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東窗事發解決

寵妻無度之腹黑世子妃

“大家是親戚,講什麼賠不賠的太見外了,弟妹和文鳶無需放在心上。”冷幽茹雲淡風輕地道。

文鳶看了看屋子裡的豪華陳設,心道,反正王妃有錢,這打破的幾樣東西估計是九牛一毛,難怪王妃不放在心上了。

上官虹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怎麼好意思?”

冷幽茹牽了牽脣角:“沒什麼不好意思,碎了幾樣東西而已,別讓人說我小家子氣,爲了一點兒俗物與親戚斤斤計較。”

文鳶附和道:“是啊,堂姑姑,王妃都這麼說了,你還是別老提這事兒了,不知情的真會以爲王妃有多小氣呢!”

上官虹心裡冷笑,卻沒再言辭,邁步走出了清幽院。

“母妃,還是多派幾個人去清理一下佛堂吧,萬一有老鼠偷吃貢品,撞翻了白玉觀音就不妙了。”水玲瓏望了望上官虹遠去的背影,出聲建議道。

冷幽茹點了點頭:“這事兒你看着辦吧。”

水玲瓏應下,回了紫藤院。

上官虹和文鳶同回往墨荷院,二人卻兩看兩相厭,是以各走各的,連句話也沒說!

上官虹牽着緒陽的手走在後面,她倒是想走前面,但緒陽腳程不快。

緒陽皺着小臉,嘆了嘆,道:“娘,我還沒玩夠呢!”難得碰到和他同齡的孩子,三哥和二哥都比他大好多,根本玩不到一塊兒!

上官虹心裡想着事兒,沒聽到兒子的話。

緒陽委屈地搖了搖她手,鼻子哼哼,道:“娘!你聽沒聽見我說話?我想和皓哥兒玩啊!我不想回喀什慶!皓哥兒的爹會做好多好玩的東西!大嫂也會!這裡比喀什慶好玩,我們能不能一直呆在這裡呀?”

上官虹本就堵了火氣,此時聽了這話更是如烈火烹油,燒得她雙目如炬,她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兒子撅起的嘴兒,呵斥道:“你這沒出息的孽子!不記得穆承皓對你做了什麼,是吧?剛來的那天你的耳朵差點兒被他咬掉!要不是我阻止得及時,諸葛緒陽,你現在已經是個殘廢了!還好意思和他做朋友?你真是要臉不要了?”

“嗚啊——”緒陽被罵哭了。

哭!越哭上官虹的火氣越大!他不知道大哭很傷身嗎?哭多了眼睛疼,嗓子也疼,這麼小的年齡最容易喉嚨腫痛,然後咳嗽!發熱!

無限制的擔憂涌上心頭,她厲喝道:“不許哭了!諸葛緒陽我命令你不許,你聽不聽話?”

“嗚啊——”緒陽嚇得不輕,本能地便是越哭越大聲。可他越大聲,上官虹越着急,一着急就有了新的火氣,說不聽,上官虹便出動了暴力,她拉過緒陽貼住自己的胸膛,爾後擡起另一隻手狠狠地扇向了他的屁股:“給我哭!你還哭!不許哭了!說了多少遍不許哭了!”

本意是以暴制暴,嚇住緒陽,別哭,別弄疼了嗓子,別又咳嗽。

可這麼小的孩子不理解孃親是怕他哭出病來,只以爲孃親不喜歡他了,甚至厭惡他了,身子疼痛,心裡惶恐,這哭聲便越發厲害了。

不遠處的枝繁看到這一幕,心有不忍地皺了皺眉:“大小姐,四少爺只是個孩子,二夫人會不會下手太重了?”

打打屁股,下手是不重的,就是把那孩子嚇得夠嗆。水玲瓏凝了凝眸,想起前世斌兒犯了錯,她年紀輕,控制不住脾氣,也這麼打過他,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一想忽覺後悔。

緒陽的哭聲一浪高過一浪,撕心裂肺一般,枝繁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那個……大小姐咱們要不要去勸勸?四少爺太可憐了……”

二夫人真狠心,那是她親生兒子,又不是妾室生的,有必要下這種狠手嗎?

水玲瓏淡道:“勸沒用,越勸四少爺越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會哭得越厲害,他哭得越厲害,二夫人下手就越重,惡性循環。走吧!”

