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崩……
風藍瑾大腦有片刻的空白,他呆呆的立在原地,望着那越滲越多的血,漸漸的蔓延在潔白的牀單上,一點點的把牀單染成了濡溼的紅色。
她雙目渙散的躺在牀上,一雙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有幾分空洞幾分迷茫,瞳孔漸漸擴大,那是失血過多昏厥的現象。
風藍瑾的心猛地一抽,他挺直的背脊在那一瞬間彷彿經不住壓力一般,微微彎曲了一下,看上去有種孤絕的絕望。
“風……藍瑾……”她側過頭來看着他,屋裡涌進了一大屋的人,這時候誰都沒有心情去理會產婆的所謂的“產房污穢,不適合人進來”這一說法,產婆用單色的被單蓋住她的身體,她昏昏欲睡,神志漸漸朦朧。動了動手指,伸向風藍瑾的方向,她想用力呼喚,想安慰他說她沒事,可是發出的聲音卻細微的連自己都聽不清楚。“風……藍瑾……”
風藍瑾彷彿突然被驚醒了一般,閃電般的飛身撲了過來。
他腳下一軟,竟然生生的跪在了牀榻邊,剛好跟她目光相對。
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他連眼淚都哭不出來,聲音沙啞顫抖,輕輕的把她額頭濡溼的頭髮撥開,聲音如同寒冬中顫顫巍巍的落葉,一陣清風吹來便會飄散。
“卿兒……”他大汗淋漓,脣色白的嚇人,臉色有些發青,緊緊的握住她冰冷如雪的手放在脣邊親吻,慌亂無措如同潮水一般將他層層淹沒,他連組織語言的能力都失去,言語錯亂,“別……你別……”別嚇我……
雲卿覺得眼前彷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霧,她看不清風藍瑾的神色,只覺得他的眼神彷彿失去了光華,變得黯然下來,她扯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我……沒……事……”
隔着輕薄的被單,張太醫捻着銀針,動作緩慢而沉穩,屋裡寒風陣陣,他的頭上卻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一根根的銀針紮在身上,卻止不住她下身的血跡。
那一串蜿蜒的紅,刺紅了屋裡所有人的眼睛。
幾個孩子彷彿也有感應一般,一個個都扯着嗓子大聲的哭了起來。
雲卿的眸子深處閃現出一絲淡淡的光彩。
她低喃,“……孩……子……”
聲音低的只有離她最近的風藍瑾聽到。
風藍瑾連忙回頭瞧着莫言。
莫言像是感應到了風藍瑾想要說的話,連忙抱着孩子小跑到雲卿的牀榻前,把孩子放在她的牀頭。
也不知道是什麼力氣支撐着她,雲卿這一刻竟然擡起了無力的手臂,纖細的手指輕柔的撫上小小的嬰兒的皮膚。
剛出生的嬰兒渾身皺巴巴的,實在算不上好看,尤其這孩子還是早產兒,身子小的緊,只比她的巴掌大一點點,她的手放在他的臉頰上都生怕弄破他的皮膚。不過小孩子興許是感受到了母親在身邊竟然止住了哭泣,用一雙溼漉漉的清澈眼睛瞧着她。
雲卿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她低喃,“……真好……”
又看了幾個孩子一眼,雲卿精神的支柱倒了下去,她脣角勾着一抹晦澀的笑容,轉而握住了風藍瑾的手,含笑閉上了眼睛。
手臂無力的垂了下去。
那一刻,風藍瑾的心彷彿再也不會跳動了。
他手指僵硬的放在她的鼻翼下方,動作小心,手指顫抖,像是生怕驚動了她。他眼神裡夾雜着一絲絲希翼,更多的卻是害怕。
她的氣息微弱到近乎沒有……
風藍瑾的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
老天,她還活着!
血色卻仍舊在蔓延,屋子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
一盆盆的血水被丫鬟們端了下去。
子衿和紅袖已經忍不住咬住脣淚流滿面。
張太醫行完了一套針法,瞧着仍舊血流不止的雲卿,在風藍瑾最後一絲微弱的希翼眼神,緩緩的,沉重的搖搖頭。
他眼底的那一絲絲火光頓時被黑暗所吞噬。
莫言都忍不住,抱着孩子淚水順着臉頰就流了下來。
風欣悅早已泣不成聲,抱着小小的孩子哭的軟倒在白清蕭的懷裡。
屋裡所有的女眷都哭的難以抑制。
只有風藍瑾,方纔那一滴淚彷彿是他的最後一滴淚,他面上一片冰冷刺痛,宛若被刀子一片片的凌遲。
可是卻沒有再流半點淚水。
“卿兒……你說過要跟我白頭偕老的……”你怎麼能騙我,你怎麼能……
他這句話一出,屋子裡頓時詭異的一靜,靜的連一根頭髮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這一靜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壓抑的哭聲。
尚能流淚的痛還可以紓解。
可是他又能如何?
