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過耳即逝,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所以,你是在說,”靳勝難以置信地道,“我可能是那個什麼……蘄蛇?”他這麼說完,卻現杜英突然側過臉,不由得追問道:“難道還有別的嗎?”
杜英覺得,他好像聽見了某種不太妙的聲響,但同時和靳勝說話讓他分了心,不能確定他聽到的到底是什麼。“這只是我的猜測,”他收回投向遠處的目光,“我想這個問題回去問你父母會更合適一些。”
靳勝差點兒跳起來。“……你在暗示我全家都不是人?!”
“那可是你說的。”杜英提醒他,“我個人覺得,你那時候顯出的花紋和特徵都像蘄蛇,就這樣。”
靳勝直瞪眼。聽聽這話說的,難道這不就是一種明顯到過分的暗示了?但他也知道,和杜英在這方面較勁沒有任何意義,因爲他對此一無所知,毫無依仗。
“行吧,”他勉強道,“我知道了。”
當然,他說他知道了並不等於他會直白地去問父母——他們搞不好會覺得他瘋了呢——而是採取另外的途徑覈對。如果事真和杜英說的一樣,那一定有什麼蛛絲馬跡被留下。而不管是什麼方法,都得等他回家以後才能做。
這麼幹巴巴的回答,杜英當然能聽出裡頭有幾分敷衍。不過,他關心的重點也並不是這個。“然後呢?”
“什麼然後?”靳勝還在考慮自己的問題,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
杜英攤手。“你的意思不就是弄清楚這件事,然後再看看怎麼解決嗎?”他在“然後”上輕微加了重音。
靳勝明白了。實際上,杜英說的沒錯,可他還沒弄清楚該怎麼解決才合適啊!
當這事沒生過?怎麼可能,他把人家上了不知道幾次了!
要他負責任?擦,他怎麼對一個不知道多少歲的木精負責任啊?
靳勝深深地抑鬱了。
杜英瞧着他的神色,覺得終於到了他提建議的時機。“我有個想法,”他輕聲道,“但實施之前需要你的同意。”
靳勝真想甩一個白眼過去。徵求他的同意?那滾牀單之前怎麼不先徵求他同意啊?“說。”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我覺得吧……”杜英開口說了一半,就有點卡住了——因爲他現他幾乎沒法直視靳勝的眼睛。他現在還無法說出身體引力的真實原因,正如他無法欺騙自己沒有感覺一樣。所以,如果直視,他不覺得自己的心思能夠隱瞞過對方。
會不會太快了?以至於更偏向別有居心?
活了好些個世紀的杜英這會兒才現,就算他已經很努力地瞭解一個人類該知道的東西,他仍然不知道怎麼正確表達他本沒有的那種感。
靳勝半天都沒等到下半句,略不耐煩地轉頭去看。然後他就現,杜英半垂着眼睛,眉心簇起,嘴角微抿,明顯在犯愁。他一貫不耐煩男人婆婆媽媽,但對方這模樣落到他眼裡,卻讓他覺得有點可愛,感覺比之前那種穩重淡然臉好多了……
等下,可愛?
靳勝頓時覺得被雷劈了。他是眼睛出了問題還是腦袋出了問題,竟然會覺得杜英可愛?他好不容易纔把這口氣順過去,纔開口道:“你在猶豫什麼?只要拿出來你剛纔的本事,哪怕十分之一,都不會說不出口吧?”
所謂剛纔的本事,無疑是指杜英主動撲到靳勝身上、還毫不猶豫地勾|引他。牀上這麼放得開,怎麼說幾句倒吞吞吐吐的?
杜英當然明白這層意思,臉又紅了。本能是自然的嘛,能和表白相比嗎?但他沒把這句說出口,只飛快道:“我覺得,我們也許可以試試。”
在跳躍的火光裡,靳勝高高揚起了眉。
在這一夜剩餘的時間裡,山中寧靜,什麼事都沒有。等第二天蘇由從帳篷裡鑽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營地的火已經熄滅了,杜英正拎着小水桶回來。
“早啊。”杜英先打了招呼。
蘇由鑽研性地打量了對方几眼,莫名覺得杜英的氣色很好。看起來那一夜春風沒有虛度啊……
杜英不知道蘇由的想法,但他知道蘇由已經知道了。主動開口談這件事無疑是在坑自己,他表現出了和平時相同的態度。“我把火重新升起來,你去洗刷下吧。”
蘇由點點頭,拿着自己的東西去溪邊。在那裡,他看見了猛往臉上撲水的靳勝,不由吹了聲口哨,充滿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八卦精神。
半蹲的靳勝馬馬虎虎地抹了把臉,再撈起毛巾擦。“一大早心不錯?”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蘇由笑嘻嘻地踏過河灘亂石,彎腰蹲下,一隻手搭到靳勝背上,還對他眨眼,“*一刻值千金,嗯?”