枝繁和水玲瓏離開了原地,枝繁時不時回頭,須臾,就看見喬慧從旁邊的小路里竄了出來,她心頭一喜,四少爺有救了。然而,令她大跌眼鏡的是,上官虹不僅沒住手,反而將喬慧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喬慧也哭了……

緒陽止住了哭泣,在被打得呆呆愣愣,完全不敢反抗之後……

莊媽媽去膳房領晚膳,回湘蘭院的半路上與兩名提着水桶、帶着抹布和幾株高香的丫鬟碰了個正着。丫鬟們躬身向她行了一禮,不認得她,但通過衣着打扮能判斷她是位管事媽媽。

莊媽媽看了看她們手裡提着的工具問道:“府裡有人要做法事嗎?”

其中一名膽子大些的胖丫鬟答道:“不是,是世子妃命奴婢們清理佛堂,免得有老鼠作祟,碰掉白玉觀音了。”

莊媽媽眼神微閃道:“哦,這樣啊,世子妃有心的,眼下天氣熱,的確蟲鼠四溢,得打掃乾淨。”

丫鬟們認真地應下,去往了小佛堂。

小佛堂位於府西一處非常僻靜的地方,冷幽茹禮佛時不喜人打擾,這裡除了早上定點有丫鬟前來清掃院落之外,其他時辰是荒無人煙的。

盛夏的夜,並不靜謐,蟬鳴蛙叫此起彼伏,遮了腳步踩碎落葉的聲音。

一道暗影,悄然衝佛堂靠了過去。

硃紅色大門嵌入無邊夜色,月光一照,猶如洪荒魔鬼突然張開了血盆大口,那道暗影便一點一點進入它的肚腹。

路過前院,跨過垂花門,踏上回廊,推開雕花木門,月輝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投射在屋內,折了一下映在案桌上、白玉觀音上。

觀音慈眉善目,眉宇間一點硃砂妖嬈,炯炯有神的眼睛閃動着寧和的光,懷中童子笑得春陽般明朗。

黑衣人卻對着這一幅美好和諧的畫面發出了不懷好意的笑!

黑衣人伸出戴了雙手,一把推掉了白玉觀音!

一聲脆響,觀音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衣人滿意一笑,轉身便朝外走去,誰料,她剛行至門口,便有一道高大偉岸的身影籠罩了她……

“王……王爺?”她嚇得魂飛魄散,佛堂這種地方,王爺是斷斷不該來的,這簡直是觸犯了天神禁忌!

諸葛流雲的眸子裡急速竄起一層暗涌,當冷幽茹告訴他有人想破壞白玉觀音時他還將信將疑,但爲了以防萬一所以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地提前守在了這裡。

卻是果然有人耍幺蛾子!

諸葛流雲的眸光一涼,以掩耳不及迅雷揭了她的面紗……

清幽院。

皓哥兒洗漱完畢,並未回自己房間歇息,而是賴在冷幽茹房間的地毯上,轉着魔方。

冷幽茹看了他一眼,拿起乾毛巾走到他身後,也坐下,爾後輕輕擦起了他溼漉漉的頭髮:“你今天生什麼悶氣?一整天不和我說話。”

皓哥兒的眸光動了動,繼續轉魔方,半響後,道:“沒有。”

“撒謊!”冷幽茹看着他越轉越亂的魔方,手裡的動作依舊輕柔,“不許和我撒謊,我不喜歡。”

皓哥兒的動作瞬間僵住,他低頭,似在認真思考“我不喜歡”這四個字對他的意義到底有多大,須臾,他幽幽一嘆,用蚊子嗡嗡般大小的聲音道:“我今晚可不可以不要回房睡?”

冷幽茹的長睫一顫,愣了一瞬,爾後茅塞頓開,明白了他生悶氣的原因,她又好氣又好笑:“兩人擠一張牀,不覺着不自在?一個人睡多好,怎麼翻身擡腿都行。”

原是一番寬慰以及開導之詞,敏感的皓哥兒卻漸漸變了臉色:“是不是我和你睡,你不自在?覺得我擠到你了?”

“……”冷幽茹啞然!

皓哥兒卻誤以爲是默認,他的鼻子一酸,落寞地道:“我保證從今天開始只睡一個小角落,睡你腳邊也行。”

冷幽茹放下毛巾,將他抱在了腿上,素手輕擡,緩緩拂過他濃密而捲翹的睫羽,觸感……一片溼膩。冷幽茹親了親他冰涼的額頭,似嘆非嘆:“我有那麼好嗎?”

