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王府的花廳內,姚大夫人在馮晏穎的攙扶下哭得聲嘶力竭,她指着諸葛汐,凶神惡煞的目光恨不得撕了諸葛汐一般:“你這個毒婦!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的姚成?我們姚家到底哪一點對不起你?勾引姚成的人是我們派去的嗎?你不能爲姚家誕育子嗣,我們讓懷了孩子的冷薇進門有錯嗎?姚成對你一心一意,即便冷薇進了門也分不走姚成的半分寵愛,你到底爲什麼非要與姚成和離?爲什麼非要鬧到如今這步田地?”
若在以前諸葛汐大抵早就發飆了,但自從懷了孩子,她纔有些理解姚大夫人和姚老太君的做法,如果她的兒子娶了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作爲親孃的她也是會想方設法替兒子留一條血脈的,興許她還會與兒子暗中溝通勸兒子納妾。
所以現在,她不怨姚大夫人。
只是有的人明知道理如此,卻非得順從自己的心意,她便是這樣的人,她就是無法接受與人共事一夫,所以才苦了姚成也苦了自己。她擡眸,淡淡地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再爭論孰是孰非沒有意義。”
馮晏穎這回也不幫諸葛汐說話了,她看向諸葛汐的眼神裡甚至有一絲不解和失望。姚成是在鎮北王府門口出的事,但凡諸葛汐有一點良知都絕不會放任姚成在雨裡淋了好幾個時辰!
姚大夫人哭得形象全無:“沒有意義?我警告你,我兒子要是沒了,你也別想獨活,我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一定要你給我兒子陪葬!”
諸葛汐的心狠狠一抽,什麼叫做她兒子要是沒了,她也別想獨活?難道姚成出了什麼事?諸葛汐的手腳忽而一片冰涼,像着單衣走在了冰天雪地中,冷得渾身發抖,她儘量語氣如常道:“姚夫人,您的話到底什麼意思?姚成他怎麼了?”
“怎麼了?你真好意思裝傻充愣!不是你迷惑姚成整日往王府裡跑的嗎?”其實姚成根本不記得每天發生的事,姚大夫人自知即便諸葛汐當天迷惑了姚成次日也是無效的,姚成天天來完全是個人意思。
但姚大夫人就是氣,就是想要諸葛汐愧疚,憑什麼她兒子要死了,諸葛汐還活得好好兒的?諸葛汐若是大度一些接納了冷薇過門,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所以,是諸葛汐的錯!諸葛汐就該遭到良心的譴責!
姚夫人憤憤不平道,“你把他騙來,讓他在大雨裡一站幾個時辰,你知不知道他這一個月的身子有多差!又知不知道在出門之前他絕食了三天?他一口飯都沒吃便跑來會你!你不想見他就趕他走啊!爲什麼叫他在門口傻等?”
其一,姚成儘管後面吐了但出門前是吃了東西的。
其二,姚大夫人知道不是諸葛汐騙來姚成並叫姚成傻等的。
可盛怒之下的姚大夫人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給事件摻了水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倒是格外顯得她義正言辭。
諸葛汐知道姚大夫人一激動便有喜歡誇大事實的毛病,但有一點,姚大夫人絕不會惡意言重姚成的病情,沒有哪個母親會詛咒自己的孩子,這是天性。那麼,姚成的確是……九死一生了?
諸葛汐惶惶然地跌坐在了冒椅上,心裡像刀子在割一般,滿滿的痛!
馮晏穎就瞄向了諸葛汐,瞧諸葛汐惶然痛苦的神色,馮晏穎不由地微微挑眉,難道諸葛汐不清楚姚成會變成這樣?
生平第一次,諸葛汐的眼淚當着外人的面流了下來。原來,她沒那麼堅強……
“少給我惺惺作態,諸葛汐!姚成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姚大夫人捶胸頓足,他兒子不好過,那麼,誰也別想好過!
諸葛汐捂住嘴脣,豆大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昨天她要是沒顧忌什麼顏面,沒顧忌什麼過往,堅持留下姚成,以諸葛鈺的醫術,姚成的病是不是不會惡化得那麼嚴重?
