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日期已是進了四月。敏行等人從去歲臘月到桂林,如今已有四個多月了,桂林的山山水水大多留下了幾人的足跡。敏行想,該離開了。最後兩天,敏行理了自己自衡陽以來寫的遊記,交到桂林縣衙隨官文通過驛站送往京城;讓王訥安排好小吃城的一切事宜,並告訴管事王方,若有處理不了的事可去找風府風清揚;逢時逢節,往風府送份節禮,有了新式的小吃,也往風府送些。
一切就緒,敏行和武青武宏方雷四人帶着隨從,取道東北向耒陽行進。兩天後,武青武宏就跟敏行方雷辭行,他們要先行一步回一趟零陵,去探望父母親人,這次後,再回來就不知幾年以後了。敏行也遣王訥離隊快行前往衡陽,視察一下小吃城和茶寮,並取了此兩處這些日子以來賺取的銀子,三撥人十五天後在耒陽會合。本來敏行以爲方雷會和王訥一起趕往衡陽回家看看家人的,可方雷卻說不必。言道,家裡既無真心疼愛之人掛心,又怕遭了算計出不來了,只一個老僕,是母親的奶孃,不知如何了,讓王訥去看一眼也就是了。
武家的人一走,人少了大半。敏行帶着王言、莫言、莫語,方雷帶着他的兩個小廝,再加上拉鍋碗瓢盆、米麪糧油、衣物被褥等等行李的三輛車的車伕,也不過十人,和曾經的浩浩蕩蕩不可同日可語。
十個人秉持着敏行悠哉遊哉原則,走走停停,看樹觀花,獵兔打魚,哪兒餓了哪兒吃,哪兒累了哪兒歇,直到第十五天頭上纔到耒陽。一行人才進南城門,就被一人攔住,卻是武青的小廝張明。敏行看着他笑道:“你們爺這就到了?”
張明深揖一禮,笑着回道:“回爺的話,我們四爺和五爺前日就到了。因爲在路上沒追上爺,把全縣的客棧找了個遍,沒找到爺,才又派小的守南門,王訥守西門,等着爺。”
敏行又笑道:“王訥也到了?都這麼快。”
方雷在那邊笑,可不是,有事的都到了,就自己這一撥沒事的,掐着日子纔到。
敏行等人跟着張明到了客棧,與武青武宏見面問候過,就忙着讓店家燒水沐浴。這路上最不方便的就是這一項,得想想辦法,敏行坐在浴桶中想着。有了,做兩頂帳篷,帶兩個大浴桶,這樣以後露宿的時候好多人也不用睡在樹下了。好辦法啊好辦法。
沐浴完,敏行就命王訥去買來幾十丈厚布、針線鋪子裡最粗最長的針和最粗的線,又託客棧老闆找了幾個會針線的婦人,就指揮着做起帳篷來。一直忙到天黑,兩頂帳篷才終於做好了,卻支不起來,原來沒有金屬撐樑。敏行讓王訥給婦人們付了錢遣散了,自己看着軟趴在地上的帳篷發愁。最後,還是武青說,可以用木棍或竹子支起來,才恍然大悟。等到了竹海,果然取了合適的竹子支了起來,這是後話。
在耒陽也沒什麼事,大家也都不累,於是次日一早,就出發
去竹海。竹海距耒陽有七八十里,這次路上沒怎麼耽誤,不到中午也就到了。先找了合適的地方埋鍋造飯,略事休息,下午,一行人正式進入竹海。
敏行等人選了目力所及最高的山頭,讓隨從在前伐竹取道,逶迤着上了山。站在山頂,舉目四顧,真如一片綠色的海洋,有風吹過,耳邊是沙沙的竹葉聲,眼前看到的卻是波濤澎湃如海浪般一重一重趕向前去,再趕向前去......
衆人又下山去湖裡盪舟,竹綠,水綠,空氣裡瀰漫着竹子的清香,與在桂林水上又有不一樣的感受。
享受間,太陽迅速地向山後隱去,衆人忙上了岸,正要回駐地,幾匹駿馬疾奔而至,遽然而止,嘶鳴着擋住了衆人的去路,當中一人卻是莫生塵。
敏行看清來人,心裡驚詫着,快步越衆而出,拱手道:“生塵兄,別來無恙?”
