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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諸葛鈺離開尚書府後,半路遇上了郭焱,瞧郭焱的倚靠車廂而立,似乎專程在等他。他掀開窗簾,叫了一聲:“郭焱!”
郭焱循聲側目,凝視了諸葛鈺璀璨的眼眸良久,才道:“你就是鎮北王府的煉丹師吧?”他也去觀摩了盛會,只是面對荀楓他有些不自在,是以一直隱在暗處,可諸葛鈺這雙眼睛太有代表性了,清澈得不染絲毫雜質,又淡漠如水,靜謐流深。
諸葛鈺濃眉微挑,並未否認:“你大半夜堵在道上就是爲了求證這個?你無不無聊?”
“我是來提醒你,不要和荀楓對着幹。”他臨死前曾有過一場奇遇,知曉了一些荀楓有關的東西,荀楓是天龍命格,誰也無法阻止他登上皇位,前世諸葛鈺閒魚野鶴倒是沒被荀楓給嫉恨上,但這一回諸葛鈺居然和荀楓爭奪醫學冠軍,簡直是找死!哪怕他醫好了荀楓的病,荀楓的心裡大概也不會有半分感激。他死了不要緊,玲瓏怎麼辦?
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裡掠過一絲暗光:“你是荀楓的說客?”
郭焱並不知道諸葛鈺和荀楓兒時的糾葛,只覺得諸葛鈺若是再刺激荀楓一下一定會死得很慘!
郭焱一本正經道:“我不是誰的說客,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鎮北王府加上喀什慶也鬥不過荀楓,所以你最好勸你父王不要再做無謂的謀劃,這天下將是荀楓的!”
諸葛鈺的眸光一凜,若非看在郭焱幫過水玲瓏的忙的份兒上,他現在就會一掌劈死他!
諸葛鈺理也不理郭焱,瀟灑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和郭焱擦肩而過時,郭焱鼓足勇氣道:“注意南水西掉,喀什慶的波折就是從它開始的!”
他能提醒的只有這麼多,荀楓是他父親,他再怨荀楓也無法對他痛下殺手。
巷子裡的馬車內,荀楓放下簾幕,容色淡淡,脣角的笑似有還無:“你確定是他?”
金尚宮篤定地道:“沒錯,此人的面相本該是早殤之人,卻不知爲何精神氣裡竟有一股龍氣。”
荀楓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聞了聞:“龍氣?何解?”
金尚宮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幽幽冉冉道:“有龍氣之人,月色下頭頂有紫霧縈繞,但除非是將五行八卦之術修煉到了一定的程度,否則是看不來的。世子乃天龍命格,註定會一統江山,此人卻有真龍命格,照樣不容小覷。”
他本是無神論者,可穿越來此後頻頻發生一系列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譬如輕功、又譬如五行八卦,他淡道:“天龍和真龍有何區別?”
金尚宮弱弱地吸了口涼氣,眼眸一眯,道:“按理說,真龍乃天龍之子纔對。”
“呵呵……”荀楓笑出了聲,“我可沒個這麼大的兒子。”
這也正是金尚宮疑疑惑不解的地方,她學五行之術多年,從沒碰到過如此蹊蹺的情況,或許……前輩們也不曾碰到過,是以,書中並無記載?金尚宮只能這樣自我安慰。
荀楓用手背揉了揉額頭,笑容漸漸凝在脣角:“你的意思是我要做皇帝,必先剷除他?”
“這……”金尚宮猶豫着道,“我不敢隨意妄斷,只是……此人和水玲瓏一樣,都能影響世子的命格。”
不同於以往提到水玲瓏時的興奮,荀楓陷入詭異的沉默。
金尚宮想起剛剛郭焱和諸葛鈺見了一面,雖未聽到他們談了什麼,但金尚宮的心裡隱有不祥之感:“世子,牽一髮而動全身,有些人原本和你不相沖突,但就因爲他們與能夠影響你命格的人綁在了一起,所以他們或許也會成爲你的阻力,世子切莫動惻隱之心纔是。”
諸葛鈺,既和水玲瓏有牽扯,又與郭焱是朋友,這樣的人……於世子的大業十分不利!她把寶都押在了世子身上,世子若落敗,她將生不如死!