馮晏穎與諸葛汐相處四年,從沒見她如此失態過,在諸葛汐的認知裡,自己是喀什慶的王女,就要有異於常人的驕傲,所以不論她心裡藏了多少苦,面上從來都是平淡如水的,但現在她儘管沒嚎出聲,那泉水似的眼淚已經徹底傾覆了她的王女形象。馮晏穎覺得諸葛汐是愛姚成的,只是年輕氣盛誰沒個頭腦發熱的時候?
馮晏穎輕撫着姚大夫人的背,並看向諸葛汐,柔聲問道:“諸葛小姐,你昨天知不知道大哥在雨中等了你許久?”
諸葛汐搖頭,她如果知道,一定會派人轟他走,不讓他傻呆呆地淋雨。當水玲瓏告訴她姚成暈倒時,她立刻就跑出去看他了。
馮晏穎就對着姚大夫人說道:“母親,或許是一場誤會。我相信大……諸葛小姐不是這種不明事理的人,大哥在鎮北王府門口出事,傳出去鎮北王府難辭其咎,她沒必要這樣。”
姚大夫人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姚大夫人這種性子別人越勸她心裡越牴觸,越覺得別人是在跟她對着幹,倘若馮晏穎叉着腰破口大罵,罵得比姚大夫人的話還難聽,姚大夫人興許就消了火了,所以這回馮晏穎是好心辦了壞事。
姚大夫人轉頭便對着馮晏穎一頓排揎:“哼!她不就是施捨了你一點兒她不要的東西嗎?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都快忘了自己姓誰名誰是誰家的媳婦兒,又是誰養了你和你那一雙窮酸表親了?果然商人的女兒就是市儈,上不得檯面!”
這話真是誅心啊!
馮晏穎好心勸架,卻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且姚大夫人專撿她的痛處戳!她才知道自己在婆婆眼裡這麼不堪,而自己的表弟表妹也的確招人嫌棄!她委屈得當即紅了眼眶,可她沒膽子和姚大夫人翻臉。
其實姚大夫人並不嫌棄馮晏穎的商女身份,也不介意替她養一對錶親,只是在姚大夫人看來,我養了你們,你們就該知恩圖報,關鍵時刻胳膊肘往外拐是什麼意思啊?太不爽了嘛!
諸葛汐擔憂姚成的病情,雖然知道馮晏穎受了委屈但着實沒心情安慰她。
姚大夫人的火發泄得差不多時被馮晏穎這麼一鬧,又跐溜燒了起來,她上前一步,揪住諸葛汐的衣襟開始推搡:“你這個狠毒的女人!還我一個好端端的兒子!你還給我!還給我啊……”
諸葛汐的淚水流個不停,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姚大夫人就覺得這女人怎麼就假惺惺地掉幾滴淚,連低頭道個歉都不會?
華容見狀,趕忙上前要拉開姚大夫人,小姐懷了身孕,萬一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小姐還活不活了?
姚大夫人窩火,一個奴才也該對她拉拉扯扯?她想也沒想就照着諸葛汐狠狠一推!
諸葛汐大驚失色,根本來不及扶住椅子,就那麼直直朝後跌了下去!
“啊——小姐——”華容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匍匐趴在地上,希望能給諸葛汐做人肉墊子,但她離得太遠沒夠着!她和諸葛汐同時倒地,諸葛汐的臉霎那間皺成了一團,好疼!
諸葛鈺剛送諸葛流雲到城門口,趕回來就聽說姚家人鬧上門了,他頓覺不安,飛一般地衝進了花廳,便看見姚大夫人將諸葛汐推倒在了地上。他火冒三丈,隨手操起一個茶杯便朝姚大夫人的腦袋砸了過去!
“啊——”姚大夫人一聲痛呼,跌進了林媽媽的懷裡,後腦勺被砸了個血窟窿,鮮血汩汩往外冒,直嚇得她和林媽媽花容失色!
“謀殺啦!殺人啦!救命啊!”林媽媽失聲大叫!
