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吃過午飯,稍事休息,接着就馬不停蹄地朝着石峰上的琴廟去了。
一如杜英說的,廟不大,從峭壁底下往上看,簡直就是無法碰觸的懸空樓閣。雖然看起來距他們站的地方只有五六十米,但縱向高度和平地完全是兩碼事,尤其在石坡傾斜角度幾乎垂直的情況下。
“真高啊……”江思齊道,有點打退堂鼓。開玩笑,十幾層樓高,廟下的木椽看着還搖搖欲墜……“我現在說我恐高來不來得及?”
“別逗,都到這裡了還說這種喪氣話!”蘇由一隻手按到他肩上,“杜英先上去,繫好繩子,然後靳勝,然後你。我在下面看着,保證萬無一失,嗯?”
杜英已經把一條登山索盤到了腰上。“我沒問題。等靳勝爬上來,木蓮木荷應該也已經到了,到時候四個拉一個,”他瞅瞅江思齊,“你還怕?”
這不提木家姐妹還好,一提就像是男不如女了。江思齊撇撇嘴,“哦。”他現在確定了,他這次旅遊最大的災難,就在於有倆姐妹做他的對比!
這小脾氣讓蘇由摸得透透的,他沒忍住笑了出來。
除去這個小插曲,在接下來的過程裡,唯一的意外就是江思齊不小心選錯了落腳地,踩下來一小塊碎石。所幸底下的蘇由眼明手快地躲開了,而正在爬的木蓮相隔有幾米,算是有驚無險。等最後所有人都上去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雖然在底下看着像是逾期未拆的危房,但當腳底真正接觸到琴廟的木質地板時,就會知道那是眼睛的錯覺。
“哇,好神奇!”木荷嘖嘖稱讚,同時好奇地往下看,“周圍只有石壁,以前的人怎麼建的?”
蘇由張嘴,馬上就從物理以及建築工程學方面提出幾種可能設計。他認爲最可能的方式是從南麓爬到石峰頂部,再在頂上安個滑輪,用繩子把木材吊下來。
這回連杜英都驚奇地看着蘇由了。“南邊的確更好爬一些,”他往頂上看了看,“而且上面還有幾棵老松樹,可以借力!”
幾人又議論了幾句,然後準備進門。
因爲建在山壁上的緣故,大門朝向側面。長邊的牆壁,一邊是山石,另一邊就對着他們爬上來的北首陽屏。門楣上頂着塊牌匾,但漆字早已剝落,露出了裡頭斑駁的木質。大門也一樣,還有幾顆凸出的圓頭木釘遺留其上,和一左一右兩座半風化的守門石雕一起,昭示着當年的堂皇氣派。
“這木頭都要比石頭結實了!”江思齊突然發現了新大陸。“石雕都看不清形狀了,木頭廟還在這兒!”
“是啊,我們猜,當年的人建造這座廟時,一定對木材進行了特別的處理。”杜英道,率先走上前去。大門原本就是虛掩着的,此時被他輕輕一推,立刻打開了,只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響。
這回就連靳勝也覺得稀奇了。“沒道理啊,根本不可能纔對!”他跟在杜英後面走了進去,第一件事就是先研究門軸。“摩擦力呢?都被牛頓吃回去了嗎?”
“咳咳,不好意思,他這是職業病。”看見木蓮和木荷都一臉“這人關注點全錯”的表情,蘇由乾笑着解釋,然後也進了門。
從外面看起來,廟不大,但裡面沒什麼東西,所以感覺很空曠。正因爲如此,蘇由一眼就看見了杜英提過的石像和石琴。
和門前的石雕一樣,石像頭部表面風化,完全看不清五官。衣物紋理勉強還剩一點,能猜出之前雕刻的是件飄飄揚揚的長袍。
蘇由繞着正中央的這兩件東西轉了幾圈,心裡咯噔一跳。這衣服……好像就是他夢裡的白袍!
“東西怎麼這麼少?”江思齊在蘇由之後進門,這時候已經把四周都看了一遍,確信這廟裡除了中間的雕像和石琴外什麼都沒有。“石壁上連個符號都沒留下,供奉香火的臺子也沒有,這廟是修出來幹什麼用的?好看?”
“如果要香火的話,也就不會修在這樣的地方了吧?”木蓮走上前,站在石琴邊上。
“那也該有個理由啊?”江思齊繼續納悶。
杜英原本和靳勝一起研究門軸,此時聞言,也走了過來。“有香火,”他道,然後推開了朝外的窗戶,“就在下面。”
蘇由原本就站在石像和窗戶之間的地面上,這時候往外跨了一步,就看到了杜英說的東西——他們上來的時候,那棵青岡櫟留下的坑洞在右側;但在這位置看來,卻是正對!他又回頭看了看石像,這才發現,那石像的正臉應該是正對窗、側對大門的。
“原來如此……”他喃喃道。雖然還有問題沒解決,但青岡櫟和琴聖的關係已經呼之欲出了!
