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浩天這話,上官玉梅的神情更擔心了,但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道:“浩天,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自己決定怎麼辦?”
張浩天道:“是什麼事?”
上官玉梅道:“那個市射擊隊的朱靖和你關係怎麼樣,到底好不好?”
聽着她忽然問出這話,張浩天又是一愣,道:“這個人不怎麼愛說話,我和他接觸不深,算不上好,他怎麼了?”
上官玉梅便道:“朱靖欠了我們夜總會二十三萬酒水費,不過拿不出錢,他說和你是最好的朋友,目前手裡面緊,只能欠着,上次你讓我招待射擊隊的朋友,這個朱靖我是認識的,所以就幫他簽了單,答應他過一段時間給錢。這事,我想還是等你回來處理好。”
張浩天越來越奇怪,忍不住道:“這個朱靖是農村裡出來的,平時只知道埋頭訓練,既不喝酒也不唱歌,怎麼會欠二十三萬的酒水費。”
上官玉梅淡淡的一笑道:“我們夜總會裡前段時間來了一個小姐,叫做絹絹,朱靖看來對她挺有好感的,天天晚上來點她的臺,而且要的都是幾千上萬的好酒。這個朱靖我看本性並不差,只是一時迷失了,再加上這二十三萬我們的成本並不高,也就讓他暫時欠着。”
張浩天到北方去之前,也就是朱靖參加全運會的時間,此時比賽已經過了,而朱靖卻忽然變成這個樣子,他已經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而對於朱靖練槍冷靜刻苦的樣子,他的印象是很好的,心中一動,便點了點頭道:“玉梅姐,你這事處理得很好,朱靖的事就交給我吧。”
上官玉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是一笑,然後道:“浩天,你要不要去巡視一下,我們公司又來了些新員工,還不認識你這個老闆哩。”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好,你先回辦公室去,我打一個電話再過來。”
上官玉梅答應了一聲,就走了出去。
等到上官玉梅出門,張浩天卻拔通了胡慶的手機,第一句就是:“慶哥,到醫院檢查沒有,身體有沒有事?”
手機裡傳來了胡慶感激的聲音道:“大哥,你放心,我沒有什麼事,姓塗的打不死我。”
張浩天便又道:“章家那邊的情況怎麼樣,那些手下有沒有什麼異動?”
胡慶立刻道:“塗紅臉都倒下了,誰還敢有膽子跟你作對,實話說,那些傢伙跟了你反倒有臉面了,別說什麼異樣兒,好多還主動開始對別人炫耀是你的小弟哩。”
這一點兒,倒在張浩天的算計之中,章家財出賣了蘇志高,在道上已經是臭名遠揚,跟着這樣的大哥在道上混,當然免不了被別人笑話,而自己敢於逆風而行,與三聯幫作對,甚至還消滅了曾經在c市橫行一時的義興堂,成爲了c市道上最有聲望與實力的黑道人物,從人趨利避害的本性來說,跟着自己,不僅臉上有光,發展前程也要廣闊,除了對章家財極度忠心的人,是絕不會拒絕自己招安的,而胡慶倒是忠心,可惜又被人陷害,最終投靠了自己。
當下他便道:“慶哥,章家財的人你梳理一下,拿一個名冊給我,另外那些賭場的情況你都熟悉,大概算一個價錢出來,我準備給章文南。”
只聽胡慶道:“我已經算過了,那些設在村莊裡的小賭場幾乎值不了什麼錢,十二個縣的賭場雖然有些規模,不過爲了防着警方查封,門面都是租的,隨時可以轉移,值錢的只是一些設備,全部加起來最多值六百萬,不過認真算折舊什麼的,三四百萬就可以了。”
張浩天立刻道:“好,那今天我會給章文南六百萬的支票,今天之前那些賭場賺的錢也歸他,不過今天之後,這些賭場就與章家無關了。”
胡慶聞言,嘆了一口氣道:“大哥,對於章家,你是做到仁慈義盡了,其實就算是不給錢,我們這些人跟着你了,章文南也是沒有辦法的,他那些設備見不得光,也不會有另外的人敢接手,只能變成一堆廢鐵。”
