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欣賞了會瀑布,又在左近轉了轉,方雷建議道:“已近午時,這裡風景不錯,咱們就在這裡吃些東西,休息一會兒吧。”
敏行卻不同意,“這裡太冷,咱們還是找個有陽光的地方吧。”邊說邊用手撫了撫雙臂。
王言在旁邊贊同地連連點頭。武宏嘲笑道:“敏行,你這小身板,讓你跟我一起練功,你還發懶,不行了吧?”
敏行衝他“切”的一聲,小聲道:“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有什麼好驕傲的?”不過聲音太小,除了王言,沒人聽見。
最終又走了一會兒,找到個有水有陽光的地兒,大家停下來,休息進食。
敏行咬着小米餅,想着火腿吐司和榨菜,覺得差距真不是一點半點。
下午大家都累了,景色還是那麼美,卻不再那麼興致勃勃。顧大河殷勤地指點着像這像那的奇形怪狀的石頭,陡峭的如斧劈的崖壁,少見的植物,還有時不時從樹後草間跳出來的各種動物,等等等等,卻都不能讓人勃發出熱情來。
終於攀上了明月山主峰,敏行已累得腿都擡不起來了,於是衝武青三人道:“要不,咱們回去吧。”
三人點頭表示沒有意見,他們也累極了,都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啊!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敏行覺得自己連下山的力氣也沒有了。敏行問顧大河有沒有近些的路下山?車馬能不能轉過來?原路下山太遠了。不等顧大河回答,又微撅了嘴衝武青道:“要不,咱們今天就別下山了吧,我這腿都擡不起來了,實在沒力氣了。”
武青看着敏行的臉,疑惑着,敏行這是在撒嬌?一時竟有些恍不過神來。
敏行以爲武青不同意,再接再厲道:“咱們在山上住一晚,明早還可以賞早上的山景,若是有霧,如在雲海之中,一定壯觀,再說,在山頂看日出,可是一大勝景。有些人還爲了看日出特意登山呢。”見武青只愣着不答,直接拍板道:“就這麼說定了,今晚在山上過夜,明天再下山。”
“莫言莫語,”敏行吩咐,“你們帶幾個人去打些野物來。張明,你帶人撿柴生火。嗯,注意找空曠的地兒,別引起火災來。”
幾人應着“是”分頭去行動了。
武宏扯着方雷往旁邊走了走,才悄悄說:“你看見敏行剛纔的樣子沒?我怎麼覺得那麼怪異?”
方雷道:“哪裡怪異?什麼怪異?不是你想多了吧?”
武宏摸摸頭,困惑地道:“我也說不上來,嗯,敏行剛纔那表情,怎麼就那麼像我二姐耍賴時的樣子?”話一出口,武宏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說敏行一個男人做女子姿態,就他那脾氣,自己是不想活了!
方雷心裡也疑惑着,其實這疑惑不是從今天才有的,敏行見多識廣,文采出衆,爲人也開朗大方,按說怎麼也是個偉男子,可怎麼就偶爾地流露出那麼點小女兒情態來?唉,費解啊費解。
山上野物很多,莫言莫語等人一會兒就獵了十幾只,有野兔野雞,還有隻獐子,就着溪水剝皮開膛、收拾乾淨,提了回來。張明也帶人燃了火堆,支好了烤架。
一會兒功夫,香味就瀰漫開來,更強勢地鑽進衆人的鼻子,引得人腹中隆隆,中午就吃了些小米餅之類,運動量又大,大家都餓了。等待的時間總是那麼漫長,感覺過了好久好久,一隻烤熟的山雞才被送到敏行手裡。雖然連鹽也沒有,更不要說其它佐料,可是肉味清甜,很是好吃。敏行吃了兩個雞翅膀,又吃了半個雞腿才飽了,再喝點純天然無污染的山泉水,心裡美啊。
早上,東方剛顯露一抹白色,敏行就被莫言喚醒了,這是睡前敏行的吩咐。敏行睜眼看看天色,再看看四周,忙起身去叫醒武青三人。
一會兒,四人站在山頂,共同見證這奇異的日出前的景色。
眼前是一種見所未見的境界:除了幾人所立的山峰,東西南北只是平鋪着瀰漫的雲氣,宛若無數厚毛長絨的綿羊,交頸接背地睡着,卷耳和彎角都依稀辨得也來。在這茫茫的雲海中,幾人如處一座孤島……
東方漸漸變了顏色,先是魚肚白,再是玫瑰紅,葡萄紫,楓葉紅……繁複地變幻着,雲海也活了,洶涌着,動盪着,隱在其間的山峰時隱時現着……
然後,一輪紅日噴薄而出了,在它的霞彩變幻中,整個世界一片光明……
幾人震撼在這壯觀裡,久久未言亦未動。
過了許久,武宏才道:“太陽天天升起,竟不知在不同的地方竟然有如此大的不同,太神奇了。”
方雷看着敏行長揖一禮,鄭重道:“謝過敏行,人生如無敏行,如行暗夜。”
武青卻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看着敏行,漸漸堅定,只要他願意,便一生跟隨他,守護他。
衆人隨便吃了點東西,準備從另一側下山。敏行吩咐莫言原路返回,帶車馬繞路去前面等候。
說是下山,也照樣是一會兒上,一會兒下,逶迤蜿蜒。行進中又見許多少見的樹木花草,姿態各異的石頭,大大小小的瀑布溪流。歇了一晚,衆人又有了精神,在顧大河的介紹下邊看邊行,快到午時,終於到了山腳,於車馬會合了。
敏行不肯再騎馬,鑽進車裡,攤開手腳,只覺得全身二百零六塊骨頭無一不在叫囂着痠痛。
一行人回到溫泉山,先一步回來的莫言和留守的僕從已備好熱湯熱飯。敏行喝了碗菌子野雞湯,又吃了幾塊軟爛的雞肉,感覺胃熨帖着舒服起來,四肢百骸也不在嚴重抗議。
武宏是精力最旺盛的一個,這會吃飽了,精神頭更足,嚷嚷着要去泡溫泉,還言詞鑿鑿:“現在去泡,有一下午的時間,足夠泡得很舒服,天黑了就不能泡了,那麼黑,怎麼去泡?”