你叫什麼叫呢?這是鎮北王府,殺你跟殺雞似的!
諸葛鈺一個箭步邁至諸葛汐身旁,扶着她坐到了冒椅上,一邊給她診脈一邊擔憂地問道:“感覺怎麼樣?”
“還好,屁股有點兒疼,孩子有沒有事?”諸葛汐脫口而出,姚大夫人和馮晏穎就是一愣,孩子?諸葛汐……懷了孩子?
姚大夫人打算找諸葛鈺問責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
“別擔心,孩子很健康。”這事兒遲早要公佈於衆,諸葛鈺索性不藏着掖着了,他刀子般犀利的眸光直直射向姚大夫人,字字如冰道,“我姐的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叫整個姚家陪葬!”
姚大夫人和馮晏穎齊齊打了個寒顫,諸葛家護短是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也是出了名的,諸葛鈺說他會血洗姚家,她們就相信姚家一定會有一場血光之災。但姚大夫人此時最在意的不是諸葛鈺的威脅,而是前一句話,諸葛汐有了孩子!她與姚成和離不久,這孩子定然是姚成的了!
諸葛汐摔了一跤都沒事,可見這胎坐得極穩,反觀冷薇連上個茅廁都擔心流血,這簡直……差別太大了!
老天爺,你這開的什麼玩笑?
若早知諸葛汐懷了一個這麼穩的孩子,她說什麼也不會同意隨時可能滑胎的冷薇進門的呀!
諸葛汐在姚大夫人心裡的地位瞬間超越了冷薇!
姚大夫人也不計較諸葛鈺打破她腦袋的事兒了,她用帕子捂住傷口,訕訕地笑道:“小汐啊,你……你有了孩子怎麼不早說?你早說的話,娘也會讓你受委屈不是?”連稱謂都改了!
到現在仍是把責任推到諸葛汐的身上,諸葛鈺冷眼一睃:“姚夫人,我姐早已不是姚家的媳婦兒,注意你的稱謂!趁我沒動殺心,趕緊滾出王府!”
姚大夫人狠狠一怔,心中暗罵這小子不敬長輩,她多尊敬老太君啊,可爲什麼這些小的一個、兩個都沒學到她的優點呢?
馮晏穎含淚一笑:“大嫂,恭喜你有了身孕。”沒追問是誰的,因爲答案太明顯了。
諸葛汐總算願意給馮晏穎幾分面子,和她說起了話:“姚成到底怎麼了?”
馮晏穎就把大夫的診斷逐字逐句地重複了一遍,當聽到“準備後事”四個字時,諸葛汐身形一晃,連呼吸都凝滯了!竟然嚴重到了準備後事的地步……
她看向諸葛鈺,用了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
諸葛鈺撇過臉,不想管姚成的死活,那個男人把他姐姐傷成這樣,死了活該!還有冷薇,最好一併死了算了!
諸葛汐扯了扯諸葛鈺的袖子,依舊用眼神哀求他,她知曉他醫術了得,哪怕別的大夫對姚成失去了信心,但只要諸葛鈺沒說這種話,她便覺得還有希望。
諸葛鈺不理人。
這時,水玲瓏來了。水玲瓏一進屋就注意到了這裡波雲詭異的氣氛,姚大夫人的脖子染滿血污,正用帕子捂着後腦勺;馮晏穎神色複雜,杵在姚大夫人身旁;諸葛汐小女人一般扯着諸葛鈺的袖子,眸子裡充滿了哀求;至於諸葛鈺,大爺似的兩眼望天。
這是……怎麼了?
水玲瓏行至諸葛汐旁側,諸葛汐這回也不嫉妒水玲瓏比她更能影響諸葛鈺了,她拉了拉水玲瓏,水玲瓏會意,俯身遞過耳朵,諸葛汐小聲嘀咕了幾句,水玲瓏的臉色一變,竟是這樣?!