張浩天道:“慶哥,財叔是怎麼死的,你的心中應該有數,誰是誰非,也不用再說,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把章家的子女安撫好就行,除了賭場之外,他的其它財產我是不會碰的,你幫着章文南料理好。”
胡慶答應了一聲,然後道:“大哥,三天之內,我會把人名冊與各個賭場的資料與盈利情況詳細的整理一份交給你,賺的錢,會每天轉到你帳上的。”
張浩天對於胡慶的辦事能力相當的放心,與他又聊了一會兒,這才掛斷電話。
結束通話之後,張浩天就走出了辦公室,直接到了財務部。
財務部裡有四個人,見到張浩天進來,趕緊站起了身,張浩天揮手讓他們坐下忙自己的事情,然後走進了裡面的一間辦公室,財務部的部長劉源正坐在一張辦公桌後戴着一付老花眼鏡看報紙。
瞧着張浩天出現在辦公室裡,劉源便放下報紙站了起來,道:“張總,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劉源是蘇志高的隔房表哥,人雖然古板了些,但張浩天向來對他尊重,聽着他招呼,便笑着點了點頭,然後道:“劉部長,我聽上官副總說,公司現在還有六百多萬現金,是不是?”
劉源便點了點頭道:“是,到今天爲止,還有六百三十二萬。”
張浩天立刻道:“好,劉部長,麻煩你開一張六百萬的現金支票出來,我要帶走。”
劉源聽了,微微的撇了撇嘴,雖然沒有說什麼反對的話,一邊去保險櫃裡拿支票,一邊卻喃喃的念道:“你們這些年青人啊,有了錢就愛亂花,前段時間你才陸陸續續拿了幾百萬走,現在又要這麼多的現錢,唉,我說啊,阿細是把租金收低了,也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想的。”
張浩天看着他的表情,聞着此言,心中頓時好一陣惱怒,不過念着蘇志高的面子,總算沒有發作,只是冷着臉等着他開支票。
劉源慢吞吞的過了好久,纔將支票寫好,然後蓋了印章,交到了張浩天的手中,不過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張浩天拿走了他們家的錢一樣。
張浩天也沒有說話,接過支票就走了出去,到了隔壁上官玉梅的辦公室。
上官玉梅正在辦公桌的電腦前查看着一些資料,見他黑着臉走了進來,趕緊站起身來,微笑道:“怎麼呢,剛纔還好好的,是誰惹我們的張總生氣了?”
張浩天一屁股就坐在了辦公室會客的沙發上,道:“剛纔我讓劉源開了一張六百萬的現金支票,這老頭兒居然給我臉色看。”
上官玉梅聽着他要六百萬的現金,微微一愣,不過知道必有緣故,也不多問,而是去關了辦公室的門,然後坐到了張浩天的身邊,挽着他的胳膊道:“浩天,其實我也想給你說這件事,一直以來,劉部長的架子就很大,我讓他辦事,他有時候都愛理不理,就好像夜天堂還是蘇家的一樣。”
張浩天此時已經冷靜下來,忽然點了點頭道:“在租金沒有付齊之前,夜天堂的確還是姓蘇不姓張,這老頭兒還有資格擺主人的架子。”
上官玉梅立刻道:“我也在爲這件事擔心,浩天,你好好想一想,阿細嫂雖然答應你每月八十萬的租金,以七年爲期,就把夜天堂贈送給你,但是這件事還未必牢靠。”
張浩天在監獄裡學過一些法律知識,心中思索着,便點了點頭道:“阿細姐無心生意,只想在‘香林’養花種草,是不會反悔的,但是蘇大哥的父母還在世,按法律,這夜天堂作爲遺產,他們也是第一繼承人,再加上蘇大哥還有一個兄長,他們要是起了心,雖然我和阿細姐簽了一份協議,但仍然有可能被推翻。”
上官玉梅頓時擔憂的道:“那怎麼辦,難道我們就這樣給別人做嫁衣裳,把夜天堂經營好了,再拿給蘇家的人。”
從劉源的神情裡,張浩天已經讀出了嫉妒與不甘心的意味兒來,蘇志高的父母與兄長的態度就很難說了,但是,真到了那一步,看在蘇志高與阿細嫂的面子上,他又豈能和這些人相爭。
當下他卻微笑起來道:“不要緊,我們另外發展生意,七年之後,夜天堂無論屬不屬於我,都無關緊要了,最重要的是要積蓄資金與人脈,擁有自己真正的生意。”
上官玉梅也一點頭道:“對,如果開分店,名字就不能叫夜天堂了,所有的手續都要辦成你的,這樣纔不會有什麼麻煩。”
