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愣着了,我先教你一些簡單的呼吸吐納之法,跟着我做。”少年盤腿坐在茵茵青草之中,擡了擡下巴:“把劍先扔一邊。”
“哦。”
女孩兒乖巧的丟下木劍,若無其事的學着他的樣子坐好,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按着他所說的方法緩緩吐出體內濁氣,再自鼻中吸入清氣,用意念壓入丹田處。
如此吸氣呼氣還是頭一遭,肚子一鼓一鼓的,有點癢,又有點急促。蘭猗快要跟不上節奏,聽着他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心猿意馬,一下子亂了呼吸。
“別胡思亂想,排除雜念,不然無法馭氣。”
不知何時,燕還已坐到她身側,偏頭輕聲說道。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被山風吹送入她的鼻端,似有一股天然的誘惑,弄得她心如鹿撞,越發凝不住氣來。
幾次下來,蘭猗實在忍得很辛苦,很想推開他,兩人靠得這麼近真是太奇怪了!腦子裡這麼想着,手上就這麼做了,嘴裡還不由自主的嚷道:“你離遠點!”
她的聲音有點大,語調有些怪異。原本正一心一意煮茶的風尋和雲覓也擡起頭望過來。四周蒼松聳立,枝幹盤迴虯勁,松針蕭疏,迎風搖曳,與篝火旁徐徐升起的嫋嫋煙影相映成趣,少年與女孩的身子隱沒在草叢裡,只見得到一籃一白兩道影子。
燕還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俊臉突然一紅,回過頭眼睛一瞪,冰冷似箭。兩個書童立刻嚇得一怔,掩下腦袋不再亂看。
“一個小小的吐納法都學不好,看不出來你平時挺伶俐的,原來這麼笨。”
他耳根微紅,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拿起一旁的劍,居高臨下的說道:“行了,再練習幾個普通的招式。”
蘭猗憤憤站起身,毫不示弱:“男女授受不親,誰叫你挨我這麼近?”
“蘭兒怕是累了。”
少年眼眸微動,暗藏了一絲笑意,一本正經的再次拋下長
劍,坐在青草叢中,語調隨意的問道:“那好,休息一會兒。昨夜讓你想一想山谷的名字,想好了麼?”
女孩兒眼中劃過一絲狡黠,故意慢吞吞道:“叫‘琅嬛谷’,怎麼樣?”
“琅嬛谷,琅嬛……”
燕還的眉眼漸漸含笑,脣角微彎,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眼中夾帶一抹邪光,低聲說道:“蘭兒對我可真上心呢。”
蘭猗知道他察覺到了“琅嬛”二字的諧音“蘭還”,也不否認,笑眯眯的拉着他的暗紋袖口,突然撒嬌似的嬌聲問道:“我取的名字還行嗎?可稱你的心意?”
少年沒想到她竟不害羞,反而調笑着激他的將,當下也不點破,慢悠悠的嘆了口氣:“琅嬛者,天帝藏書之福地也,不算辱沒了這片地方。我也懶得再費心思,依你所言,就叫這個好了。”
女孩兒嗤了一聲,忍住笑意,頗爲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別以爲我對你真的有什麼想法,這個名字安心用着便是。”
這丫頭真愛學他說話。
少年斜眼瞪着她,一時無語。兩人喝着煮好的清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會兒天,又接着開始練習劍法。
燕還挽了個劍花,修長的雙腿前後沉穩岔開,擺好起手式,說道:“注意看着,這招是基礎劍法,很簡單,我只示範一遍。”
松濤陣陣,枝葉擺動,茶水煮泡時泛起的氤氳裡,少年衣袂翻飛,動作行雲流水,翩翩若仙,如風姿綽約的仙人在山中劍舞。蘭猗吞了吞口水,見他口中的“基礎劍法”快要演練完畢,這才收斂心神,聚精會神的學起來。
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燕還原本打算教了她簡單的吐納法和劍法起步式後,還能趁着好天氣在嵐山後圍尋獵場去打獵。誰知預想過於美好,他們練一陣休息一陣,喝點茶吹吹風,轉眼就到了天黑時分。
自那天起,燕還時常帶着蘭猗去松林中練劍學招式,爲她
日後防身做好準備。蘭猗從未有過武學基礎,學起來自然又慢又麻煩,可是那少年雖態度淡漠,卻十分好脾氣的陪着她消磨了一個多月時光。
不僅如此,在關禁閉的期間,這位燕氏七少爺不僅絲毫沒有“悔過之心”,還經常帶着小書童在嵐山晃來晃去,今日帶着換洗衣衫去山腰泡泡溫泉,明日搬出坐忘琴彈幾首曲子,要不便潑墨作畫,揮子下棋,小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這日,孟鶴旋突然出現在小木屋前,雙手抱拳見了禮,只簡單的說了一句:“少爺,豐爺又來信了。”
燕還正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看書,聽聞此言,眉宇輕皺:“進去議事。”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偏房,那裡是給燕還臨時用作書房的屋子。蘭猗原本和藍畫在院子裡悠閒的除草,也趕緊放下手中雜草,淨手後端着茶盤器皿悄無聲息的進去奉茶。
主僕二人在案几後低聲說着話,手中拿着幾張紙,神色有些凝重,並未在意她的來去。
蘭猗放下茶盞後低頭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時,眼角餘光不經意間一瞥,忽然發現左邊放着盆景的高腳檀木花架旁的牆壁上似乎多了一副畫,她放慢速度,故意磨蹭着緩步而出,藉着這空當將那畫看了個清楚。
畫面上怒放着一叢蘭花,枝葉蔥鬱,姿態優雅,生長在險峻山岩之下。這副水墨畫氣韻生動,筆墨大膽,墨色暈染簡潔到位,線條明晰,將蘭草之香的意境和風骨細膩呈現,若不是對繪畫有所造詣之人斷然畫不出來。而畫的右側提了八個剛勁瀟灑的行書:“蘭有國香,人服媚之。”
來琅嬛谷之後,蘭猗曾和藍畫親自整理了這間屋子做書房,當時並沒有擺設這幅水墨蘭圖。這畫是燕還關禁閉後畫的麼?那八個字……
她心中一動,一股熱流從胸口暖洋洋的直衝入腦中,幾乎有些欣喜,但隨即冷靜下來,握了握拳,強迫自己別胡思亂想,靜靜走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