“世子,今晚便是一個大好時機。”諸葛鈺在醫學盛會上煉丹受了重傷,外人看不出他的異樣,她卻知道現在哪怕是一名普通的暗衛也能輕而易舉地殺掉他!怪只怪他明知自己元氣受損卻硬要跑去見水玲瓏,白白成了靶子!
就在金尚宮洋洋自得之際,荀楓的寬袖一拂,一把尖刀扎進金尚宮的手背,將她的手和桌子釘在了一塊兒,金尚宮痛得放聲尖叫!
荀楓戴上手套,掐住金尚宮的下顎,笑容像曼珠沙華一般,絢爛中染了一絲死亡的悽美:“記住自己的本分,再有下次,本世子會剁了你的手指,讓你一根一根吃下去!”
天空一聲炸雷,緊接着又下起了細細密密的大雨,水玲瓏正在銅鏡前試穿新做的粉紅色繡白蓮肚兜,樣式不錯,顏色太淡了,她脫下,又換了件正紅色素面款式,果然還是這件好看!她的臉上揚起一個自信且自戀的笑,這才叫枝繁進來服侍她更衣。
外衫她仍喜歡簡單的樣式和顏色,只一件純白對襟春裳,一條淺藍色曳地裙,裙裾鑲了一排珍珠,很典雅別緻。
早膳是一碟滷驢肉,一碗秘製奶酒,一盤三絲涼拌麪並點兒麪筋,水玲瓏越吃越覺得自己是半個漠北人,水航歌是曉得的吧,董佳雪面對水航歌時的溫柔靦腆也是裝出來的吧,難怪董佳雪從不讓她學《女訓》、《女誡》,也不與她說三從四德。漠北和喀什慶在幾百年前還是母系氏族,女子的地位十分崇高,即便如今男子翻身做主,但在某些窮鄉僻壤仍有一妻多夫的家庭。
水玲瓏笑了,如果時光倒回幾百年,她就娶了諸葛鈺,再納幾房小男妾,氣死他!哈哈……
枝繁和葉茂面面相覷,大小姐傻笑個什麼勁兒呢?
不多時,鍾媽媽從庫房領完這個月的份例銀子,順便帶回消息——水敏玉一大清早便去往了錫山學院,聽說人還沒睡醒,直接被暗衛從被窩裡撈起來扔進馬車的。
水玲瓏笑意更甚,秦芳儀是怕她會再次對水敏玉下手,還是——
眼底幽光一閃,水玲瓏喝掉了最後一口奶酒。
吃得飽飽,水玲瓏讓枝繁和葉茂把剩下的飯菜撤下去,自己則留了鍾媽媽有話要問:“鍾媽媽,你是我娘請回來的乳母,我娘有沒有和你說過她小時候的事?”
鍾媽媽人特老實,心眼兒不多,一時沒會出水玲瓏話裡的含義,只按照自己理解的回答:“沒呢,夫人不愛提以前的事,大概被父母趕出家門寒了心吧。”
得!唯一的線索中斷……
水玲瓏扶額,不再多言,去淨房洗漱了一番便前往了福壽院。
望着水玲瓏如風飄逸的背影,鍾媽媽的眸光一點一點地暗淡了下來,她的女兒一出世便死掉了,這麼多年她一直把大小姐當做親生女兒在看,可自從大小姐大病一場後就像變了個似的,和她疏離了許多,難道大小姐……嫌棄她老了嗎?
枝繁用完早膳一進屋就瞧見鍾媽媽對着門口潸然淚下,她的心微微一顫,問道:“鍾媽媽你怎麼哭了?”
鍾媽媽忙抹了淚,站起身往裡屋走:“辣椒水弄進眼睛裡了,我去洗洗。”
枝繁癟了癟嘴,一個乳母而已,又不是正經主子,自己沒必要太上心。
今天雨水特多,老夫人的風溼病犯了,疼得下不來牀,尚書府地勢低,西面供家生子住的區域已經淹了水,王媽媽去查探了詳情,得出結論:如果再不天晴,那塊地方便沒法住人了,府裡的家生子足有五十人之衆,真要安頓起來頗爲費事。
老夫人頭疼!