風藍瑾的頭抵在牀沿,手仍舊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越發的冰冷,他緊緊的捂着,彷彿是要用自己的體溫爲她取暖。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又彷彿只過了一瞬間。
他乾澀着嗓音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再陪陪她。”
“瑾兒……”
莫言不放心,生怕他會做傻事。
“娘……”風藍瑾沒有擡頭,言語中卻含着哀求,“出去好嗎……”
莫言眼眶一酸,在她眼裡無所不能的大兒子,何時這樣卑微又絕望過。淚水再次涌上了眼眶。
一屋子的人都無聲的退了出去。
風藍瑾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思路混亂,理不出個頭緒,恍恍惚惚的說着,“當初當真沒想到會跟你成親,一轉眼我們都認識這麼長時間了,還孕育了孩子……你知不知道,其實以風絕塵的身份逗弄你,瞧着你傷心難過,我心裡是十分高興的,因爲我能感覺到你在意我。原本想着等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完畢我就辭官隱退,以風絕塵的身份跟你在一起。”
“……雖然你什麼都不說,可我能感覺的到,你很不喜歡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日子。”他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我真的已經做好打算了……真的……”
“……可你爲何……不等等我呢……”
“那是因爲你讓她等的時間太長了!”一道飄渺不定的聲音從窗口傳來,風藍瑾空洞着眼睛擡起頭,就瞧見無緣一身雪白的長衫靜靜的立在窗外。
風藍瑾沉默着沒有說話,彷彿身上的力氣全都用完了一般,只握着雲卿的手沒有鬆開的跡象。
無緣大師從窗口跳進來,他面色凝重,從懷中掏出一顆小小的黑色藥丸喂着雲卿吞下。
可她已經沒有了吞嚥的意識。
呼吸薄弱的近乎沒有。
胸口都不見任何起伏。
無緣大師面色一凜,捏住她的下巴,猛的用力一擡,那藥碗就順着她的喉嚨滾了下去。
“你……”
風藍瑾愣愣的瞧着這一幕,眼底彷彿再次涌上了絲絲的光亮,卻不敢出聲,生怕驚喜過後再次是深深的絕望。
無緣沒有理會風藍瑾,手指如電,迅疾如風的在雲卿身上的大穴上快速的點了幾下。
風藍瑾嘴脣微動。
因爲無緣的手指均落在她身上的幾處死穴上。
“想她活過來就住口!”無緣沉下面容。
風藍瑾不是被人氣場壓制的人,此時眼底的黑暗卻退散了一些。顫抖着聲音,似乎是十分的驚恐害怕,可又期待着答案。
“你……能救她……”
“要不然你以爲我風塵僕僕的趕來是爲了什麼。”
無緣不再理會風藍瑾,快速的動作着。風藍瑾這一次沒有再打斷他,他注意到無緣的手指看似是落在她身上的幾處死穴上,可在落在身上的時候卻微微一偏,看似兇險卻十分巧妙的避開了死穴。
他看出了幾分端倪,一絲絲的希翼從眼底猛然乍現出來,失聲道,“死末穴法?”
無緣無聲的點點頭。
風藍瑾今日經歷的太多的大悲,如今轉爲大喜,他只覺得腦海一陣陣的發暈,黑暗幾乎將他籠罩住,他死死的握住拳頭,強撐起精神。一瞬間,幾乎喜極而泣。
死末穴法是一白多年前大遠朝出現的一個奇人創造出來的,那人起初是個大夫,半輩子見了太多的生離死別,骨肉分離,所以潛心入了深山,用了十年的時間收集了他所有能收集的醫術,然後歸隱山林,潛心研究,終於再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研究出了死末穴法。
這穴法是他不經意發現的,原本風險極大,因爲穴位都在死穴的旁邊,只要一個稍微不甚,就會讓病人命喪黃泉,因此他一輩子用了許許多多的動物,還有一些瀕死的人做了實驗。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終於研製成功。
在一次把一個瀕死的病人醫治活之後,聲名大噪。太多太多的醫者拜訪,想拜他爲師,可因爲穴法太難掌握,一不小心就會讓患者喪命,所以那人根本就不敢輕易傳授。
傳聞越發的神奇,民間都說說他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甚至宮裡的皇帝聽聞了消息,都派人去請他進宮,讓他進太醫院掌管整個太醫院。
只是那人在山裡呆的時間太長,領悟醫術的同時卻大徹大悟,從此削髮入佛門,再也沒有出現過。
所有人都以爲這套穴法失傳了,可如今這套穴法竟然還有人會。
風藍瑾的呼吸一陣陣的顫抖急促,整個身子都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這是不是說明卿兒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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