莫生塵也不答話,眼不離敏行,催馬近前,一伸手撈起敏行,掉轉馬頭疾馳而去,莫言莫語疾步上前,分別上了莫名莫其的馬,也跟着跑了。餘下武青三人面面相覷,最後也只好帶着僕從們回了駐地。
莫生塵帶着敏行跑出不遠,就有莫妙迎來,道是已在附近村子裡找好了住處。幾騎跟着莫妙往住處疾奔了去。原來是個農家小院,一對三四十歲的夫婦正忙着燒水做飯。莫生塵也不說話,放下敏行就去沐浴。敏行也不進屋,莫名想了想,拉了莫言把屋裡的方桌高椅搬出來,放到屋門口,莫其去泡了茶端來。敏行自覺地坐在下手,喝着茶和莫名閒談。
莫生塵再出來時,換了寬鬆的月白長衫,披着溼淋淋的頭髮,精神比沐浴前好了許多。敏行此時也從莫名處知道了莫生塵是從西部前線急奔了七八天回來的,抽得是軍隊休整的空,也不知道告的是什麼假。
莫言拿了乾淨的大棉帕子過來欲給莫生塵絞發,被莫生塵一把扯過來扔給了敏行。敏行張了張嘴,終於沒說什麼,老老實實地過去給他絞發。這活計敏行沒做過,這邊扯一下,那邊扯一下,幾個小廝看着直咧嘴。終於,頭髮不滴水了,飯菜也好了。
飯菜擺上來,敏行挨個看了看,嗯,還算豐盛,一個燉雞,一個燉兔子,兩個青菜。莫家的規矩自是食不言的,兩人悄無聲息地吃了飯。看着莫言他們撤下飯菜,再泡了茶送上來,敏行想,這回該說話了吧。
莫生塵還真不知道說什麼,七八天前接到王斌的信,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敏行真的要一路走下去,不知何時是歸期,心裡愈加煩亂起來。再也不見敏行,生命裡再也沒有她,光是想想,就心如刀絞。
這邊敏行等着莫生塵說話,那邊莫生塵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只覺得她能在眼前,心裡就幸福滿滿地要溢出來,也就沒心思想話題,一時就冷了場。敏行心想,他這是什麼意思呢?認出我了?也不像要抓我回去
的樣子。喜歡上我了?處得時間也不長啊。胡思亂想間,臉色也不禁時青時紅起來。莫生塵看着她一張變化生動的臉,終於開了口:
“敏行明天準備去哪裡玩兒?“
“聽說往南不遠有個地方,出產的螢石很漂亮,送人也好,自己把玩也好,都很難得。我想去看看,取幾塊留着玩兒。”敏行下意識地回答。
“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那後天想去哪裡玩?”
“聽說東邊不遠有座噴泉,高達十丈,不能不觀。”
莫生塵看着她,疑惑道:“德生說在桂林時,你還帶着他去觀賞了個山洞,裡面的石頭千奇百怪,也是你聽說的?你這也聽說,那也聽說,是聽誰說的?”
敏行嘿嘿笑道:“這聽說麼,總是這裡一耳朵,那裡一耳朵,又怎麼能說出是聽誰說的?再說,只要有美景可賞,就是好事,管是聽誰說的?我向來不管是誰說的,只要是真的就行。”
莫生塵沒有再說話,心想,敏行倒底是不是冬俏呢?要是,她上那裡聽說這些?可要不是,冬俏哪去了?敏行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禁就暗下決心,要想辦法確定了敏行的性別。
天越來越黑了,剛進五月,月亮只是窄窄的一彎,莫名掌了燈,也只暈黃了桌面大的一隅。敏行拍拍口鼻,道:“困了,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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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生塵試探道:“敏行和我抵足而眠吧?”
敏行驚得一口氣嗆住,劇烈地咳起來,急忙捂口轉身,好容易緩過口氣,擺手拒絕道:“不行。”察覺到自己過於慌忙,又解釋道:“我不習慣和人一起睡,會睡不着的。”又說:“我還沒沐浴,你先去睡,我洗了再睡。”
莫生塵也不堅持,自去東里間大炕上睡了。敏行草草洗了洗,也沒換衣服,雖然莫語又跑了一趟接了王言並拿了換洗衣服來。當晚,敏行就歇在了西里間,這屋裡有個窄炕。敏行這一天又是爬山划船,又是鬥智鬥勇,真是筋疲力盡,躺下不一會兒就睡着了。莫生塵更累壞了,這七八天加起來也沒歇七八個時辰,生怕來得晚了,敏行已去得遠了,見不到。現在心放鬆下來,更是躺下就着了。
第二天天剛朦朦亮,莫生塵就醒了,他走到西里間門口,掀天布簾,看到敏行穿着嚴嚴實實的中衣睡在炕上,一頭烏髮覆在枕上,襯得一張小臉愈發白皙。他想走近了看看她,身後卻傳來“撲通”一聲響,原來王言將兩張高椅並排着當牀,現在掉了下來。這一聲響,成功地阻止了莫生塵的腳步,莫生塵沉着臉,冷冰冰地衝王言道:“喊你們主子起身。”
莫生塵和敏行在這邊洗漱,莫語則去喊武青等人吃過早飯來這裡集合,然後一起去竹海南邊找螢石。敏行和莫生塵吃過飯不大會兒,武青等人就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