“老夫人,大小姐來了。”
老夫人的眸光顫了顫,語氣如常道:“讓她進來。”
水玲瓏進入房間,視線內是老夫人形同枯槁的臉,如果老夫人沒有揹着她鬧出一個又一個烏龍,她也不至於算計了老夫人一場,在他們這些長輩的眼裡,她們幾個庶女就是可供人選擇的貨品?她定了定神,微笑着走到老夫人牀前坐在了杌子上:“祖母。”
老夫人神色複雜地看向水玲瓏,沉聲道:“冰冰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水玲瓏淺淺一笑,心平氣和道:“哦,我昨天帶冰冰去給姚老太君謝恩,多謝老太君向皇后娘娘求了一道聖旨,誰料三公主對冰冰一見如故,執意留了冰冰在府裡小住,冰冰不好忤逆三公主的旨意便留下了。”
老夫人以爲姚老太君肯出面幫這個忙全是看在水玲瓏救過太子的份兒上,至於認乾親一事,水玲瓏暫時不預備告訴老夫人。
“這樣啊……”老夫人眼神一閃,“三公主看得起冰冰是冰冰的福氣,留在姚府也無不可,只是冰冰出生到現在我也就見了她一回,心中實在思念得緊,晚些時候雨停了你去姚府一趟,把冰冰接回來吧。”
水玲瓏巧笑嫣然道:“知道了,祖母。”看了看老夫人懨懨無力的樣子,“祖母哪兒不舒服?”
老夫人揉了揉腿:“老毛病,風溼。今年也不知怎的,雨水特別多。”
水玲瓏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說道:“祖母可嘗試每日飲些黃酒,能緩解風溼疼痛。”
老夫人狐疑地看向水玲瓏,“女人飲酒怕是不大好吧?”
水玲瓏笑容可掬道:“別喝太多,午膳和晚膳後各一小杯,權當是喝藥了。”
水玲瓏連肺癆都能治癒,想來這法子定然是有所依據的,老夫人點頭,王媽媽笑着道:“奴婢記下了!”
老夫人的眸光一掃,從牀頭櫃裡摸出一把鑰匙,道:“這幾天我行動不便,府裡的事兒你多操點兒心,冰冰的嫁妝你仔細準備,不要比當初準備給玲溪的少,這是庫房的鑰匙。”
水玲瓏雙手接過:“我稍後列個單子給您過目,你覺着可行了,我再命人裝箱。”
老夫人的眼底有了一絲笑意:“還是你想得周到。”
水玲瓏對老夫人時不時的試探早習以爲常,神色不變道:“我一路走來聽人談起西苑淹了水,不知祖母打算怎麼處理?”
老夫人徐徐一嘆,笑意全無:“我正爲這事兒發愁呢,家生子人數衆多,真要挪……也沒合適的地方騰給他們,府裡的小別院是有,可那都是給主子們住的地方……”
水玲瓏接過話頭:“小別院數量不夠,即便祖母同意給他們暫住也住不下,況且人住慣了好地方,再搬回原先的貧寒屋子,心裡多多少少會有些落差,容易滋生怨氣。”
老夫人沉思着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水玲瓏不疾不徐道:“咱們在城郊和通縣有十幾處莊子,一部分租給了當地的農戶,一部分是自己人在打理,租給農戶的尚可,每年都能受到一筆佃租,自己人打理的除了一些簡單果產,再無其它農業收入。我們可以分配一部分年輕力壯的家生子到莊子裡參與春耕,尤其是粗使下人,他們做慣了髒活累活,不會排斥務農,至於那些一等、二等丫鬟和媽媽們,拾掇兩個寬敞的院子讓他們擠一擠,只是那些好的陳設得提前撤了。”
老夫人問道:“府裡的人手會否不夠?”