諸葛汐愛姚成,姚成若真的死了,諸葛汐也活不了,何況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寶寶呢,不過諸葛鈺今天沒殺人只打了人倒是令水玲瓏稍稍側目,她還以爲他那火爆脾氣一上來,天皇老子都要殺呢。先是寫得一手曠世好字,再是擁有一身絕頂醫術,水玲瓏挑了挑眉,諸葛鈺還有什麼優點是她不知道的?
姚大夫人不明白幾人到底打的什麼啞謎,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諸葛汐接回去!絕不能讓她的寶貝孫兒流落在外!
水玲瓏挪至諸葛鈺身側,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既然你醫術了得,就去看看姚成嘛,就這麼死了多便宜他!就該讓他活着看自己辜負的女人懷了孩子,還不跟他姓!不認他做爹!讓他悔得腸子都青了,這樣多解氣,是不是?”
諸葛鈺不爲所動。
水玲瓏偷偷地瞪了他一眼,換了一個戰略:“你姐姐心裡是有姚成的,姚成出事的話,她大概……會從此對生活失去興趣,姚成的命不值錢,他的死活也跟咱們沒關係,但你姐姐要是因此而有什麼不測,最後傷心的還是你吧!”
諸葛鈺的眼神閃了閃,卻仍沒鬆口!
水玲瓏的素手緊握成拳,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上了,諸葛鈺是傻子還是愣子?水玲瓏的腦海裡閃過一道又一道思緒,再仔細觀察了諸葛鈺神色淡漠的臉,若她沒看錯,他的睫羽顫得似乎……有些不正常!
水玲瓏咬了咬脣,低聲道:“晚上陪你……半個時辰!”
好吧,犧牲色相了!
諸葛鈺的脣角就勾起了一個難以壓制的弧度,但轉瞬即逝,爾後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憤憤不平道:“先說清楚,我們諸葛家和你們姚家半文錢關係都沒有!但因爲姚成不小心暈倒在了王府門口,出於情理我們去探望一番而已!你們不許得寸進尺!”
探望?姚大夫人兩眼放精光,她不曉得諸葛鈺懂醫術,卻明白諸葛汐對姚成來說有多重要,也許姚成聽到諸葛汐的聲音便產生了強烈的求生意志也說不定呢!至於諸葛汐腹中的孩子,來日方纔!
爲了兒子,她這張老臉要不要都無所謂了!
姚大夫人立馬改了先前的說辭,笑着附和道:“是是是,姚成就是不小心暈倒在王府門口的,小汐你看在和姚成五年夫妻的份兒上,就去看他一眼,好不好?算娘求你了!”
講到最後,姚大夫人給諸葛汐福下了身子。
諸葛汐忙側身避過,給姚大夫人行了半禮:“姚夫人言重了,我如今已不是你們姚家兒媳,這聲‘娘’我稱呼不起。”
姚大夫人的臉色僵了僵,心中有一瞬的氣憤,可一想到兒子在死亡線上徘徊的慘況,她又覺得自己可以忍受諸葛汐的擠兌!姚大夫人擠出一個柔和的笑:“好好好,都依你!那咱們趕緊回府吧!晏穎,快扶着你大……諸葛小姐!”
“是!”馮晏穎含淚行至諸葛汐身側扶住了她的胳膊,雖替諸葛汐高興,但姚大夫人剛剛那番話的確是傷到了她的自尊,她滿腦子都想着怎樣擺脫這種窘境。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大嫂,不僅擁有尊貴的身份,好嫁了一個愛她如命的男人,原本有個缺憾如今連這也圓滿,馮晏穎羨慕之餘,心裡忽然有些吃味兒,她怎麼……就沒這種運氣呢?
諸葛汐沒這麼脆弱,她除了困和胃口不佳,其它方面與正常人無異,真的不需要人攙扶。但爲了不讓本就有些尷尬的馮晏穎難堪,諸葛汐還是把手臂遞給了馮晏穎:“謝謝你了。”
馮晏穎笑着道:“諸葛小姐言重了,這是我的福氣。”
諸葛汐的長睫顫了一下,卻並未往心裡去,只認爲馮晏穎是礙於姚大夫人在場所有對她特別客氣。
倒是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爾後,看向了巧笑嫣然的馮晏穎。
諸葛鈺和水玲瓏走在最後一排,諸葛鈺趁人不備,也趁水玲瓏發呆走神,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在她的小臉上香了一個,爾後喜滋滋地搖着腦袋走向了前方。
水玲瓏狠瞪他一眼,收回剛纔的心理活動!他不是越來越多優點,而是越來越大膽放肆!果然,第一印象都是不靠譜的!