張浩天“嗯”了一聲,已經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將地下賭場做好,甚至超過章家財在世之時,日後夜天堂真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他一樣的可以有滾滾的財源,做什麼事,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當下,他便站起身來道:“玉梅姐,我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辦,辦好之後再打電話給你,我們一起去吃飯。”
上官玉梅望了望他手中的支票,仍然沒有問什麼,只是笑着點了點頭。
張浩天在她的嘴脣吻了一吻,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開着悍馬車,張浩天沒多久就到了章家別墅,此時章家的手下已經全部撤離了,只留下了幾個傭人在裡面。
按動了門鈴,立刻有一箇中年婦女出來,隔着門打量了他一眼,道:“先生,你找誰?”
張浩天笑了一笑道:“我找章文南,麻煩你通知他一下,就說一個叫張浩天的人來了。”
那中年婦女答應了一聲,就匆匆向着樓裡走去。
然而,過了好久之後,才見到她出來開了門,帶着張浩天穿過草坪,上了二樓,把張浩天領到了一間房外。
而這間房,張浩天曾經來過,正是當初章家財見他的地方。
走進了屋子,卻見章文南坐在沙發之上凝視着他,卻不和他打招呼。
張浩天也不客氣,就在他的對面坐下,然後微笑道:“南哥,昨晚的事,讓你受驚了。”
章文南仍然看了他好一陣,才咬着牙道:“張浩天,你來做什麼,是不是想讓我和塗東一樣失蹤,你這個冷血的劊子手。”
張浩天望着他仇恨的面孔,卻搖了搖頭道:“南哥,我知道你恨我,不過你父親的死,的確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章文南立刻道:“這麼說,你承認是你殺了我父親了?”
張浩天微笑着搖了搖頭道:“你父親的死,我只能表示遺憾。”
章文南卻緊接着大聲道:“張浩天,我看你也是一個孬種,有膽子做,卻沒有膽子承認,完全是一個懦夫。”
張浩天聽着章文南在不停的想讓自己承認殺死了章家財,心中一動,一雙眼睛已經犀利的射在了他的面容之上。
章文南在他這樣的眼神之下,神情已經不自然起來,不過還是道:“敢做不敢當,算不上好漢。”
然而,他的“漢”字話音剛落,張浩天的身子已經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一個箭步就衝到了章文南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胸口,把他拉了起來,跟着雙手在他的身上摸了摸,很快就在褲包裡掏出了一隻手機,卻見裡面的錄音功能已經開啓了。
見到張浩天發現了自己的意圖,章文南也是大驚失色,想到此人的殘忍,就閉起了眼睛,等待他向自己下手打來。
但是,張浩天卻笑了笑,仍然將手機揣到了他的褲子之中,卻將那張六百萬的支票掏了出來,遞到他的手裡,道:“南哥,這是章家賭場的錢,我已經讓胡慶算過了,最多值這個價,你好好收着。你的激將法,實在是嫩了些,還是早點兒離開回美國去吧,這裡不適合你。”
章文南沒想到這個傳聞中兇狠惡毒的年輕魔頭居然沒有發火,看着手中的支票,也有些發愣,道:“張浩天,你給了錢,我是不會給什麼手續給你的。”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當然,你家那些賭場設備見不着光,用不着籤什麼轉讓合同。”
章文南道:“你已經得到了我們家所有的人,完全可以自己做了,爲什麼還要給這筆錢。”
張浩天淡淡的笑了,道:“這就是我跟你父親不一樣的地方,我很相信‘規矩’這兩個字,也不想去破壞它,這錢,是你和你的弟妹應該得到的,我不會差一分。而誰要是破壞了我的規矩,欠了我的帳,我也會一分不差的拿回來。”
說着這話,他拍了拍章文南的肩,轉身就向外走去,就在要出房門之時,卻聽到章文南大聲的道:“張浩天,總有一天,你會有報應的,一定會。”
張浩天連頭也沒有回,很平靜的道:“報應?或許會有,我會等着,希望你活得長一點兒,可以看到。”