水玲瓏笑了笑:“祖母,咱們府裡的人手夠多了,平白佔着位置不做事的不在少數,總你推我、我推你,效率大打折扣。其實我還想着,那些去莊子裡務農的人若是願意,咱們便以稍低於市場價的價格將田地租給他們,他們自己當主人,做事才更賣力,而對於尚書府來說,收租賺得少,卻不用承擔天災所帶來的顆粒無收的風險。”
老夫人有點兒動心了:“聽着是個好主意,你去辦吧。”
“是。”水玲瓏站起身,老夫人又叫住她,“你父親最近很忙嗎?”好幾天……不見他來請安了。
水玲瓏的眼底掠過一絲意味難辨的波光,語氣如常道:“朝中忙着商議南水西掉的事,父親大概沒功夫來內宅吧!”不,水航歌天天往長樂軒,可是勤便了,秦芳儀藉機復了寵,而水航歌和老夫人的關係也出現了裂痕。當初要不是水航歌和老夫人竭力巴結好色的月華郡主,不惜把俊美儒雅的二叔賠進去,又何來二叔和二嬸後面的悲劇?如今是風水輪流轉,報應上了身。老夫人不知道嗎?她知道,不過是想自我催眠而已。
老夫人的雙指捏了捏眉心,試探地道:“對了,鎮北王府這次取得了醫學盛會的冠軍,咱們是不是得送些賀禮過去?好像這些日子沒聽說諸葛世子來找你,你們……鬧矛盾了?”
還不是你鬧了個大烏龍,把鎮北王府給得罪透了?曾經因爲老夫人推心置腹的一番婚後訓誡而滋生的感激,現如今被老夫人一次又一次的自私自利之舉磨得不剩什麼了。水玲瓏淡然一笑:“鎮北王府向萬歲爺求了一道賜婚聖旨,諸葛世子和我的親事大概……”
沒戲了?老夫人的心狠狠一揪:“你當初支招讓冰冰嫁給太子的時候,不是說不用得罪鎮北王府嗎?”
水玲瓏忍住笑意:“是的啊,他們先退親的話,當然不是咱們得罪他們了。”
不,她以爲的不得罪是能繼續聯姻的……老夫人頓感天旋地轉,無力地靠在了軟枕上。
水玲瓏看把老夫人氣得差不多也該夠了,若真氣死,秦芳儀就得上位,哪怕只是爲了把秦芳儀給壓着,她也希望老夫人好好地活下來:“祖母您別太憂心,好在諸葛世子的姐姐還願意與我說幾句話,我多尋機會去探望她的話,興許我和諸葛世子的親事還有轉機,只是我和姚家沒什麼關係,不大好意思總往那兒跑!”
老夫人的眼珠子左右一動,和藹地笑了:“那你讓冰冰在姚府安心住着吧,愛住多久住多久,你是堂姐,看冰冰便理所當然了。”
水玲瓏抿了抿脣:“是,祖母。”
老夫人累乏地闔上眼眸:“行了,你去忙,我睡一會兒。”
水玲瓏出了福壽院,立刻開始着手西苑的事,她讓杜媽媽集齊了所有家生子,給他們開出了兩種選擇:一,在府裡終身爲奴,薪水照舊;二,到莊子裡日曬雨淋,幹出成績以獲得脫離奴籍的機會,享受低價租賃田地的特權。
貪圖安逸的人自然選擇留在府裡,約莫一半,大多是身份較高的僕人。另一半則拖家帶口去往各處莊子,這類多是平日裡做粗活兒的人。
柳綠一家選擇留在府裡。
水玲瓏做完相應的登記,劉管事安排馬車將人送往莊子裡,水玲瓏則去往庫房,開始清點冰冰的嫁妝。
杜媽媽帶人拾掇出兩個僻靜的院子,讓下人們住了進去。一開始,大家還嘲笑那些去莊子裡吃苦的人是傻子,後面,當他們發現人少活多了之後漸漸笑不出來了。
“自從趙青家的走了,這浣洗房就剩我、馬婆子和春婆子三個年長的,其餘全是新買入府的丫鬟,什麼都不懂!根本不頂事兒!”吳婆子一邊剔牙,一邊抱怨道。
膳房的胡娘子尖酸刻薄地道:“可不是?膳房走了倆伙伕,忙不過來時我得親自去打下手,真是累得我這老腰喲!”