皓哥兒不假思索地點頭!

冷幽茹摟緊了他,闔上眸子,沒再說話。

岑兒打了簾子進來,看到這一幕眉心就是一跳,愕然一霎那便回神,稟報道:“王妃,佛堂出事了。”

當冷幽茹趕到花廳時,發現有人已經先她一步到了。

諸葛流雲端坐於主位上,流風和上官虹坐在右側,左側是水玲瓏和文鳶,沒看見諸葛鈺和二房其他人。

冷幽茹的視線掠過跪在地上的莊媽媽,沒有意外地、一臉淡漠地走到諸葛流雲身邊坐下。

繁文縟節一概省略,諸葛流雲的頭都是大的,他搞不懂自己去抓破壞白玉觀音的人怎麼就抓到了莊媽媽?莊媽媽是上官虹的貼身媽媽,這之間……別告訴他沒有聯繫!而冷幽茹提前預知了這一事故,說明什麼?

他看向冷幽茹,於不忿中抽離了絲絲冷靜,關切地道:“一路走來,可累?”

冷幽茹垂下眸子,面無表情地道:“多謝王爺關心,妾身不累。”

諸葛流雲寬心,這才終於開始審案,他落在冷幽茹臉上的柔和目光,射向莊媽媽時已經變成寒涼:“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跑去毀白玉觀音!說,誰指使你這麼幹的?”

上官虹的眼神閃了閃,拽着一方絲帕幾乎要揉爛!

莊媽媽此時已沒了先前的驚慌,很淡定從容,她微垂着眼瞼,說道:“沒有誰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要毀白玉觀音的!”

文鳶看了故作鎮定的上官虹,又想了想今晚發生的事,很多說不通的情節也漸漸有了眉目,她冷冷一哼,嬌喝道:“騙人!明明是我堂姑姑指使你乾的!今天傍晚時分,在王妃房裡,堂姑姑故意弄蜘蛛嚇我,又假裝來扶我,再假裝被我推開,借勢撞向多寶格,那時,就已經碎了一個白玉觀音了!你們根本是蛇鼠一窩,專門來破壞王府鴻運的!”

冷幽茹將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隱去了水玲瓏叫她提前收好白玉觀音的事,只說觀音一直都悄悄地供奉在佛堂。

諸葛流雲和流風的臉就在冷幽茹不夾雜任何主觀色彩的陳述裡越變越黑了,水玲瓏看了看又震驚又惱怒的諸葛兄弟,又看了看面色暗沉的上官虹,淡漠地眨了眨眼,返程在即,上官虹是被逼得亂了陣腳,若靜下心來思考一番,未必會這麼容易中計,冷幽茹房裡的玉觀音不是真的那尊時,上官虹就該引起警惕了,小丫鬟刻意與莊媽媽碰上,通過莊媽媽將白玉觀音在佛堂的消息傳到上官虹耳朵裡,說實話,任何一個局外人都看得出這是一個陷阱,她並沒指望上官虹這麼容易上當,她和文鳶還有一齣戲沒演,演完才應該是上官虹派人毀觀音……

其實,上官虹是輸給了自己的外表端莊溫柔,實則急躁,衝動,強勢的性格。換句話說,上官虹心理素質不好,這種人肯定經常失眠。

諸葛流雲信她的鬼話纔是真見了鬼,諸葛流雲冷沉的眸光又掃向上官虹,不願信卻又不得不信:“弟妹,你給我一個解釋!”

上官虹一擡頭,就對上水玲瓏清冷的眸光,那眸光深處,藏着洞悉一切的犀利,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算計了,水玲瓏撒了一張彌天大網,將她網了個嚴嚴實實。水玲瓏先是請文鳶吃飯,做了一場要和文鳶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戲碼,讓自己相信她不得不妥協了族裡的安排,猶記得自己質問她爲何要主動接納文鳶時,她怎麼回答的?她說,“二嬸,掏心窩子和你說句話,我不喜歡文鳶,不樂意與她交往,但我嫁了諸葛鈺,便是諸葛家的兒媳,這些話老太爺還在京城時便告誡我了。所以,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但我有分寸,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二嬸你別爲我擔心。”

這話,當時聽來句句都是女人的無奈和心酸,而今想來,字字都是誤導,她沒具體說作爲諸葛家的兒媳到底有怎樣的身不由己,可自己不由自主地腦補了她的身不由己!

