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樣的日子悠閒快樂，但我始終對那天遭遇颶風的事耿耿於懷。桃翁他們罪有應得，死了就死了，可狐狸和鳳青軼是無辜的啊。
還有應龍，不知它有沒有事。
總之，我要找個機會去海上看看。只可惜時隔一年希望渺茫，我也只是期望無垠的大海上能有可以供人憩息的小島，讓狐狸他們有活下來的機會。
“淺姐，你快些吧，我的肚子都餓扁了。”
我剛踏進屋子，年方十歲的高啓明就嘟着嘴巴嚷嚷。話雖那樣說，他的臉上卻沒有半點不悅，反而帶着些許明顯的撒嬌。這小子膽子小，心善，性格又像個姑娘。
特別是那雙能擠出水來的大眼睛很是招人喜歡，不過也正因爲如此，其他小孩子才喜歡欺負他這個像個姑娘家的男孩子。
“餓了就先吃，不必等我的。”我徑直走過去拿碗盛飯，桌上擺着最常見的漁家飯菜。
白米飯，水煮魚，煎魚，涼拌鵝掌菜，扇貝湯，全都是海里的東西。今早高昌大叔從海上回來，帶回大半船各式各樣的肥魚和扇貝，還有一籃子鵝掌菜。
“淺淺，你別聽這孩子嘰嘰歪歪的。他那拳頭大小的胃口，還吃不下多少東西，人又瘦的像根竹竿，能餓到哪裡去？”李嬸接過我手裡的飯碗，另一隻手還輕輕戳了高啓明的腦袋一下。
高昌大叔給自己倒了一碗米酒，就着熱菜喝起來，笑眯眯的看着我們嬉鬧。
“孃親就會偏袒淺姐，我不說了，我要吃飯了。”高啓明故作生氣的端起碗筷，漆黑靈動的眸子卻溢滿笑意。他的心思很簡單，只要一家人平安順遂就好。
不管是自家阿姊，還是爹孃在大海上撿來的淺姐，都待他極好。他和孃親的想法一樣，相信淺姐是上天特意派到他家來的。
“好好好，多吃點魚肉，人聰明。還有，多喝扇貝湯，長壯實些好。”我端着碗坐下，又拿了木勺給高啓明舀魚肉和扇貝湯。我想說的是——長壯實了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但後面那句我沒說出口。
猶記得我第一次發現高啓明被欺負的時候，他渾身髒兮兮的躲在海邊礁石中。哭喪着臉，腦袋上還腫起一個大包，他看見我的第一反應不是告狀，而是讓我不要告訴高昌大叔和李嬸。
“淺姐，我怕爹擔心。怕孃親難過，我們已經沒有阿姊了，我不想他們爲我的事操心。”他一邊抹眼淚，一邊抽噎着說。
我心思複雜的拍着他的肩膀，點了點頭：“好，我不說。高昌大叔和李嬸剛從鎮上賣魚回來，還在房裡忙着清點銅錢，我們悄悄從後門進去。你去換身衣服，把髒衣服藏起來，洗把臉，梳好頭髮再出來吃飯。”
“嗯。”高啓明咬着脣瓣點頭，眼淚還是止不住。
緩了一陣又抽噎道：“他們說該死的阿姊死了，就沒人給我當靠山了……要我叫他們爺爺，我不叫，他們就打我。比阿姊在的時候還要厲害……他們人多、我、我不敢還手……”
“沒事，你阿姊不在了。從今天起，淺姐護你。都是誰欺負了你，你給淺姐說，淺姐保證讓他們不敢再造次。”我揉着他的頭髮，直直望着他的眼睛，想讓這個少年打心裡自信起來。
高啓明似信不信的點頭，止住了眼淚，鼻息間的抽抽聲卻響了很久。
不過，自那天起我說到做到。從村頭到村尾挨個收拾那些欠揍的熊孩子，讓他們一見我就恨不得繞道走，別說找麻煩了，看見高啓明就躲着走。
誰讓我能讓那些熊孩子家的狗啊、牛啊什麼的對付他們呢。
高啓明對我也越發崇拜，我走哪他就去哪，活脫脫是個粘人的小子。像極了當初粘着二哥祁靈宇的我，這點讓我倍加喜歡他，總是當成親弟弟護着。
“淺姐，你還說我，你不也瘦巴巴的？”高啓明扒拉兩口飯，撇着嘴角道。
我挑眉，往嘴裡送了一塊鵝掌菜：“不是你淺姐我瘦巴巴的，我這不是大病初癒回覆的慢嘛。”那次從海上撿回條命，骨頭一根沒斷，但卻痛了好幾個月。
用路過海棠村那個江湖郎中的話來說，就是我已經到了洗筋煉髓的地步。換句話來說，是我因禍得福，不僅大難不死，還能學武了。
可惜，狐狸不在，鳳青軼也不在。這個小山村哪會有什麼高人？我只能先多幹點活，按照狐狸以前在玄真觀教我的方法鍛鍊鍛鍊，努力增強體質，等待機會。
“啓明，別貧。我和你爹有話要同你淺姐說。”李嬸敲了敲高啓明的頭示意他安靜。
我聞言也停箸等他們的下文。高昌大叔放下酒碗，砸砸嘴巴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們不是在鎮上買了個鋪子賣魚嘛。我和你李嬸都希望淺淺你過去幫忙。當然，工錢我們會照給，你也還是住在我高家。”
“鋪子的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高家魚鋪’。我不出海的時候，啓明也過去幫忙。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趁戰火還沒燒到這個偏遠的鎮子，我們就多賺點。”高昌大叔提起筷子又放下，他在等着我的回答。
對了，這外面和鳳青軼當初說的一樣，是個兵荒馬亂的地方。七個國家打來打去，戰火連連。
我抿脣想了想，才試探着道：“高叔，我想跟着你出海。”其實高昌大叔和李嬸沒把我當外人才那麼說的，那麼好的條件，我也沒有猶豫的餘地。
可是，我還是想出海看看能不能尋到一些小島……能不能尋到我牽掛的人。
不料高昌大叔和李嬸聽完我的話，雙雙白了臉。高昌大叔擰着眉，李嬸卻黑着臉道：“不行！你不能出海，平時在淺灘摸摸魚和扇貝就行了。那海上的兇險你不是不知道，當初我們撿到你的時候你差點死了！”
我沒想到李嬸的反應會如此大，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尖利的聲音和我說話。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