靳勝差點直接把毛巾糊蘇由臉上。“就知道你會幸災禍!”
“哪裡有?”蘇由表示他很無辜。“我只是喜聞見而已。醜話說在前頭,你們成了歸成了,可不能夜夜笙歌。小齊還小,被他知道就不好了。”
靳勝差點吐血。蘇由這是什麼破爛理由啊!就算提醒他們仔細精盡人亡,也好過擔心被一個成年人知道的藉口吧?“我看你就是誠心給我添堵,是吧?”
“蒼天明鑑,絕對沒有!”蘇由舉起兩隻手做誓狀。
“總沒個正形兒!”靳勝瞪了蘇由一眼,“說吧,你到底想知道啥?”
“也沒什麼,”蘇由立刻回答,“就想知道你怎麼擺平他的。”他撓了撓頭皮,“雖然杜英不難相處,但我感覺他不太容易被說服。”
提到這個,靳勝就沒好氣。“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蘇由迷茫。然後他從靳勝的表裡讀到了別的意思,頓時大驚失色:“別告訴我,是他先說的?”
靳勝十分不願,但還是點頭。雖然不能說他沒預料到,但事實是杜英先說,沒錯。而且看蘇由的模樣,肯定不會想到杜英在牀上更主動!
“原來我小看你的魅力了哈?”蘇由回過神,又取笑了一句。“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他後面的語氣變得正經起來,靳勝也正經了。“我真不知道,反正,先看看吧。”他沒把話說死。
蘇由想了想,自己的確提不出什麼建設性意見,於是果斷轉了話題。“至少別天天都那麼大火藥味兒,”他道,“還不知道龍洞在哪裡,我們可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
靳勝非常同意這點。“匠營子過了,黑虎頭也快了吧?”
“估計是。”蘇由道。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着北面望過去。但他們站的不是制高點,所以依舊只能看見一大片鬱鬱蔥蔥的森林。
“話說回來,”靳勝繼續他擦臉的動作,“小齊的身體怎麼樣?”
“還成的樣子。”蘇由回答,“看不出有什麼後遺症。”
“先是他的血有用,現在是他對匠營子有反應,”靳勝的動作慢下來,若有所思,“這事兒真的和他有關係,對吧?”爲了防止蘇由誤會,他又特地補了一句:“比如有人盯上他,什麼的。”
有那麼一瞬間,蘇由差點把他見過一個貨真價實的、和江思齊一模一樣的鬼這件事說出口,但他最後還是忍住了。倒不是隱瞞,而是事現在還沒有確切定論,他不希望有人把這些事都歸咎於江思齊自己。
雖然長得一樣,但肯定不是一個人!
蘇由在心裡堅定地告訴自己。所以對於靳勝的話,他只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討論的意願。
不過靳勝也沒打算讓蘇由承認什麼。他把臉擦乾淨,重新洗毛巾,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說是沁河改道,也改得真遠啊!”
蘇由站起身,左右望了望。“你說瀑布嗎?”沁河前端有個大瀑布,幾公里外都能聽見流水轟隆聲。他們這個位置理論上也在範圍裡,但一點動靜都沒有。
“是啊。”靳勝說着,又聳了聳肩。“不過這個也說不好吧?因爲朝我們現在的方向走下去,最後到達的肯定不是賽典雪山。”賽典雪山是公認的沁河源頭。
“應該不至於到賽典雪山吧?”蘇由反問。“那可太遠,都要到國界線了!”
“我也希望不是。”靳勝擡頭看他,“但這事又不是我們說了算!”
蘇由一時半會兒沒說話。他們能帶的乾糧有限,所以已經提前說好,況不妙時就隨時準備回最近的城鎮去。當然這問題也不是特別大,前提是他們能在山裡找到足夠吃的、通訊設備也依舊正常工作。
“看況,”他最後只能這麼說,“我們都到這裡了,絕對不能半途而廢!”
下章開始上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