加上她故意讓鍾媽媽藉着送補湯給喬慧的機會,反覆強調送子觀音的重要性,自己既然不能阻止上官家和諸葛鈺的聯姻,便唯有從王府着手,毀掉王府的鴻運本源,這樣,作爲王府一員的諸葛鈺也將厄運連連,成功返回族裡接任族長的機會就大大減少了!

白玉觀音也不是冷幽茹自己收起來的,一定是水玲瓏提醒她的!而自己並非完全沒有意識到潛藏的危險,只是入京的目的便是解決這件事,眼看着歸鄉在即,她沒有時間可以耗,哪怕明知它有一定的風險,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呵呵。”她淡淡笑開,事已至此,任何辯駁都是無力的,“是我。”

文鳶張大了嘴,久久合不上:“哎呀!表嫂,現在你信我的話了吧,她這麼歹毒!昭雲肯定也是她害的!她就是想通過昭雲害王爺!害王妃和王妃腹中的胎兒!不對,不止這些,枝繁和昭雲走得那麼近,萬一枝繁被傳染,由枝繁貼身照顧的姐兒和哥兒也會有危險!這個女人,簡直太可惡了!”

諸葛流雲和流風齊齊看向了她!

比起陷害諸葛流雲、冷幽茹、哥兒和姐兒,水玲瓏更原因相信上官虹只是想挑起她對文鳶的懷疑,莊媽媽故意燒掉綢緞被文鳶看到,以文鳶和上官虹水火不容的狀況肯定會跑來向她告密,並提醒她當心上官虹,而文鳶是她的情敵,她潛意識裡並不樂意相信文鳶,反倒會和枝繁分析的那樣,傾向於文鳶是罪魁禍首,想害死王妃的胎兒和哥兒、姐兒,並企圖嫁禍給上官虹的版本。但她素來比常人謹慎,沒有盲目地被情緒主導,利用文鳶演戲,最初的目的是想證實上官虹的清白,她多希望上官虹什麼也不做,不弄什麼蜘蛛嚇文鳶,也不故意撞掉白玉觀音。她寧願文鳶是壞蛋,也不想諸葛鈺的又一個美好回憶被敲碎。

太殘忍了!

對諸葛鈺太不公平了!

上官虹一瞧水玲瓏的神色便知她不贊同文鳶的指證,心底淌過一絲莫名的情緒,說不清是讚賞還是悲涼,她沒否認文鳶的話,而是撇過臉,嘲弄地笑了:“想知道我爲什麼要毀掉白玉觀音嗎?”

水玲瓏平靜地說道:“因爲你想毀了王府的鴻運。”這話,文鳶說過了。

看了老太爺留下的字典才知道,諸葛家的歷屆族長夫人都來自上官家族,老太君是個例外,因爲老太爺接連娶了兩任上官家的女子,結果都死掉了,上官家不敢把女兒嫁他,老太爺這才婚姻自由,但也就這麼一個特例而已。上官文鳶入住王府,主動接近諸葛鈺,她起初沒往深處想,覺得左不過是女兒家仰慕美少男罷了,但後來,她細細思考了上官虹和文鳶的態度,以及昭雲出事的經過,才最終猜測,諸葛鈺纔是內定的族長繼承人,文鳶,則是他將要迎娶的族長夫人。

“沒錯!”上官虹承認得非常乾脆,絲毫沒有被抓了現行之後的窘迫,甚至,她很理直氣壯,表情很大義凜然,“其實原本我也可以不毀白玉觀音,只要你,水玲瓏守住諸葛鈺,拒絕和上官家的聯姻!拒絕回到喀什慶!我真的什麼都不會做!”

水玲瓏搖了搖頭,幽若明淵的眸子裡泛起清冷的光:“你殘害無辜的昭雲,已經不是什麼都沒做了!不僅如此,在入京之前,你派人追蹤文鳶,並放赤火蛇咬她,也實屬不該!”

文鳶大驚失色:“什麼?赤火蛇……是她派人放的?”