羅婆子捶了捶肩膀:“你不就打會兒下手?我劈柴劈得手都軟了!”從前三天兩頭能得空偷懶,現在大小姐給每個部門規定了任務,每天必須完成多少,否則不許回房歇息,其實這任務羅婆子不覺得多,但偷懶偷習慣了所以不愛動彈了而已。
吳婆子啐了一口,有意無意地說:“從前大夫人當家時咱們可沒這麼累。”
柳綠娘心癢癢地附和道:“可不是麼?我呀……哎——你這作死的蹄子!我打死……”
柳綠娘正要回頭看誰踩了她一腳,就發現來者是她女兒,她橫了女兒一眼:“走路不長眼!”
柳綠拉着她娘進了屋,關上門窗後小聲說道:“娘!你可千萬別跟吳婆子她們一塊兒起鬨啊!老夫人身子不爽,把事情交由大小姐全權負責,真要鬧起來,打的是大小姐的臉,咱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大小姐!”
柳綠娘不以爲然地戳了戳她腦門兒,沒好氣地道:“你呀你!被大小姐害成這樣了還替她說話?你說你到底做錯了什麼,啊?她非得把你送給大少爺?大少爺我一瞧就是個短命鬼,世子爺多好!我那日在二進門處偷瞄了一眼,我的天,世子爺那個俊呀,你娘我看了都春心大動!”
柳綠最煩她娘提起給諸葛鈺做通房的話題:“行了,娘,你別說了!世子爺是天生貴命,我這種小魚小蝦高攀不起!”
“什麼高攀不起?”柳綠娘打了一下女兒的手,“你這容貌,便是放眼整個尚書府都是出挑的,世子爺是沒見過你,見了自然會喜歡,可惜呀可惜,大小姐心胸狹隘,嫉妒你的美貌,愣是將你送了人,她的那點兒心思我還不知道?不就是怕你搶了世子爺的心麼?哼!小氣!”
柳綠不敢把實情告訴她娘,她娘若是知道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肯定會打死她的!柳綠尷尬地垂下眸子,道:“娘,那些都過去了,咱別再提了,反正我會好生孝敬你和爹,也會努力給弟弟攢銀子。”
“我呸!一個丫鬟能攢多少銀子?一個月的月錢還不夠你弟請朋友吃頓飯!你弟弟功課好,娘沒打算讓他成爲府裡的下人,砸鍋賣鐵也得供他念書,若他成了秀才,我就是秀才娘!”最後,柳綠娘講得眉飛色舞!
功課好……秀才……那她前幾天在青樓門口看到的少年是誰?
柳綠娘沉浸在對兒子未來的無限憧憬中,渾然不覺柳綠的臉色變得不大正常,她嘆了口氣,說道:“唉!世子爺那兒是沒指望了,我再給你打聽打聽三小姐或五小姐的親事如何,若她們也嫁得好,我想法子讓你跟過去!”
柳綠的心底滿是苦澀……
“娘!”二人談話間,阿義奪門而入,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身姿挺拔,只是講出口的話有些令人大跌眼鏡,“給我銀子,我今晚約了李公子吟詩作賦。”
柳綠娘一怔:“李公子?哪個李公子呀?”
阿義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提高音量道:“就是私塾先生的兒子!他文采可好了,我與他在一起能學到不少東西,人家肯教我念書,我回請人家吃頓飯乃情理之中,娘說你對不對?”
“對對對!你就是該和有身份的人做朋友!”柳綠娘訕訕笑道,“這回要多少錢?”老不死的剛拿走了一兩銀子買酒,她手頭拮据。
阿義伸出手:“不多!就五兩銀子!”
“什麼?五兩?!”柳綠和她娘異口同聲,阿義這才發現自己姐姐也在屋裡,他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卻是沒理。
柳綠娘不好意思地說道:“兒子啊,五兩銀子太多了,你爹剛拿走一兩,我這手裡只剩五百文錢了,這還是打算過端午的時候給你和你爹扯布做身衣裳的。”完全沒考慮自己和柳綠!