哼!
姚大夫人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樣讓兒子醒過來,對自己頭上的傷勢渾然不在意,倒是林媽媽擰了好幾個帕子給她擦拭污血,直在心裡把諸葛鈺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
馮晏穎和諸葛汐同乘一輛馬車,二人絮絮叨叨地說着孩子們的事兒。
水玲瓏和諸葛鈺一起,她不想的,但尊敬的汐女王非得讓他們倆培養感情,水玲瓏不想再給諸葛鈺任何可乘之機,一上車便問起了喀什慶的事,說實話,前世發生的事太多,她也不是每件事都知曉,而即便當時知道也不一定全部記得,譬如喀什慶在今年到底有無暴亂,她就不太確定:“喀什慶暴亂,你父王去了那邊,這邊的南水西掉可有安排相應的官員接手?”
諸葛鈺的神色一肅:“已經安排了,戶部和工部全力贊成交換城池的方案,你父親也投了贊成票,太子表面保持中立,實則是靠向我們,畢竟這法子是荀楓提出來的,他不給荀楓鼓勁兒便已經是落了荀楓的面子了。這倒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太子從前不是很信任荀楓麼?爲什麼突然不再搭理他了似的?”
水玲瓏就看向肅然狀態下英氣逼人的諸葛鈺,會心一笑:“我怎麼覺得你對荀楓的態度也改觀了許多?上回你提到荀楓時可沒如今這般冷漠。”
諸葛鈺想起了郭焱,卻若無其事道:“人都是會變的,有什麼奇怪的?”
“是嗎?”水玲瓏歪着腦袋凝視着他。
“當然是的。”諸葛鈺哼了哼,不知想到了什麼,諸葛鈺的眸光迅速黯淡了下來,連帶着整張臉都陰沉得嚇人,半響後,他緩緩地道:“我要離開幾天,拜託你好生照顧我姐。”
“哦,好。”沒問去哪兒,也沒問做什麼,水玲瓏……不感興趣!
諸葛鈺有些失望,她都不想知道他到底去做什麼嗎?如果他問,他其實打算告訴她的,包括他二弟的死因。
過了今天她再問興許他不會說了。
水玲瓏昨晚列水玲語和水玲清的嫁妝清單到深更半夜,此時不禁有些犯困,她掩面打了個呵欠,倒在軟榻上打算睡個小小的午覺。
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裡閃動起一絲黯然,像飛燕自天際一閃而過,快到難以捕捉。
就在水玲瓏闔上眼眸準備小憩時,他忽然俯身,貼住了水玲瓏柔軟的嬌軀。
水玲瓏下意識地睜開眸子,他含笑的眉眼便在她的瞳孔裡急速放大,緊接着他的淡雅幽香籠罩了她,水玲瓏就是一驚:“你幹什麼?”
諸葛鈺就促狹地笑了,隱約帶了那麼點兒痞痞的意味:“嗯,某人說會陪我半個時辰,這一去兩刻鐘,回來兩刻鐘,正好。”
水玲瓏眨了眨眼:“說了陪你而已,又不是這個樣子的!”
諸葛鈺似笑非笑:“既然是陪我,自然我想怎麼做便怎麼做了,我是爲了你纔去救姚成的,所以你得付我診金。”
“你……唔……”
水玲瓏話沒說完,諸葛鈺就輕輕吻住了她的脣,並將她的一雙皓腕扣在頭頂。
他的吻,起先如柳絮翩飛,輕柔繾綣,爾後彷彿要不夠似的,忽然像狂風暴雨過境,狠狠地掠過着她的每一寸領地!