水玲瓏淡淡地蹙了蹙眉,一直盯着上官虹,那話卻是對文鳶說的:“不然,你以爲你真的巧到中了一種只有諸葛鈺能解的毒?”就是因爲太巧,所以她和枝繁都有點兒懷疑文鳶是施的苦肉計。如此,她便更加排斥文鳶了。

文鳶嘟了嘟嘴,一開始她聽說自己中的毒只有諸葛鈺能解還挺喜從悲處來的呢,這說明她和諸葛鈺能有許多獨處的機會!唉!誰料,諸葛鈺每次都帶一個討厭的胡大夫,好容易害胡大夫拉一次肚子來不了,諸葛鈺竟是狠心地讓她自己泡寒池,自那之後,她都乖乖的了。

她看向上官虹,質問道:“毒蛇……毒蛇真的是你放的?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兒死了?你的心是什麼做的?怎麼這樣黑?”

上官虹根本不理文鳶,含了一絲嘲弄笑意的眸光望進水玲瓏幽深平靜的眸子:“你很聰明,呵呵,早知道我該直接毀掉你。”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流風氣得暴跳如雷!

上官虹嗤然一笑:“諸葛流風,誰都有資格質問我,唯獨你沒有!”

“你……”流風定定地看着她,盛滿怒氣的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彷彿頭一天認識自己的妻子,當年她以上官家嫡女的身份委身於她,他心中着實慚愧,是以,這些年她在生活上表露出的各種控制慾望,他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絕不和她紅臉,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心腸歹毒到要毀了王府的鴻運!

“你……上官虹……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沒有大哥的艱辛付出就沒有我如今所擁有的一切!你……太讓我失望了!”

“呵呵!”上官虹笑出了眼淚,一種哀涼漫過衆人的心扉,“爲了你?諸葛流風你腦袋被驢給踢了吧!王爺入京做質子是爲了你嗎?族長之位是他心甘情願給你的嗎?如果朝廷不賜婚,不強行下旨讓他攜家眷入京受封,族長的位置輪得到你這個庶子來做?醒醒吧你諸葛流風!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只是個替補!和一個工具!從出生到老死,幫忙證明諸葛家公平公正、仁義道德的工具!替諸葛家父子穩住喀什慶時局和民心所向的工具!他們離開了,就推你上位!回來了,就拉你下馬!你,諸葛流風,纔是二十多年的糾葛裡……最大的悲劇!”

上官虹的話猶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剖開了流風的心臟,一些多年來他刻意逃避的情緒一點一點流了出來。他承認,他在某些方面是比較麻木和遲鈍的,譬如嫡庶之別,他好像從小到大就沒怎麼在意過,他一直活得很幸福、很單純快樂,但當他掩藏得密密實實的傷疤被上官虹無情揭開,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屈辱排山倒海而來,他才明白,不是不在意的,只是潛意識裡關閉了自視情緒的能力,否則年幼的他無法接受生母是姨娘、自己是庶子的命運,也無法忍受不想看到卻無意中看到的差別待遇……

入戲太深,便不知是假是真,他和老太君的母子情義,和大哥的兄弟情義,他確定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只是眼下一番剖白,有些回憶也變得蒼白,他頓覺……茫然。

諸葛流雲不可思議地蹙了蹙眉,他沒想到上官虹心裡有這麼多怨恨,也不知道流風的心裡藏了這麼多苦楚。流風不抱怨,他便當他沒有怨言。從朝廷召他入京的那一天起,老太爺和族裡的長老便做了這個決定:由流風暫代族長之位,他日小鈺長大,再尋機會讓小鈺返回喀什慶接任族長之位……

上官虹揚起滿是淚水的臉,又看向了諸葛流雲,忽覺諷刺,當諸葛家定下諸葛流雲的死訊時,她也曾動過去沙漠尋找他的念頭,但最終沒能鼓足勇氣,所以,眼睜睜地看着上官茜偷偷離開了府邸……

如果當時,她也有上官茜那種勇氣、那種運氣,她而今便不需要如今煞費心機!有些人、有些事,一錯過就是一輩子。

但她不會承認自己錯了!錯的是別人!是那些企圖破壞她幸福的人!

她站起身,目光凜凜地盯着諸葛流雲,歇斯底里道:“我討厭你!討厭你的兩個妻子,也討厭你兒子!上官茜搶了本該屬於我的婚姻!冷幽茹又迷惑了我丈夫的心!你兒子又要來搶我兒子的繼承資格!你們這一家子,當真好生霸道!”

諸葛流雲的眸色一厲,她剛剛說什麼?冷幽茹迷惑了她丈夫的心?

流風的臉色登時一變!