阿義的臉色頓時一沉:“娘!五百文連點盤小菜都不夠!你這不是讓我在李公子面前丟人嗎?”
柳綠娘愕然:“五百文砸還點不着一盤小菜咧?什麼酒樓這麼貴?”一文錢一個雞蛋,京城的價格略貴,那也能買兩百五十枚雞蛋呀!
柳綠上前,看向阿義冷聲道:“你讀書就是爲了打腫臉充胖子嗎?咱們家是什麼處境,怎麼能跟他們比?”她只差說,你年紀輕輕逛什麼青樓?
阿義的臉青一陣紅一陣,虛榮心作祟,他吼得十分理直氣壯:“這是交際,交際你懂不懂?在京城光憑真才實學是沒有出路的!我得有自己的人脈,這樣將來舉薦的機會纔多!只有我好了,咱爹孃晚年才能享福!你老得沒人要了我也能幫襯你一把!你一個粗使丫鬟啥都不懂,還想訓斥我?你配麼你?”
柳綠氣得半死!
柳綠娘一把扯了柳綠腰間的荷包,打開一看,發現只有十文錢,不由地癟了癟嘴,爾後拉過兒子的手,臉上迅速揚起一個討好的笑:“兒子啊,娘真的沒那麼多錢,加上你姐姐的一共五百一十文,要不,你帶李公子先去個普通一些的酒館,等下回娘發了月錢,你們再好好兒地吃一頓?”
阿義掂了掂柳綠的錢袋,一把扔到地上:“這是在哄乞丐呢!娘你的鐲子呢?你不是有個陪嫁的翡翠鐲子?能賣不少錢吧?”
柳綠娘握住阿義的手臂,面露難色:“兒子啊,那鐲子是孃的壓箱底了,娘指望着你娶媳婦兒再拿出來,一代一代傳下去……”
阿義瞟了柳綠一眼:“沒前途誰肯嫁我?難不成娶個被主子睡過的丫鬟?髒死!”言罷,奮力一甩,柳綠娘一個不穩朝旁邊倒去,額角磕到了方桌,鮮血流了下來。
柳綠怒火中燒,上前便是一巴掌甩在了阿義的臉上:“太過分了!詆譭我,我認了,你居然對娘如此不敬!”
啪!
啪!
柳綠剛打完阿義,自己臉上也捱了一耳光,柳綠的心狠狠一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滿臉血水的娘:“你……”
“小賤人!誰你也敢打?白生養你一場!”柳綠娘這一巴掌是用了全力的,手心都痛了,她狠瞪柳綠一眼,轉頭摸上了阿義微痛的臉,滿眼盡是心疼:“兒子啊,疼不疼?你要鐲子娘給你便是,不要生氣啊……”
阿義給了柳綠一個嘲諷的眼神。
柳綠捂住腫得像包子的臉,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她隨手拭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姚府。
諸葛汐和姚成冷戰了許久終於在今天宣佈告破,想起大公主向她傳授的懷孕秘訣,諸葛汐決定試一試,當然諸葛汐可沒白享受人家的秘訣,她也給大公主上了一堂含金量極高的房事技巧課的!
華容去書房通知了姚成,有那麼點兒主子宣你侍寢的意味,姚成欣喜若狂,趕緊放下手頭的公務,樂顛顛地回往了他和諸葛汐的愛情小窩。
淨房內,華容已命人備好了乾淨衣衫和一桶熱水,成親前,姚成洗浴都有丫鬟伺候,自從諸葛汐過了門,這個習慣便改掉了。
他脫了衣衫,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又換上薄薄的褻衣進入了臥房。
姚成先是看了一眼屏風後燃着的蠟燭,五支!這代表諸葛汐興致極高!蠟燭少的話,說明她精神不濟或身子不爽,他在牀上得悠着點兒,如果沒點蠟燭,就證明沒有“福利”!