水玲瓏吃痛,微微皺起了眉,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這也太反常了吧!
奈何她的手腕被他禁錮得死死的,想像上次那樣出言激退他,脣又被他堵得死死的!
諸葛鈺,你個混蛋……
抵達姚府時,水玲瓏的臉紅透了,不是害羞,是缺氧!
諸葛鈺的臉也有些微微泛紅,這是真的害羞,不過,女人害羞會退縮,男人害羞卻能勇往直前,想起她的美好還不到品嚐的時候,諸葛鈺實在是覺得八月份的婚期……太晚了!
諸葛鈺跳下馬車,朝水玲瓏伸出手,水玲瓏一想起這隻作惡的手便恨不得一刀子剁了它!水玲瓏冷冷一哼,兀自踩着木凳下了馬車。
姚大夫人的院子裡,姚成平靜地躺在牀上,形同枯槁,眉宇間隱有黑氣流轉,便是諸葛鈺看見這種情形也不禁狠狠地皺起了眉頭,難怪大夫說回天乏術了。
諸葛汐的情緒在見到姚成的一刻盡數崩潰,此時,她方纔覺得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她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牀邊,緩緩坐下,握住他的手,淚流滿面。
我不怪你了,不怨你了,你要納妾我也許了,什麼自尊我也不要了,什麼民族信仰統統見鬼去吧,沒有你重要!它們都沒有你重要……
你怎麼捨得我,怎麼捨得我們的孩子?
諸葛汐拉過姚成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孩子,這是父親的手,你能感覺到嗎?快點告訴你父親,你想他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長大……
“姚成,你給我醒過來……”諸葛汐靠在姚成的胸膛上,哭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姚大夫人抹了淚,哽咽着勸慰道:“小汐,你自己也要當心身子,千萬別動了胎氣。”
水玲瓏搖了搖頭,明明相愛的兩人偏要把彼此折磨成這個樣子,冷薇的無恥固然是一個很不可忽略的原因,但兩人缺乏溝通才真正種下了這枚惡果。
諸葛鈺走到牀邊,從諸葛汐手中奪過姚成的手,開始給姚成診脈。
諸葛汐就淚汪汪地看着他。
諸葛鈺敲了敲她腦門兒:“他本就呼吸衰弱你還壓他!”
“哦,哦!”諸葛汐忙坐直了身子,急切地道,“治好他!”肯定句,無比堅定的語氣!
諸葛鈺雲淡風輕道:“拿針來,女眷退下。”
姚大夫人頓時大驚,諸葛鈺打算做什麼?他該不會是……
安平從隨身攜帶的醫藥箱裡取出一塊紅綢,鋪上消過毒的銀針,諸葛鈺拿起其中一根,不耐煩地道:“不想他死就趕緊出去,多耽擱一刻他的病情便加重一分。”
姚大夫人仍不放心,她可從沒聽說過諸葛鈺懂醫術啊!
馮晏穎拉了拉她的手,大夫判了“死刑”,如今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女眷們走出姚成的臥房,諸葛汐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胎兒坐得再穩她也是個孕婦,傷心過度容易動胎氣,水玲瓏給馮晏穎使了個眼色,馮晏穎眨了眨眼,爾後會意,挽住諸葛汐的胳膊說道:“智哥兒天天晚上唸叨你呢,有時候哭着要找你,這會兒他應當睡完午覺了,就在後面的廂房,我帶你去看看他。”
諸葛汐神情呆滯地隨馮晏穎去往了智哥兒的房間。
姚大夫人心急如焚,在廊下不停徘徊。
水玲瓏無事可做,便隨意走動了起來。當她跨過垂花門時就看見一片綠色的衣角飛速從院子門口一晃而過。水玲瓏快步行至大門口,問向守門的婆子:“剛剛是誰來過?”
