹進來,而這樣的地方正是一些小動物比較喜歡的,所以有時候甚至會看到水蛭和毒蛇。
想到這裡,風藍瑾的目光就注意着腳下,以防出現別的什麼東西。
一旁的牢房看守瞧見了就流下了冷汗,他偷偷的看了看風藍瑾的表情,瞧見他沒有發怒的預兆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他解釋道,“牢房裡平日中都有打掃,只是相爺也知道,既然關在刑部大牢的都是一些窮兇極惡喪心病狂之輩,大掃除也沒有人進去,就是防止這些人別逃了出來。”
風藍瑾點點頭,刑部中看守犯人的兵士並不多,而犯人卻是幾個甚至十幾個住在一個牢房裡,所以難免要多加小心的。
甬道很長,風藍瑾和雲卿一路走來只能聽到輪椅摩擦地面發出的陣陣悶響,牢房中的犯人雖然多,但是瞧見風藍瑾和雲卿一身華服的樣子,一個個都動了身子用或戒備或警惕或好奇的眼神瞧着兩人,卻沒有一個人發出一點兒聲響。
通常富貴人家的人是不可能隨意進出刑部大牢的,因爲刑部大牢中的犯人大多都是必死無疑的類型,所以即使有錢也不一定能進來,誰知道你進來是不是和牢裡的人有牽扯?所以大多數的人對刑部大牢是望而遠之的,心裡也會有一些敬畏,而眼前的這兩個人通身尊貴渾身的氣勢渾與天成,對牢裡的骯髒和簡陋視而不見,更有看守牢房的人來爲他們引路,已經能證明眼前的兩人不止是有錢,還很有權利。牢房中有衣裳襤褸卻有眼力見兒的人眼睛微微眯起,暗想着風藍瑾兩人來牢房的目的。
風藍瑾自然沒有顧及這些人的想法,他沉着臉被雲卿推着往前走,等走到甬道的盡頭終於前面帶路的人聽了下來。
甬道的盡頭是一個簡單的刑室,稍稍比甬道處多點了幾盞油燈,看上去稍微亮了一些,牆壁上掛滿了各種類型的刑具,其中貼在牆壁上的那個十字木架更是異常的顯目。
雲卿停下腳步瞧着那個十字架,忽然就想起了大夫人之前身邊的那個冷氏,當初他就是被雲常釘在十字架上釘死的。
十字架的旁邊是一個小小的簡陋方桌,桌子上放着一罐紅灰色陶瓷釉裝着的白酒,酒的味道很濃,和牢房中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顯得十分的噁心。
瞧見領路的獄卒,兩個小獄卒眼睛一亮,笑道,“哎?老哥哥你也來了,快來喝一杯吧,這是老張家的專門去京溪大街買來的燒刀子,真是夠味兒。”說着兩個小獄卒就一人端着一碗酒碰了一下,對着嘴灌了下去。領路的獄卒瞧見了臉色便白了白。
兩個小獄卒絲毫沒有把風藍瑾和雲卿放在眼裡,因爲既然來到了刑部大牢定然要麼是來拜託刑部來辦事的,要麼就是來處理掉一些人的,所以肯定會有求於他們,而且還會要求他們保守秘密,通常還會給一筆非常豐厚的打賞。
領路的獄卒對着那兩個小獄卒大聲的呵斥道,“你們兩個混蛋還不快參見丞相大人!”警告意味十足,暗中給兩個小獄卒使眼色。
兩個小獄卒手一抖,碗裡的酒灑了都不知道。他們身子一頓方纔的波瀾不驚已經消失不見,兩人眼睛大睜目光中泛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瞧見領路的獄卒一臉緊張面色慘白的樣子,兩人身子一顫就匆匆推倒了酒碗一骨碌跪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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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參見丞相大人。”
風藍瑾面色沉沉,輕輕的摩擦輪椅的扶手,面上看不出喜怒來,他靜了靜沒有說話。
因此牢房中就出現了短暫的壓抑的靜謐。
三個獄卒面頰發冷,額頭上流出的汗水幾乎要滴入眼睛裡,卻動也不敢動更不敢動手去擦拭。
半晌後,風藍瑾揮了揮手臂,淡淡道,“起吧。等會每人去領十板子,就說是我吩咐的。”
“多謝相爺饒命。”
兩人這纔敢用袖子擦去臉上冰涼的汗水。
“去把牢房裡關押的兵部尚書的夫人劉氏押出來。”
“屬下遵命。”
兩個獄卒趕緊鬆了一口氣快速的退了下去,也不敢問爲何風藍瑾要見劉氏。
兩人很快就帶來了身穿白色囚服的劉氏,劉氏被兩個獄卒架着往這裡走,她使勁兒的掙扎着,瞧着那一個碩大的十字架眼底露出深深的恐懼感。
“不要,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劉氏瞳孔驟縮,拼命尖叫道,“你們不能對我動刑,我是吏部尚書的親妹妹,我的女兒就要嫁給太子殿下了,馬上就要做太子妃了,你們敢對我動刑,太子殿下會殺了你們的,一定會的!”