武青方宏覺得有理,敏行也覺得有理,可她不能跟他們一起去。因此,有氣無力道:“你們去泡
吧,叫莫言他們弄水,我要在帳篷裡泡。我一步路也不要走,累死我了。”
武宏叫道:“哪有這麼泡溫泉的?這樣能叫泡溫泉?你不想走路,叫他們揹你,嗯,正好,用你那個木梯擡了你去!”
方雷也勸:“敏行去吧,哪有在浴桶裡泡溫泉的?不過癮不說,水一會就涼了。”
莫言莫語是莫名暗示過的,莫言更是聽敏行“我也做男人”的醉話,兩人站在旁邊,心焦不已,卻也不敢隨便插話。
武青見敏行堅決不肯一起泡溫泉,又想起敏行曾說過的醉話,再聯繫她平時的一些表現,壓在心底的一點點小懷疑,迅速地膨脹成大猜測。好在武青是謙謙君子,寬厚坦蕩,爲敏行解圍道:“咱們三個去吧,敏行倒底是身子弱,讓他在帳篷裡泡了早些歇了也好。”
敏行感激地衝武青一笑,又道:“溫泉雖好,但也不能泡得太久,一下午的時間太長,泡上一個多時辰儘夠了。”
武宏方雷也不再說什麼,自去準備泡溫泉。
武青三人命僕從擡了木梯去泡溫泉,鬆了口氣的莫言莫語拿了木桶,擡了浴桶,爲敏行在帳篷中泡溫泉做準備。敏行笑眯眯地看着,心裡卻遺憾的不行,過溫泉而不入,怎麼會是自己的風格?過些日子,到了黃山,聽說那裡也有溫泉,難道還要這麼泡?這也太讓人鬱悶了。而且,難道到時還要用累這個藉口嗎?敏行鬱悶地直想拽頭髮。
莫言莫語的行動力是驚人的,敏行這邊還沒煩惱完,他們就把溫泉水灌滿了俗桶。敏行心想,唉,得過且過吧,明日之事明日煩,且將今日過舒坦。
浴桶裡的水熱熱的,有些燙,泡着卻極舒服。敏行泡在水裡,舒服得直嘆氣,朦朦朧朧竟睡着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王言在帳篷外壓低聲音叫道:“爺,爺,起身吧,那水該涼了。”敏行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皮膚紅了,手腳皺了,而水也確實快涼了。忙從浴桶裡出來擦拭穿衣,一時收拾好了,出來看看,太陽半斜,下午已是過了一半了。
敏行去車上拿了兩個厚墊子,找了個合適的位置靠坐了,望着遠方的天空出神。自己和武青三人要一起走下去,時間以年計,起行坐臥間,難免會有破綻;而且,既是同行,而非偶遇,便爲友,若一味隱瞞,只怕也不妥當;這三人脾氣性格不同,待自己卻都誠懇坦率,真心相交……不若以此爲契機,坦白了吧?
坦白了會有什麼後果呢?他們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覺得自己隱瞞這麼久,太不夠朋友?會不會認爲自己爲人不夠坦率真誠,不值得爲友?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不守規矩的女人,鄙視自己?敏行猛地坐直,他們會不會……和自己拆夥,不再同行?
沒有了他們,往後自己一個人帶着王訥王言還有莫言莫語,行走天下嗎?想想現在的這一大羣人只餘孤單單的幾個,站在大山大川前,渺小到看不見,敏行機靈靈打了個冷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