杜英這麼說了,木蓮和木荷都好奇地走了過來。靳勝繼續專心地把門軸當實驗研究,而江思齊略微恐高,還在看雕像。“這真的很奇怪啊,”他嘀咕道,“木頭還結實,石頭做的卻幾乎全損毀了。”他伸手摸了摸面前該是石琴的石塊,“摸起來也不涼……”
幾乎是下一瞬間,杜英、木荷、木蓮就轉過頭,直盯着他的手。
“……怎麼了?”江思齊沐浴在六道齊刷刷的目光裡,頓時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觸電般地縮了回來,“不能碰?”
“不,”杜英回答,努力剋制內心翻騰的情緒,“不涼?”
“是啊,一點都不像石頭,倒像是別的什麼東西。”江思齊放下了心,“木頭的感覺?”
蘇由聞言,走回去摸了摸。“什麼嘛,明明就是石頭!涼颼颼的!”
“那大概是個人感覺不同吧。”江思齊也沒在意,轉頭去叫靳勝。“喂,靳老師,你打算看那個門到什麼時候啊?”
由於廟裡的確沒什麼可看的,幾人上來沒半小時,又都攀援着繩索墜了下去,差不多趕上晚飯時間。石楠的廚藝也很值得稱讚,然後衆人聚在篝火旁討論接下來的安排。
木家姐妹打算隔天一早就從北麓石峰翻過去,再從南麓下山。而蘇由三人這頭只有一個靳勝學過攀巖,當然不可能同行,只能遺憾地分道揚鑣。
因爲山頂有遊客木屋,守夜就可以免了。杜英和石楠一個屋,木家姐妹一個屋,蘇由三人一個屋。
江思齊對此頗感欣慰。“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作爲一個起牀氣很嚴重的人,他非常有理由發出這種感慨。
“是啊。”杜英附和道。但實際上,他知道,這個夜晚註定不可能平靜。
是夜,圓月高懸。
大概是因爲白日裡想得太多,蘇由躺在牀上大半天都沒睡着。他心裡那種古怪的感覺愈來愈重,但卻一點確定的苗頭都抓不住。
“唔……”
靳勝翻了個身,緩緩地打起了呼嚕。
蘇由頓時無語了。靳勝這坑爹貨,把他的懷疑撩了起來,結果自己倒是睡得挺香?得,還是睡覺正經!
而就在半夢半醒之間,蘇由隱約聽到身側人起來的聲音。聽動靜就知道是江思齊,他沒大注意,只以爲對方半夜出去放水。但等他一個小盹醒過來,卻發現邊上的牀依舊是空的。
……這是放的哪門子水,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蘇由一下子就清醒了。他馬上翻身起牀,趿着拖鞋就推開了門。
夜風冰涼,直往人脖子裡灌。蘇由打了個大哆嗦,從門邊架子上拿起大功率手電,四下裡照。結果,別說人影了,連個鬼影也沒一個!
“小齊?小齊!”
蘇由着了慌,也顧不上夜深人靜了,大聲喊道,同時從門前木梯上衝了下去。小齊一貫省心,怎麼可能半夜在山裡亂走呢?
首先回答他喊聲的是靳勝。“怎麼了?”他也只穿着拖鞋就跑了出來,“由子,小齊不見了?”
蘇由簡單地把剛纔的事情說了一下,靳勝一愣。“難道他上大號?”
“就算是,這時候也該吱個聲啊!”蘇由火急火燎。“他不在廁所,屋子附近我也走了一遍了!”
靳勝頓感事情大條。“怎麼會?等我幫你找找!”他折回屋子,去拿另一個手電筒,出來時眉頭更緊:“我看過了,小齊什麼東西都沒帶,那他會走到哪裡去?”
兩人這麼大動靜,另兩個屋子裡的人也被驚動了。而在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衆人立刻都抄上了傢伙,一起找人。但江思齊連他那個有gps定位功能的手錶都沒帶,他們只能來地毯式搜索。
所幸首陽屏頂上視野開闊,六個人很快就搜索了遍,但一無所獲。
“他不會下山去了吧?”靳勝猜,眉頭緊鎖。
“也有可能上去了?”木荷道。
“怎麼可能往上,小齊他……”蘇由正想說江思齊略有恐高、根本不可能自己往懸崖峭壁上爬,但他手電往頂上廟的位置一晃,卻隱約看見有黑影一閃而過。“上面有人!”他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