換了平日,兩個獄卒早就冷眼怒罵動手動刑了,可今日瞧見劉氏蓬頭垢面的樣子,剛剛險些吐出的冷喝生生的就被嚥到了喉嚨中,他們兩個並不知道丞相大人究竟喚來劉氏有什麼目的,因此一時間倒是不敢作聲。
兩人把劉氏放在地上,低頭斂目,“相爺,人帶到了。”把劉氏放在地上的動作非常的小心,因爲兩個人突然想起來,少年丞相風藍瑾的婚禮傳遍了整個京城,那個嫁到風家爲丞相夫人的不正是這眼前劉氏的女兒?雖然不是親生女兒可畢竟養了她一場,難不成丞相大人是特地來關照劉氏的?
想到這裡,兩個人對視一眼,眼底都有幾分害怕,原因無他,此刻劉氏身上可謂是傷痕累累,一身白色的囚服早已染成了噁心的黃色,身上的黃色也不知道究竟是染了什麼污穢在上面,那囚服可以說已經不可蔽體,身上一道道鞭痕打爛的痕跡,頗有些觸目驚心,她身上有土染的黑色還有噁心的黃色,再加上血紅的血色,早已讓她看上去狼狽不堪。
而她的頭髮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了,粘嗒嗒一縷一縷的粘在一起,離得近了些還能嗅到她身上散發出來腐爛的惡臭味兒。
就在兩個獄卒忐忑不安生怕風藍瑾會治他們罪的時候,風藍瑾忽然揮了揮衣袖,“你們先退下吧。”頓了頓他又道,“把木門拉上。”
小小的刑房中和牢房是連着的,但是也能成爲一個獨立的空間,因爲有一扇厚重的門板做成的木門,可以隔住隔住與外面的空間。
這樣的設計也是有原因的。
若是牢房裡的犯人不聽話的時候就可以把門板推開,然後拉一個犯人在一衆犯人眼皮子地下動刑,可以起到震懾其他人的作用。
“是,相爺!”三個獄卒對視一眼趕緊鬆了一口氣退了下去。
這時候一旁的劉氏才瞧見雲卿和風藍瑾,雲卿帶着冷冷的譏笑瞧着滿身狼狽的劉氏,她蹲在地上瞧着她驚恐的眼神,忽然笑了笑。
那笑如同閻羅殿裡走出來的修羅,帶着滿身的煞氣和殺氣,劉氏的身子忽然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就聽到耳邊那個宛如惡魔的聲音在空蕩的刑房中徘徊不散。襯着刑房中各式各樣的刑具和那在火爐中燒的滾燙的烙鐵,更顯得陰森恐怖。
“……劉氏,我們終於可以徹徹底底的算一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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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耽擱了,本來以爲更新不了了,還好趕在十二點之前還能發一章,就是字數少了些。明天估計也會在下午更新,我儘量把更新調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