“小汐,我來啦!”姚成笑嘻嘻地挑開帳幔……
此時燭火昏黃,夜溫微涼,一絲清風透過未闔緊的窗櫺子悄悄溜進屋裡徜徉,冷冽的觸感,像冰凍的小手,順着姚成的脖子細細柔撫了一番,姚成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小……小汐……”
他沒看錯吧?這個……讓他驚訝得合不攏嘴的女人……真的是諸葛汐?
諸葛汐單手支頭,側臥在牀上,未着寸縷,只一籠淡紫色輕紗罩着她曼妙身姿,緋色如霞,開在瑞雪之巔,隨着她每一次的呼吸綿延起伏,似海浪卷着無窮盡的誘惑直直撞向姚成的心扉!
諸葛汐看着姚成一副傻呆呆的流口水的模樣,心中好笑,朝他拋了個閃亮亮的媚眼,爾後勾了勾手指,嬌柔地說道:“相公,我等你好久了!”
姚成渾身的血液就在這一刻盡數沸騰了!
他三兩下褪了衣衫,欺身壓下,狠狠地吻住了諸葛汐的脣,直到吻得她暈頭轉向,他的吻才緩緩下移,開始狂野地攻城略地,不放過任何一處讓他癲狂的柔美……
簾幕深深,疊影重重,一室春光無限。
諸葛汐趴在牀上,累得眼皮子都擡不起來了,不就禁了他十幾天嗎?至於“餓”成這樣?
姚成親吻着她的美背,饜足地笑開:“小汐,你真好……”
“幫我翻個身。”諸葛汐實在懶得動了。
“哦。”姚成輕輕扳過諸葛汐的身子,讓她平躺。
諸葛汐想起大公主的話,又道:“拿個枕頭墊我腰下,對,就這樣,然後把我的腿擡起來擱你肩上,扶好了我沒力氣。”
姚成一一照做,眼神兒一亮,這個姿勢貌似也不錯,這麼想着,突然再次有了反應!
諸葛汐見他還想繼續,忙出言制止了他:“別動!”
姚成愣住了:“你這是在幹什麼呀?”
諸葛汐撇過臉,我就是想懷個你的孩子,想得快要瘋掉了,所以哪怕是這麼羞人的法子我也要試試。
他說錯話惹小汐生氣了?姚成木訥地睜大了眸子,惴惴不安地問道:“小汐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還是我剛剛弄疼你了?你揍我一頓吧,我上回就欠你一頓板子。”小汐好不容易纔原諒他,他可不能再被打入“冷宮”!
諸葛汐心道,我就算想揍你也沒力氣啊!諸葛汐靜謐了片刻,見姚成急得汗都流了下來,她心中一動,放下腿,坐直身子摟住了他:“傻瓜,我沒惱你,就是有點兒犯困。”
姚成鬆了口氣,抱緊諸葛汐,讓她坐在自己雙腿間:“你先睡,我去打水給你擦身。”
諸葛汐點頭,老天爺,求你一定一定要給我一個孩子……
姚成去淨房打了溫水,用帕子給諸葛汐細細清洗,看着她嬰兒一般甜美的睡容,他忍不住俯身又親了親她。
給她收拾好,他自己也去淨房洗了洗,這時,他的長隨命人遞來了一封信,看完信後他駭然失色,忙穿戴整齊出了院子。
諸葛汐一覺醒來時,發現牀側空空,姚成……不在!
心一空,諸葛汐喚道:“華容!”
華容打了簾子進來:“大少奶奶。”
“大少爺呢?”
“大少爺出去了,具體去哪兒沒說,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
冷家。
冷薇靠在牀頭,青絲如墨隨意搭在肩上,修飾着她削瘦的小臉,越發顯得她容色蒼白。
冷夫人坐在她旁邊,握住她冰涼的手,問向大夫:“我女兒到底怎麼樣了?”
大夫拱了拱手,眼神微閃,語氣冷冷地道:“冷小姐憂思過重,動了胎氣,這才暈倒!真不知你們平時是怎麼照料冷小姐的?懷孕之人最忌諱心情不暢,你們一定要讓她保持輕鬆愉悅的心情,千萬不能再刺激她,否則,老夫便是華佗在世也難以保住她肚子裡的胎!”