冷幽茹的長睫微微一顫,很很快,她的面色歸於平靜。

諸葛流雲沉聲道:“你休要滿口胡言!”

上官虹視死如歸地冷笑:“沒有我丈夫,你的好王妃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你和上官茜濃情蜜意的時候,你的王妃差點兒餓死,你的琰兒差點兒病死!是我丈夫!是他明裡暗裡送動送西,你的王妃才留了一條小命!他爲你、爲你們這一家子……付出了多少?可你又回報了他多少?你回報他的是十六做牛做馬的歲月!是利用完一腳就踹也不管他到底難不難受的恥辱!諸葛流雲,摸摸你自己的良心!”

諸葛流雲的呼吸霎時凝在了胸口,他從不知道冷幽茹在喀什慶的日子有這麼難過,他沒管過她,只是撥了相應的下人照顧,照顧得好不好他的確不曾開口問過……

他看向一臉漠然的冷幽茹,想說什麼,卻如鯁在喉;又看向流風,眸色一深,依舊開不了口。

心塞……

水玲瓏冷冷地凝了凝眸:“二嬸,不是我這做晚輩的排揎你,二叔作爲諸葛家的一份子,看見大嫂有難出手相幫本在情理之中,二人不曾私下交往,不曾逾越本分,怎麼到了你口中卻彷彿有了天大的私情?你不要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更不要再拿二叔做筏子博得大家的同情,你是你,二叔是二叔,他沒必要爲了你的罪孽埋單!”

上官虹的心口一震,眼底閃過了一絲被說中心事的羞憤,這個水玲瓏,真是好能拆她的臺!明明諸葛流雲都已經看在流風的面兒上流露一絲同情了,自己再巧言幾句便能成功將這事兒揭過去!左不過她是替流風委屈,一時腦子發熱做錯事,諸葛流雲一定會從輕發落,但現在……

她狠狠地剜了水玲瓏一眼,也……心塞!

水玲瓏不理會她的敵意,流風可憐是流風的事,不是她上官虹爲非作歹的藉口。再者,一個人到底幸不幸福源自於心態,不是他擁有多少東西。一個人若不知足,哪怕做了皇帝也如食不果腹;可只要擺正心態,便是路邊的乞丐也能因爲今天多討了兩個銅板而倍覺完滿。

就在所有人有陷入沉默,氣氛一度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時,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自門邊徐徐響起。

“我不回喀什慶。”

卻是諸葛鈺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他穿着墨色沉香緞錦服,揹着光,容顏隱在暗處,那雙迸發着犀利眸光的眼睛卻格外閃亮。

他緩步而入,淡淡地掃視了一圈,彷彿一股冷風在屋子裡兜了個來回,盛夏的夜,突然變得幽冷,他的語氣也很是冰冷:“兩年前我是這句話,兩年後我還是這句話,我不回喀什慶,不娶上官家的女人,不爭奪繼承人的位子。”

衆人皆是一愣,便是水玲瓏也不禁睜大了眼眸,諸葛鈺拒絕娶別的女人,她尚能理解爲他對她一往情深,可如此義無反顧地放棄權勢名利,她有點兒……難以置信!

文鳶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表哥!你……你……你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喀什慶需要你的……你,你不能這樣……”

不能不要她!她是未來的族長夫人!她是喀什慶最尊貴的女人!

文鳶急了,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合宜的不合宜的全都蹦出了口:“表哥!我保證回了喀什慶會對玲瓏好的!絕不讓誰欺上瞞下!也不阻撓你和她見面,我們……我們一定能相處得很好的!”比大姑姑和冷幽茹要好!

諸葛鈺行至水玲瓏身邊,握住她微微冒着薄汗的手,失望地看了上官虹一眼,正色道:“我這一生,就水玲瓏一個妻子!”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敲進衆人心坎兒,擂鼓般震撼着心臟。

三妻四妾的時代,究竟需要多大勇氣才能做這樣的決定?或者,究竟得有多叛逆才能違背老祖宗的規矩?這句話帶給大多數人的不是動容,而是震驚,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不含讚許,只有狐疑。

唯獨水玲瓏,心頭的一處柔軟被觸動,好似常年冰封的大山突然化開了一角,陽光照了進來,整個心房都暖烘烘的,快要不像她的。

這不是兩人濃情蜜意時哄她開心的情話,而是當着王爺和族長的面立下的誓言,雖然她不信承諾,他也不習慣許諾,但要鎮住其他人,絕了他們給他娶妻或納妾的念頭,他還是跨出了這極富挑戰性的一步。