從章家別墅出來,張浩天開着悍馬車,向南而行,半小時之後,就到了c市射擊訓練基地,他需要知道,朱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訓練基地外,沒有想到的是,居然守大門的老頭兒都沒有了,基地的門大開着,而操場上空空蕩蕩的,看不到有人跑步活動。
張浩天將車停在了訓練館外,走了進去,然而裡面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有一羣青春的面孔在舉槍對着靶心瞄準射擊。
在整個訓練館裡面,只有一個人,一個五六十歲,頭髮已經半白,一臉憔悴的男子,正是射擊隊的教練王學兵,他正坐在外側的休息椅上,望着空蕩無人的場地一個人發呆。
張浩天知道這裡必然出了什麼狀況,趕緊走了過去,到了王學兵的面前道:“王教練,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大家都不在?”
王學兵無神的擡頭望了他一眼道:“張浩天,原來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張浩天立刻道:“纔回來一天,王教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王學兵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我也要準備領退休金了。”
張浩天頓時明白了,道:“什麼,射擊隊解散了?”
王學兵緩緩的點了點頭道:“不錯,阿靖不爭氣,這次比賽,別說前三名,兩項比賽,連決賽都沒有進入,體委的那些傢伙對我們射擊隊已經徹底失望了,不再拔款,這裡也準備另作它用。”
這一下,張浩天也好生驚詫,失聲道:“什麼,朱靖連決賽都沒有進,怎麼會這樣?”
王學兵苦笑着搖頭道:“誰知道,慢射598.3環,速射501環,他這次在全運會上打出的成績,比平時訓練最差的時候還不如,這傢伙太讓我失望,太讓我失望了。”
聽着王學兵連說了兩聲“失望”,張浩天明白,在朱靖的身上,王學兵寄託了太多的希望,也花費了太多的心血,本來估計他最不濟也能拿一塊銅牌回來,誰想到連決賽都沒進,別說王學兵,就是他自己平時看到朱靖的成績,也感到他這次發揮簡直太失常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有自己參加的模擬賽之後,在朱靖臉上看到的掩飾不住的緊張之情,心中頓時也是一嘆,如此的發揮失常,只有一個原因能夠解釋,那就是他壓力太大,太緊張了。
教練的希望,父母的希望,特別是訓練基地能不能保下來,都在他的肩上壓着,他不敢輸,也輸不起,急於成功,對於一個槍手來說,絕對是大忌,相信朱靖是慢射發揮失常後,又影響到了速射,這才一敗塗地。
當下他便道:“王教練,朱靖呢,他還在不在這裡?”
王學兵一臉黯然的搖了搖頭道:“沒有,他回來之後就一直不敢面對我,沒過多久就跑了,到現在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這傢伙,沒勇氣,也沒有爬起來的骨氣。”
瞧着王學兵的神情,張浩天知道,在他的心中,其實也在後悔,後悔在比賽之前給了朱靖太多的壓力,一定要他拿到獎牌,現在卻適得其反。
就在這時,王學兵卻猛的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他道:“浩天,我知道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把朱靖找到,這孩子絕對是有射擊天分的,不能就這樣毀了,算我求你,一定要找到他。”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王教練,你放心,無論想什麼辦法,我都會找到朱靖,把他帶到你的身邊來,至於他日後要走什麼路,就由他自己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