丫鬟送了大夫離開後,冷夫人看向了一臉愧疚的姚成:“你都聽到了?”
姚成低聲道:“是,晚輩聽到了。”
冷夫人火氣上涌,眸光一厲:“你讓我們給你時間處理,好,我們就給你時間!但你算算日子,這都過去多久了?你還是不能給個準話!這倒也罷了,你不來見薇兒,薇兒豁出面子跑去找你!可自打薇兒參加完大公主的洗三宴便把自己關在房中,整日鬱鬱寡歡,我倒要問你,你究竟對薇兒做了什麼?”
姚成愧疚得不敢擡頭。
冷薇扯了扯冷夫人的袖子,哽咽道:“娘你別怪成哥哥,不是他的錯,是我自己胡思亂想……”
“你也是個沒出息的!早聽我的話把孩子打了,權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將來娘給你在京城以外尋門好親事又有何難?”冷夫人的肺都要氣炸了,脫口而出一番重話,忽而又憶起大夫的叮囑,語氣軟了下來,“娘也是爲了你好,他心裡有你沒你暫且不談,單單是他這態度就太令人寒心了!你肚子還懷着他的孩子,他都能一連十天半個月不來看你一回,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你即便嫁過去了又能討到什麼好?你是冷家的掌上明珠,配他這種有妻室的男人簡直是暴殄天物,何況他妻子還是你表姐,傳出去你多遭罪?你苦死自己又都是爲了誰?”
姚成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冷薇的眼淚冒了出來:“娘你別說了,成哥哥不是故意不來的,他公務繁忙,爲國事操勞,能嫁給這樣的男人女兒遭再多的罪也心甘情願。”
冷夫人鼻子一酸,也落下了淚,她的傻女兒,明明比天仙還美,又身份尊貴,怎麼……怎麼就看上了一個有婦之夫?
姚成皺了皺眉,難爲情地道:“表嬸,我……我會對冷薇負責的。”
冷夫人哼了哼:“薇兒的祖母可是你們姚老太爺的親妹妹,姚老太爺戍守邊關,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後輩如此欺辱親妹妹的孫女兒,不氣得從邊關跑回來?”
冷薇的祖父冷煜安,娶的正是姚晟的妹妹姚馨予。冷煜安和姚馨予總共育有一兒一女,兒子是如今的冷家家主,也就是冷薇的父親冷承坤,在朝中任正一品大學士;女兒冷幽茹則嫁給了鎮北王爲妻,也就是諸葛汐姐弟的母妃。可以說,冷家、姚家和諸葛家的關係盤根錯節,十分複雜。這也是爲何姚成和諸葛汐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冷煜安過世後,姚馨予萬念俱灰,一個人搬入小佛堂,再不理府中事,加上姚晟常年戍守邊關,姚家和冷家的關係淡了不少。如果姚馨予肯出面,冷薇這個平妻之位是絕對能到手的。
姚成無言以對,姚老太爺雖是戍守邊關,可身子到底大不如前了,姚老太君根本不敢拿這件事刺激他,一力瞞下了各種消息。
冷薇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姚成,又看了看一臉慍怒的孃親,道:“娘我想歇息了。”
冷夫人如何不懂女兒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氣,瞪向姚成:“今晚你哪兒也不許去,就在屋裡陪薇兒,聽到沒?”
姚成的大掌一握,想拒絕,小汐醒了若是看不見他會失落的,每次早朝前哪怕小汐睡得再沉他也必須喚醒她,告訴她他要走了,然後小汐會繼續睡……今晚他是偷偷跑出來的,原本以爲看一下便能趕回去……這可怎麼辦?
“記住大夫的話,不許刺激薇兒!”冷夫人甩了個臉子給姚成,爾後走出了房間。
姚成後退一步,遲疑着道:“你……睡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還是……要走?冷薇咬了咬脣,心裡委屈,臉上卻擠出一個溫柔的笑:“成哥哥,你過來摸摸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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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今天你們會轟炸了評論區,所以我先頂個鍋蓋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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