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行事雷厲風行,只兩日就把蘇瑤要的東西準備好。
到第三日,蘇瑤也早飯過後便命人把祁川送到專用於治療祁川的藥室。上官震等人心繫祁川,亦隨同前往。
“世子殿下,請先脫衣。”蘇瑤也將裝着銀針的布袋攤開,頭也不擡開口道。
鍼灸前脫衣是極尋常的事,又要藥浴,衣服自然要脫。
孰知祁川怔愣片刻,陡然開口:“你要本世子在你面前脫衣?”
祁川臉色有些難看,自他腿腳不便後,受秦氏與祁銳冷落,無下人於身邊伺候。更衣沐浴皆爲自己親自動手,時間久了便習慣了。
若是在旁人面前脫衣,祁川大抵不會介意,到蘇瑤也這裡就彆扭起來。。
蘇瑤也困惑地擡起頭,不解的目光落在有些拘謹的祁川身上:“怎麼了,可是人多不便?”
藥室分內外兩間,上官震等人在外室等候,內室則留兩名侍衛聽候差遣。
蘇瑤也只當他是彆扭有人在。
“本世子豈會計較這些?”說着祁川就擡手示意侍衛伺候他脫衣。
祁川表面神色淡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跳在逐漸加速。
祁川性子孤僻,從小到大沒接觸過幾個人。
在蘇瑤也面前脫衣他無疑是不情願的,可他的腿傷了這麼多年,就是太醫院的太醫也來瞧過。
這麼多人裡,只有蘇瑤也說:可治。
隨侍的侍衛都是上官震身邊的人,行事利落,三下做兩下脫完衣服,一人一邊扶着祁川坐到浴桶中。
蘇瑤也拿起一枚銀針過火消毒,眼底的堅定與沉穩全然不似十二歲的小孩該有的。
“殿下,初次鍼灸藥浴會有些痛苦,還請殿下務必忍一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祁川的腿廢了十年有餘,要想治癒,說完全不用受苦祁川也不信。
“嗯。”祁川冷冷只應了一字就不再多言。
蘇瑤也也不囉嗦,拿起消過毒的銀針對穴刺入。
縱然鍼灸是蘇瑤也的強項,蘇瑤也依舊要萬分小心。
半個時辰過去,水中的藥性已隨着鍼灸進入祁川體內開始發揮作用。
開始祁川還能緊咬牙關忍住自四肢百胲傳來的痛意,直到最後一根銀針刺入祁川顱頂,祁川的手猛地抓住浴桶邊緣,面色痛苦地悶哼一聲。
上官震等人早在外室等得心急如焚,聽到動靜紛紛起身闖進室內。
幾兄弟繞過屏風就看到祁川臉色煞白滿身銀針的情景。
上官齊面色一寒,立即拔劍抵在蘇瑤也纖長的脖頸上,只要他的劍進一寸,蘇瑤也就會命喪當場。
“你果不其然存了害川兒的心思,我們就不該信你!”
上官震雖心情擔憂緊張,比起上官齊到底還冷靜些。上官玥嘆了口氣,擡手壓下劍鋒。
“二弟,稍安勿躁,聽蘇姑娘把話說完。”
三個弟兄裡數上官玥心思最爲通透,不過他攔下上官齊不是因爲此節。
而是他素來想要一個人死,也得那個人把話都吐乾淨了再讓他死。
上官齊冷哼一聲,不情不願把劍放下。
“我知諸位擔心世子,可眼下治療之法就是以藥浴鍼灸促使藥性進入世子體內,如此一來神經與肌肉必受刺激,痛楚在所難免,世子若想好起來則必須承受。”
蘇瑤也耐心地向上官震等人解釋。
“我若真想對世子不利,在國公府的時候下手不是更便利?何必到將軍府來,在各位眼皮底下動手?”
人有不怕死的,但絕無人想生不如死。
上官震把上官玥拉到身後,肅聲道:“將軍府上下皆是眼線,你別想耍什麼花樣。”
蘇瑤也對他福了福身:“將軍放心,藥浴過程中世子會進入昏迷狀態,但一柱香後就會醒來。”
上官震目光灼灼,落在蘇瑤也身上好似火炬般能洞察人心。
蘇瑤也不爲所動,淡然相對。
一柱香時間後,上官震心疼祁川,親自送其回臥房。祁川休息期間,禁止蘇瑤也接近。
入夜。
蘇瑤也爲祁川簡寫了一本病歷,記錄其治療效果,再以此爲根據更改之前的治療方案。
祁川的體質暫不適宜用藥性烈的藥草,蘇瑤也便不停調試,熬了十幾鍋藥試藥效。
工作量雖大,所幸有墨兒幫着忙前忙後,直至深夜困得受不了,趴在藥房桌案上睡了過去。
蘇瑤也看了一眼天色,眨眼已經到了子時,都這麼晚了。
難爲了墨兒這丫頭。
蘇瑤也搖頭輕笑,取了一件毯子幫墨兒蓋上,獨自離開藥房出去走走。
行醫是她畢生信仰,是以忙活了一天也不覺得累。
就是有些困,尋思着出來走走醒醒神。
不料纔到花園沒走幾步,蘇瑤也就看到坐在廊下望着天邊明月出神的祁川。
祁川坐在輪椅上,身上只着單衣,加上臉色蒼白,實爲活脫脫的病美人之態。
蘇瑤也看得瞳孔驟然,卻不是爲祁川容貌之俊美心生感嘆,而是因爲憤怒。
快步走過去解下身上的披風裹在祁川身上,開口斥道:“世子難道不知夜裡更深露重容易受寒?不在屋內好生修養就罷了,連衣服都不知多穿兩件。”
說罷蘇瑤也不由分說推着祁川回房,擔心披風披得不緊,又伸手去掖了掖。
祁川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半晌才冷冷吐出一句:“你……很擔心我?”
“還請世子平日裡千萬保重自己的身子。”蘇瑤也語氣憤然,要知祁川的病症最忌寒氣,他稍微受凍,今日的努力就算白費。
藥浴所用的藥材何其名貴?每次藥浴所花的銀兩如流水一般,很心疼的好不好?
蘇瑤也的義正言辭的話落在祁川耳中卻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祁川側過連,瞥見廊邊湖面上倒映出蘇瑤也的側臉,心神微動,語氣仍是淡淡道:“不用你教。”
入夜後將軍府內依舊燈火長明,內外皆有府兵把守,這座府邸就如微型堡壘,無懈可擊。
書房內,老將軍與三子面對而坐,幾人面色各異。
老將軍看着桌上的戰術沙盤,手裡捏着一面紅色棋子:“那丫頭的治療對川兒確實有效,但結果到底如何仍未可知,在外人看來這是費力不討好的事,她爲何願意出手救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