婆子恭敬地答道:“是二少奶奶院子裡的小青,她問二少奶奶回了沒,需不需要她前來服侍,奴婢說二少奶奶回了,但暫時沒叫她前來服侍。”
“就這些?還有沒有別的?”水玲瓏不認爲小青會如此關心馮晏穎,她應該巴不得馮晏穎一輩子回不來纔對。
婆子想了想就說道:“也問了一同回來的還有誰?奴婢就說大少奶奶和諸葛世子以及您都來了。”
水玲瓏又道:“她往哪邊去了?”
婆子順着西邊一指:“那兒。”
水玲瓏的眸光一凜,順着小青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典雅別緻的房內,冷薇面如死灰地躺在牀上,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神一片複雜!
小青以送水果的名義敲了門進來,屋子裡丫鬟太多,且都是姚大夫人的眼線,其目的就是防止冷薇亂動、亂跑、不喝藥。
小青笑盈盈地道:“姨娘,奴婢來看看您,您今兒的氣色較之昨天好了許多,想來身子也在逐漸恢復吧!”
冷薇順着小青的話,蒼白的臉上勉力揚起一個微笑:“是啊,大概很快便能下地走動了。”
小青心中冷笑,語氣卻頗爲和善:“您是不是要如廁?奴婢扶您。”
冷薇的眼底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波光:“那有勞小青姑娘了。”
小青扶着冷薇緩緩地走入淨房,小青關了門,大聲道:“奴婢給您鋪個墊子,你先等等!”爾後壓低音量道,“大少奶奶、諸葛世子和水小姐來了。”
看來,那人沒有說錯!冷薇的手緊緊一握,拿起一個茶杯往恭桶裡倒了些水,並小聲道:“然後呢?諸葛鈺是不是去救姚成了?”
小青微微一愣,諸葛世子救大少爺?不能吧,諸葛世子又不是大夫,小青搖頭:“奴婢不清楚,只知道他們全都進去了,裡邊兒沒有消息傳出。”
應該是的,那人說諸葛鈺的醫術舉世無雙,便是一隻腳踏進了閻王殿他也能給你救回來。諸葛汐深愛姚成,她一定說服了諸葛鈺給姚成治病。冷薇的眸子裡閃動起一絲厲色,一旦諸葛鈺醫好了姚成的病,諸葛汐和姚成豈不冰釋前嫌了?
不,她都委身做姨娘了,怎麼還能容忍姚成的身邊有別的女人!如果她做不成嫡妻,那麼誰也別想做嫡妻!
小青走後,冷薇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封不知讀了幾遍的信,笑得陰冷,諸葛汐啊諸葛汐,如果你知道自己一直懷不上孩子都是姚成的“功勞”,你還會與姚成和好如初嗎?
諸葛鈺給姚成施針後,姚成終於有了甦醒的跡象,諸葛汐和姚大夫人幾乎是同時衝到牀邊,又同時喚了他的名字:“姚成!”
姚成睜開迷濛的雙眼,就看見諸葛汐和他娘在齊齊朝他微笑,他自嘲一笑,這一定是做夢啊,他做了對不起小汐的事,小汐不會原諒他的,既然是夢,那他便不要醒了吧!
姚大夫人剛剛在林媽媽的勸說下請大人處理了頭上的傷口,諸葛鈺到底是留了手的,因此只是皮外傷,將養幾日便能康復。現在,諸葛鈺治醒了姚成,她覺得諸葛鈺是將功補過,她完全可以不和諸葛鈺計較了!
“兒子,你感覺怎樣?”她訕訕地問。
姚成只當這是夢,便沒理姚大夫人,而是直接看向了諸葛汐,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明,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握住她的,忽而憶起他和諸葛汐決裂的原因——正是他在不夠清醒的狀態下錯把冷薇當成了她,是以,現在又來一個“諸葛汐”,他卻不敢斷定對方到底是不是諸葛汐了。
諸葛汐微微一怔,他臉上的驚喜去了哪裡?爲什麼撇過了臉?難道他真的放棄她,不要她了嗎?
