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鈺潛入水玲瓏房間時,她已經熄燈就寢,看樣子,似乎睡得很沉。
其實半路上他已經想明白水玲瓏不會有什麼事,原本該打道回府,可鬼使神差地,他還是來了。
既然來了,總得看一眼,這是他的未婚妻,他關心她是理所當然,諸葛鈺這麼安慰自己。
於是他走到牀邊,挑開綾羅帳幔,一股淡淡的處子幽香撲鼻,若有若無,讓人想起五月鈴蘭,茫然幽美,可心性高貴,不容易接近。
越不容易接近,他偏要接近。
他俯身,看着水玲瓏的一張小臉在他瞳仁裡緩緩放大,他素來討厭漂亮的女人,她樣貌平平倒剛好入了他的眼。
二人越來越近,他的心跳竟也越來越快。
就在他和水玲瓏的臉不足一手之距時,水玲瓏倏然睜眼,諸葛鈺驚得渾身一顫,一秒失神,肚子一痛,被水玲瓏給狠狠地踹了一腳。
“你……你這臭丫頭!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還不是擔心她才巴巴兒地跑來,她居然踹他!
水玲瓏瀟灑地坐直身子,字字如冰道:“呂洞賓,好人心?我看你是蒙了豬油的無恥色心!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我房裡輕薄我,諸葛鈺,我真是錯看了你!”
輕……輕薄?這個不要命的臭丫頭居然敢用這樣的字眼侮辱他!他想輕薄她,早在馬車裡被媚藥給刺激得慾火焚身時就動手了!
水玲瓏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又道:“怎麼?想殺我泄憤?還是想奸~屍?”
“你……”諸葛鈺的肺都要氣炸了,他名聲不好他是知道的,可那跟“色”絕對扯不上半文錢關係!她竟說他想——奸~屍?這種話一未出閣的女孩子說起來居然不害臊!那他當然也不能示弱了!
“水玲瓏,爺把話給你撂這兒了,就你這瘦不拉唧的身板兒,脫光了站在爺面前,爺也沒有半點兒興趣!”
“那可真是太好了!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成親後別碰我!門在對面,窗子在左邊,慢走不送!”冷聲說完,水玲瓏躺回了牀上,這麼一吵,倒把鐲子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不碰就不碰!你當爺稀罕?”離開尚書府後,諸葛鈺上了安平準備好的馬車。
“世子爺,去哪兒?”
“寒池!”要滅“火”!
經過先前一個多月的治療,老夫人身體大好,不咳不喘,胃口也好了許多。
水玲瓏伺候老夫人吃了一個饅頭,又喝了一碗湯,老夫人身心舒暢,半嗔道:“別人都當我是病秧子,唯恐避之不及,你也不怕染了我的病氣。”
水玲瓏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哪兒能啊?人在做天在看,伺候祖母是孫女兒求之不得的福分,老天爺只會獎勵,不會懲罰的,您看,孫女兒這回去赴宴不就走了好運麼?都是託您的福!”
“傻孩子!那是你自己能耐,幹伺候我這孤老婆子什麼事?”話雖如此,老夫人對玲瓏把功勞推到她頭上的說辭還是頗爲滿意的,她又道,“我已經給玉妃娘娘遞了牌子,今天下午應該就會有人接我們入宮。”
這麼快?應該不止是答謝這麼簡單。
出了福壽院,枝繁神色匆匆地走了過來:“大小姐,出事了。”
水玲瓏進入長樂軒時,秦芳儀和水航歌端坐於主位上,水二、水三、水四、水五分別坐於兩旁,她們本是給父親、母親請安的,誰知還沒用早膳呢,便出現了這麼一場鬧劇。
容顏嬌美的蘭姨娘跪在中央,哭得梨花帶雨,一身淡粉色夾襖把她曼妙的身姿凸顯得淋漓盡致,她哪怕在哭,都美得勾人心魄,最重要的是,她的臉跟董佳雪那個賤人驚人的相似,秦芳儀看了就窩火!
“老爺,夫人,婢子若非實在是怕了,也絕不會冒着毀壞尚書府規矩的風險,私自求見你們的!還請老爺和夫人爲婢子做主啊!”
秦芳儀巴不得她被害死得了,卻故作憂慮道:“蘭姨娘,你害怕什麼?把話說清楚。”
蘭姨娘吸了吸鼻子,目光如炬道:“有人要陷害婢子!請老爺和夫人明察!”
秦芳儀又道:“陷害你?蘭姨娘,你剛入府,大家夥兒都沒怎麼認識你呢,就開始陷害你了?”
蘭姨娘指向剛走進明廳的水玲瓏,憤憤不平道:“就是大小姐!她要陷害婢子!”
所有人俱是一怔,水玲瓏也一臉愕然:“蘭姨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怎麼陷害你了?我見都還沒見過你呢!”
蘭姨娘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後問道:“請問大小姐,這禮物可是您送給婢子的?”
水玲瓏並不否認:“賞梅宴那晚我得了許多禮物,便給大夥兒都分了些,這玉鐲是我派人送去的。”
“那好!”蘭姨娘拉起袖子,露出一截紅腫的皓腕,看向水航歌,“老爺您看,婢子戴了那鐲子就變成這樣了!婢子也怕冤枉了大小姐,昨晚讓乳母也戴了,您看!”
乳母田媽媽跪在地上,拉起袖子,手臂也是紅腫一片。這說明,鐲子有問題!
水航歌的眉頭就是一皺。
水玲月定睛一看,整個人呆住了,她給水玲瓏的鐲子怎麼被水玲瓏轉送給了蘭姨娘?她原本是打算損毀水玲瓏的肌膚,這樣也算破相,尚書府總不好把一個破了相的庶女嫁入鎮北王府,那麼她便能頂替她了……是水玲瓏識破了她的計劃,還是說一切只是個巧合?
不過怎樣都好,反正東窗事發纔對她最有利,至於是蘭姨娘控訴水玲瓏,還是水玲瓏控訴她,根本無所謂,因爲——
水玲瓏瞪大了眸子:“蘭姨娘,這鐲子是我送給你的不假,但那最開始是四妹妹送給我的,我看它款式新穎,便忍痛割愛送給了深得父親歡心的你,我可沒動手腳!我哪有那麼傻?在自己送的東西上動手腳,這不是擺明往自己臉上抹黑嗎?況且,你我毫無利益衝突,我害你做什麼?”
水航歌的眉頭微微舒展,玲瓏的確沒有陷害蘭姨娘的理由。
蘭姨娘在氣頭上,哪管什麼理由不理由?她反脣相譏:“你說這鐲子是四小姐送的,四小姐是婢子的親外甥,她還能害婢子不成?不對,四小姐又不知道你會把鐲子送給誰,是你!你想害我,然後嫁禍給四小姐,挑撥我和四小姐的關係,是不是?”
到後面,她氣得連自稱都改了。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啊!水玲月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十分委屈:“父親,母親,那鐲子原本也不是我的呀!是上回二姐姐給我,讓我送給大姐姐的!”
什麼?水玲溪的?這一下,連水玲瓏都有些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