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你?”我彷彿聽到了這世上最冷的笑話,冷得骨頭都幾近碎裂,“祁靖遠,你給我說什麼胡話?我那麼擔心你,擔心你死在那方無垠的海上!而你現在竟然說我是爲了殺你而來的?”
我豎眉望着他,如鯁在喉:“狐狸,你還想欺負我到什麼時候?這種事能隨便說笑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出事!啊?”
我低聲狂吼一通後,心裡想着狐狸總是這樣“整”我。或許這次也只是他開的一個玩笑,只是我覺得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甚至還有揍他兩棍子的衝動。
他被我這一吼一急弄得愣住,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見他突然愣住不吱聲的模樣,我心裡的肯定更多了。“臭狐狸,你就知道沒事就打趣我、欺負我。可我見不着你的時候有多難過你知不知道?”說着,我感覺自己鼻子一酸,淚花花就開始在眼裡打轉。
雖然不知道他怎麼知道高漸離小時候的事情、又怎麼找到高家的,我肯定他就是我的狐狸,就是祁靖遠!
“對了,應龍怎麼樣了?還要鳳青軼,你有沒有看見他?”我心裡很生氣,氣得快要被怒火吞噬,可就是怎麼也止不住往下掉的眼淚。
狐狸沒事,就是老天爺對我最大最大的憐憫了。
豈料,他聽完後整個人更一頭霧水了:“鳳青軼我知道,他是我上面一點的師兄。魯國人,腦子和身手都不錯,不過好像魯國的皇帝給他家下了一道聖旨。他爹派人把他招了回去,就一直沒回來過。應龍又是誰?”
“……”我尷尬的愣在那裡,好一陣纔回過神:“祁靖遠你到底裝夠了沒有?!”
小娘我如此認真他看不見嗎?裝什麼瞎?
“淺淺、漸離,你們師兄妹重逢肯定有許多話說,但也不要太晚耽誤休息。早點睡。”李嬸忙完前廳那邊,一邊用搭在肩上的巾布擦手一邊走過來。
高昌大叔責備的望她一眼:“老婆子,人年輕娃娃身體壯實可不比你我。多說說話也無妨。要是餓了就自己在廚房煮東西吃。”
說後面這句話的時候,高昌大叔看着我們笑得開心。李嬸見他如此,也不再說什麼。
等他們進了房間,我猛地感覺脖子一涼。一柄泛着惡寒銀光的利刃已經搭在我脖子上!
“陸姑娘,你到底是誰派來的?不僅能找到我的家鄉,還能認出我來。看起來不像是我前些日子殺掉的那個廢物身邊的人會做的事。不過,你最好說清楚,否則,就算我不能當着爹孃和啓明的面殺你,我也有本事讓海上多一具無頭屍。”
方纔還能好好說話的“高漸離”突然變得兇狠,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裡並無半點我的影子。
前些天殺掉的廢物……他殺了誰?
我愣愣的望着他,感受到心中新長出來的那點希望瞬間如裂帛般呲啦破碎。縱然我再怎麼認爲眼前的人就是狐狸,這一瞬也讓我猛地醍醐灌頂。
狐狸他就算是自己死,也不會將刀劍架在我的脖子上。
這個人,不是我的狐狸。不是我要找的祁靖遠,更不是我一心爲他的平安祈求上天、辛辛苦苦攢錢要去海上小島尋找的人。他不是我的夫君,不是那個說要和我同生共死、共期朝暉的人。
我深吸口氣,生生將眼淚憋回去:“我在找一個人,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是我的夫君,我們……”
“你在說什麼?認真回答我的問題!”高漸離一臉莫名,冷冰冰的臉色一暗,手中的利劍已經劃破了我脖頸上的肌膚。可能是劍刃太過鋒利,我竟好一會才感覺到疼。
痛意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卻被心上的那股寒涼死死壓下來。
“你在怕什麼?怕我會取你性命?”我不怒反笑,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得不那麼好看。但我懶得管,只顧坦然望着他的眼睛,“放心,不管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我都不會亂來的。”
更何況,就算是我想亂來我也打不贏這貨啊!
好在他並不笨,似乎想通了我要是想做點什麼壞事,在海棠村一年多的時間裡有的是機會做。不會等到他出現,更不會讓他有機會站在這裡同我說話。
“你當真是來尋人?”他的語氣突然緩和下來,不過利劍依然沒有離開我的脖頸半分。
我看着那張無數次出現在腦海、出現在夢裡的臉,收起笑容:“是,我是在尋人。當然,並不是尋什麼師兄,而是尋我的夫君。”
他依舊不動聲色:“你說,你的夫君和我長得像?”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事實正是如此。”我垂下孟子,視線粘在他手中的利刃上。再過去,就是長了繭子的虎口……呵!連這點都好像。
狐狸習的是鞭法,最擅長的也是鞭法。所以他的虎口處會有繭子。
不過,握劍也是會有的吧?我靜靜的看着他虎口處的繭子,心裡一陣難受,像是被利刺反勾着扯下一層皮來。越回憶和狐狸有關的事,我就越難過。
但那些回憶同時也是支撐着我不管遇見什麼樣的境況都好好活下去的“頂樑柱”。
這“頂樑柱”一旦毀壞,我整個人也會崩塌。那時,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時間才能療好傷口。我將視線從他的虎口移開:“不過,現在我知道你不是他。所以,我明早就離開這裡。不會對你的家人造成任何威脅。”
他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會做什麼。但也正因爲如此,被人懷疑才那麼難受。
“離開?”他眯起眼睛開口,讓我瞬間又想到了狐狸,還沒回神,他又接着道:“既然你是爲了尋找夫君,爲何要捏造與我是是兄妹的謊言?你究竟有什麼企圖?”
企圖?我忍不住冷哼:“那不過是情急之下的最好解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
他蹙眉,看起來像是不相信。可又有些猶豫。恰在此時,睡在東房的高啓明睡眼惺忪的打開了房門,看見我們還在北邊的石階上坐着,不由得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