諸葛鈺給姚大夫人使了個眼色,姚大夫人含淚點了點頭,和諸葛鈺悄然退了出去。
諸葛汐在牀邊坐好,握住姚成瘦得骨骼分明的手,哽咽道:“姚成,我是小汐啊。”
“那次的‘你’也是這麼說的,可‘你’不是我的小汐,我的小汐跟我和離了,她說我碰了別的女人所以很髒……”講到最後,姚成迷濛的眸子裡就有了水光閃耀。
諸葛汐的心猛一陣抽痛,她用臉貼上姚成的大掌:“對不起……我那是氣話。”
“看吧,你果然不是我的小汐,小汐是不會和我說這三個字的。”她對的也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姚成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笑來,“而且她沒這麼溫柔,不對,是懦弱,小汐很堅強,她不哭。”
諸葛汐的心就更疼了,“我真的是小汐啊,你還記不記得賞梅宴上我用鞭子打了你,告訴你說,如果你賽馬贏了我我便嫁你?我們認識七年,你就贏過我這麼一回。
還有,我夜裡很喜歡踢被子,你總要給我蓋三、四回。
我不是不哭啊,圓房的時候我不是哭了麼?”
姚成的心口霍然一震,不可思議地面向了諸葛汐,“小汐你真的回來了嗎?”
諸葛汐頓了頓,換了一種回答方式,“我來找你了。”
姚成慕地伸出雙臂將諸葛汐抱入了懷中,顫聲道:“小汐你原諒我,我誰也不要了,我帶着你遠走高飛好不好?我聽說喀什慶很美,你想不想回去?”
諸葛汐含淚點頭:“想。”
姚成激動得笑個不停,眼淚也冒個不停,小汐雖然是個霸道強勢的性子,但那僅僅是對他,對姚府另外的親人和長輩,小汐一直都是寬容隱忍的,他知道這些年小汐過得並不容易,但她從沒當着他的面抱怨一句……
他再不願她受委屈了,也不願她對誰強顏歡笑,他的小汐就該被他捧在掌心好好疼!
但到底是大病初醒,姚成激動了沒一會兒便開始目眩頭搖,諸葛汐喂姚成吃了些白粥,又拉開被子躺進了他懷裡,感受到他清瘦的骨骼,她的心裡又是好一陣難受。
她的眼神一閃,用手肘支撐起身子,軟軟的嬌軀貼着他卻並未着力。
姚成許久不吃“葷”,心愛的女子這麼一碰他便有些把持不住了:“小……小汐,我想……”
諸葛汐開始在他身上蹭來蹭去,姚成倒吸一口涼氣:“小汐……”
諸葛汐輕咬着他耳垂,爾後魅惑地道:“真的很想?”
姚成舒服地繃緊了身子:“……想!”
諸葛汐突然抽回手,從他身上下來平躺一旁:“想你就快點好起來!”
姚成欲哭無淚……
待到他慾火平息,眼神也漸漸清明,諸葛汐才拉過他的手貼上自己溫軟的肚皮,輕聲喚道:“姚成啊。”
“嗯?”
“我有我們的孩子了。”言罷,定定地看着他,想知道他在乎這個孩子是否多過於冷薇的,亦或是……一樣?
彷彿一道驚天悶雷在頭頂轟然炸響,姚成驚得目瞪口呆:“小……小……小汐……你……你說什麼?你有我們的孩子了?”
這是不是也……太激動了?諸葛汐不禁失笑:“嗯,有了。”
姚成仍睜大眼眸,又問了一遍:“這麼說,你懷孕了?”
諸葛汐笑意更甚:“有孩子不就是懷孕麼?”
天啦!這可真是……太振奮人心了!小汐有了他們的孩子!
都說人的潛力是無限的,本已筋疲力盡的姚成在聽了這個絕世喜訊之後渾身都充斥了一股駭人的力量,他掀了被子,輕輕解開諸葛汐的上衣,低頭,顫抖的吻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這一刻,他忽覺人生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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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葉詞成爲榜眼!
今天沒有二更,不是我偷懶哦,是因爲我要寫冰冰和雲禮的小劇場,歡迎入羣分享。
其實,我覺得姚小傻和汐女王的應該是很有喜感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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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恭喜葉詞成爲榜眼!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