不管他是不是爲了她才放棄族長之位,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在他心裡,裝着比名利權勢更重要的東西。

寬袖下,二人十指相扣。

怎麼處置上官虹水玲瓏不在意了,反正喀什慶那塊地方他們再也不會回去了,上官虹是死是活與她有什麼關係?她要做的是保護王府,保護自己的家。

上官虹口口聲聲說是爲了諸葛流風打抱不平,但如果她和冷幽茹一樣撫養着別人的兒子,她還會不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去搶?自古以來傳位都是傳嫡不傳長不傳賢,作爲嫡長子的諸葛流雲本身就該穩坐族長之位,他是爲了喀什慶的和平安定才帶着家眷入京做了質子,不能因爲上官虹看不見他在京城默默爲喀什慶付出的汗水就全盤否認他的付出。

爲了民族的興旺與發展,諸葛流雲和流風都獻出了自己最寶貴的青春,那些說諸葛家父子把流風當作工具的心理暗示真是誅心!

水玲瓏冷冷地看了上官虹一眼,隨諸葛鈺一起離開了花廳。

諸葛流雲看着一臉茫然的弟弟,頭一次在弟弟身上感受到了陌生的情緒,他拍了拍流風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你是族長,也是上官虹的丈夫,怎麼處置她你看着辦吧,只是王府,再也不歡迎她了。至於小鈺的事,我也還是那句話,我尊重他的決定。”

哪怕他的決定讓他心裡堵得慌。

流風點了點頭,待到一行人離開,他神色複雜地看向了上官虹:“我很失望……”

上官虹卻從他的眼神裡感受到了絕望,他在絕望什麼?絕望她的所作所爲嗎?還是絕望他們彼此的夫妻情義?

上官虹的心一痛,落下淚來!

流風失魂落魄地走出花廳,卻滿腦子都是上官虹的話。

“爲了你?諸葛流風你腦袋被驢給踢了吧!王爺入京做質子是爲了你嗎?族長之位是他心甘情願給你的嗎?如果朝廷不賜婚,不強行下旨讓他攜家眷入京受封,族長的位置輪得到你這個庶子來做?醒醒吧你諸葛流風!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只是個替補!和一個工具!從出生到老死,幫忙證明諸葛家公平公正、仁義道德的工具!替諸葛家父子穩住喀什慶時局和民心所向的工具!他們離開了,就推你上位!回來了,就拉你下馬!你,諸葛流風,纔是二十多年的糾葛裡……最大的悲劇!”

“大哥,這回去學院要住一個月呢,你的東西收拾好了沒?沒有的話我替你收拾。”

“收得差不多了。”

“我幫你瞧瞧!”他揹着自己的行囊,又翻開大哥的行囊,看到老太君送給的食盒,他也有一個,裝着各式各樣的點心和糖果,出於好奇,他打開了大哥的,一看,就發現裡邊兒多了幾顆五顏六色的珠子一般的東西,他問,“這是什麼呀大哥?”

“哦,是朝廷賞的,好像叫……叫什麼,哎呀!我想不起來名字了,反正是有人從西洋買的!你沒有嗎?”

“有……有……有的,比你還多,我吃了,就是不知道名字才問你。”

“我不喜歡吃糖,你喜歡就都拿去吧!”

他想也想不來的,卻是大哥不屑一顧的,當時他什麼感覺已經不記得了,只是而今一回憶,心裡悶悶地難受。

“得了,和我你還裝什麼?你的小九九在我跟前又還剩什麼?你哥哥不要的纔是你的,你喜歡的卻是你哥哥的,諸葛流風,你窩不窩囊?”上官虹的原話。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他一人漫步在無邊無際的夜色中,衣袍染了雨水,混着塵土,髒了滿身。

模糊的視線裡,依稀可見諸葛流雲攬着冷幽茹,將傘撐在她頭頂。

突然,周圍的雨依舊下個不停,他的頭上卻沒了雨滴,他仰首,又轉身……

上官虹將傘塞進他手裡,含着淚,卻倔強地嘴硬道:“真後悔嫁給你!讓我連活一天都覺得噁心!”

言罷,頭也不回地衝入了雨中,須臾,荷塘裡傳來“噗通”一聲巨響,在暗夜驟然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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