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第一次,羅闌對自己最崇敬的姐姐放聲大吼。因爲這個曾經被羅闌當成天空中那抹最漂亮、最高的雲朵來仰望的人,親手殺了她的羅羅鳥。
爲的,只是一顆心臟和一碗血。
沒有羅羅鳥的羅家人,還會是羅家人嗎?羅闌瞧着姐姐一身隨風飛揚的湖藍衣裙上染成刺目紅花的血跡,心口都快氣成井口那麼大。
“我要保住小天。”女子一臉淡然,美麗的臉上不施粉黛,卻依舊傾國傾城。
她一手握着三尺雪劍,一手託着一個木盆。盆中飄蕩的血色裡,躺着一顆藤球似的心臟——那是羅羅鳥的心臟,圓滾滾的,卻不光滑,又小,和五六歲孩子常玩的藤球差不多。
“姐,繁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爲什麼要給才兩歲的小天吃羅羅鳥的心臟和血?”羅闌被她打傷,正抱着手臂靠在一株半腰折了的銀杏樹上。
這棵樹也是剛纔的打鬥中被羅羅鳥壓折的。
“太危險了,你沒必要知道。小闌,我想讓小天將來過繼到羅家,永遠不回繁家……”對面的女子忽然落了淚,淚珠衝過扎染在她臉上的血點,像極了泣血。
羅闌呆住:“小天可是繁家主家這輩中唯一的男丁,掌家嫡系傳人!”
“無礙,小冷是龍女,她未來的夫君也會繼承掌家之位。誕下的孩子依然姓繁……只要,那個後果晚些出現。”女子望了望天空,像是在吞嚥悲傷。
羅闌從未見過自己這個一身傲骨,彷彿冰山之巔一朵雪蓮的姐姐露出過這種表情。
心下忽然沒來由的慌張,她踉蹌着朝前跑了數步,卻栽倒在地:“姐!他繁家對你做了什麼?!我們去找他們算賬!什麼後果?你把話說清楚!”
羅闌驚慌失措的大喊,只換得女人短暫的停留。
她甚至都沒有回頭,只是用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聲音道:“他們沒對我做什麼,是小冷。繁家掌家,那個無恥卑劣的趙姓男人給小冷偷偷餵食烹製過的龍肉和龍血,是白龍的……”
“小闌,作爲那孩子的娘,我竟然這麼晚才發現……是不是很沒用?不過,我不會讓小天也被禍害。三歲才能餵食龍血和龍肉,我要先給小天喂下羅羅鳥的血和心。那樣,即使他們找到機會下手,也傷不到小天。”
羅闌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聽漏掉半個字。
“等時候到了,我和夫君自然會把小天送到羅家。這樣,對羅家、對他都好。小闌,姐在這裡求你一件事,別讓小天和小冷太過親近。如果有一天,不得不面對那個可怕的結果……你替我,殺了小冷。”女子說罷,舉步離開。
明明看起來身輕如燕,她卻走得那麼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負重千斤。
“爲什麼不直接殺了那個老傢伙?!”羅闌拼盡最後的力氣想換得對面那人回頭,她忽然有種錯覺,此去就算是近在咫尺,也會像隔了萬水千山。
女子還是沒回頭,一句話卻穿過風,利劍一樣扎進羅闌耳中:“因爲,我們還需要他控制小冷會出現的一切症狀。”
她想要自己的孩子活的久一點,這是她和自己的夫君即將用命去換的。看起來很蠢,可就是這樣真實,沒人確定小冷將來會不會真的變成怪物。
包括爲繁家提供這個秘密的四長老,他們做的這些只是源自曾經存在於巫咸國故土上的傳說。
爲父爲母之後,哪怕只有一半的希望,他們也願意用命去換。更何況,她已經撞破那個明明被人稱爲繁掌家,卻一直忘不掉自己姓趙的男人的無恥陰謀,他不會讓她活太長。
就算他會,那個四長老也不會。這所剩不多的性命,不如就賭在孩子身上吧,她和自己的夫君都是如此想的。
她一直沒忘記自己無意中撞見趙沢和四長老的那次談話,他們在喝酒暢飲,慶祝偷偷給小冷餵食白龍血肉四年!那些血肉,全是趙沢勾結醫官從執行任務回來後受傷的白龍身上一點點“偷”下來的。
所以,才餵了四年那麼久。
“那個死老婆子,整天就仗着自己曾經是繁家的龍女,對我呼呼喝喝、頤氣指使,我就要用她最喜歡的白龍和最愛的孫女造出一個頭腦簡單的殺人怪物來!哈哈哈。”笑聲和酒爵碰撞的聲音在她聽來尤爲刺耳。
但她不是容易衝動的女人,她必須多聽一些,才能想辦法。哪怕怒氣快在心口燒個洞,她依舊忍了下來。
“預祝你在不久的將來前程似錦,威望飛昇!繁掌家……哦不,趙掌家。”四長老年輕的容顏上,閃耀着算計的光芒。這個趙沢只知傀儡製造之法,卻不知訓練之法,到時候,還是自己坐收漁利。
美酒下肚,四長老卻是暗暗預祝自己在不久的將來,將其他五個支系踩在腳底。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梟雄!
“哦,對了。四長老,此法可紮實?”趙沢酒勁上來,不由得和四長老湊得近了些。
“那是自然,這可是我代代身爲巫咸國大祭司的家族支系掌家纔有權看的秘密。曾經,巫咸國就是靠這個,在海上獨佔一片廣闊天地吶!若是岸上那個國家沒有龍族幫襯,早就滅在我巫咸國之手了。”
四長老輕蔑的瞥一眼遠方的山,巫咸族在這黃泉林中到底要呆多久?
兩人這一醉就過了兩天,趙沢再醒來,發現自家的兒子和媳婦正用長劍指着自己。他眨了眨眼,怒吼道:“你們兩個要幹什麼?反了不成!”
“爲繁家的無上榮光和大業獻個孩子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要是當年我知道這個秘術,我一樣把龍血龍肉喂到你嘴裡!”他指着自己的兒子大吼。
他記得那個容貌和能力都出類拔萃的兒子當即對他揮劍相向……關係徹底決裂,可他依然不認爲自己的作爲有何錯。
“逆子!”趙沢毫不留情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