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看似熱鬧,其實多是孩子們熱鬧,大人們倒都是規規矩矩的坐在席間,吃茶吃些瓜果聊着閒事。
二樓全部是一些黃家的兒婦或者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倒是沒有幾個小娘子打扮的,鄒晨一身嬌俏的白底粉花小襖,下身一條水藍色的百褶裙,頭上兩個雙髻又配了兩朵粉色小宮花,在一羣婦人們中間看起來異常的顯眼。
黃家祖上也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數代以來都是陽盛陰衰,兒子孫子一個挨一個的生,可是女兒和孫女卻是少的可憐,以至於凡是黃家的女兒都是異常的嬌慣。
現在黃家也就是黃祥芮(黃老爺大哥)家八歲的孫女黃雪慧和牛氏十二歲的女兒黃雪蕊。黃雪蕊已經是請了女夫子教導她各種規矩和禮儀,據說已經是有人來提過幾次親了,只是牛氏愛惜女兒不捨得這麼早就給她定親。
鄒晨來了三天,一次也沒有見過她,如今一見,不由得心中暗暗喜歡上了她。
黃雪蕊名如其人,皮膚看起來晶瑩剔透,頭上梳了兩個雙髻被用兩條粉綠色的緞帶繫了兩個蝴蝶結,身穿一件淺粉綠的碎花小襖,下身一條同色的裙子,眉心中被用硃筆點了一點桃紅,看起來如同那畫中的小仙女一樣。
黃雪蕊看到鄒晨和黃雪慧,立刻親熱的走了過來,一手拉住一個,甜甜的叫了一聲“慧妹妹,晨妹妹!”
鄒晨也緊跟着福了一福,叫了一聲蕊姊姊。三個小姊妹親親熱熱的拉着手,坐在一旁笑嘻嘻地說話去了。
黃雪蕊看到鄒晨倒不象那沒受過教育的,也頗懂一些禮儀,便笑着問道:“晨妹妹也是請了夫子嗎?我看晨妹妹的禮行得極爲標準呢!”
鄒晨便道:“外祖母爲我請了一位從南邊來的鄭夫子每日教些禮儀上的東西,學的不精。不及蕊姊姊的十分之一。”
又說了幾句話,黃雪蕊便拉着黃雪慧和鄒晨的手走到欄杆邊,伸手指着一樓的院子問鄒晨,“晨妹妹來了幾日,家裡的親戚都認得全了嗎?”
鄒晨搖搖頭,紅着臉道:“纔來了三日,倒沒認得全,以前小的時候見過的,現在都不怎麼記得。”
黃雪蕊笑了笑,便挨個指着一樓的那些男子慢慢的爲鄒晨介紹。鄒晨仔細的隨着她的手認了認。暗自記在心頭。
一會,下面的鑼聲響起,雜相班的戲要開始了。一個女伶人。先在臺上賣弄了一番,說了幾個有趣的小笑話。再上來了幾個小兒,做了一些滑稽的動作模仿那些大人相僕。然後便有一男一女上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好似說相聲一般。一逗一捧把滿院的人逗得鬨堂大笑。
這時,纔算是正戲開場,只見從臺下走上來幾個精壯漢子,露着花白的皮肉,站在臺上一臉橫肉惡狠狠的看着臺下,然後便有人組織分隊。這時院子裡的男子們便紛紛離席,站在臺下一個桌子旁,買定自己要押的一方。而樓上的婦人們也走到平臺一角的一張小桌子那裡。買了輸贏。鄒晨看到,就連黃劉氏和黃麗娘也是興高采烈的買了一把。
等到臺下的人買定離手,臺上便只剩下一對相撲手開始賣力的角抵起來。這時,不管是臺上還是臺下,氣氛都開始熱烈起來。
男人們紛紛離了席。站在被繩子圍起來的臺子外面,揮舞着手臂爲自己買定的那一方加油。就連樓上的婦人。也有很多走到了欄杆處,緊張的看着相撲臺上。
鄒晨前世便不太喜歡那些拳擊手和相撲之類的比賽,而且她對後世島國人民比較喜歡的相撲比賽有些牴觸心理,所以對現在全民狂熱的運動竟是看的連打哈欠。
看到所有的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相撲臺,便無趣的離開了欄杆,鑽出了人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時頗有些後悔,還不如帶出來一本書出來看看書打發下時間呢。唉,要是再來一部手機那可就是太好了!鄒晨無聊的想到。正在這裡胡思亂想,眼角看到幾個小女使站在平臺的一角,一眨不眨的緊張的盯着院子裡的相撲臺,眉頭一皺一皺的顯見得非常緊張。鄒晨猛的一下就樂了,看樣子,自己纔是最出格的那個人,整個院子裡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不喜歡。
黃雪蕊扭過頭,發現旁邊已經沒有了鄒晨的身影,便回過頭去找,發現鄒晨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席位上正無聊的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於是便走了過去,挨着鄒晨坐下,笑道:“晨妹妹,你似乎是不怎麼喜歡這個相撲啊?”
鄒晨擡起頭,“我是對這個愛不起來,也不知怎地,就覺得很沒意思。還不如拿本書坐在一旁看看呢,倒也比現在苦等着有趣多了。”
黃雪蕊挪動了一下,問道:“可巧了,我平時也是喜歡看書呢,不知晨妹妹都是看些什麼書?”
鄒晨便隨口說了一些,無非就是一些女則,女書,又或者是四書五經,倒也沒有說什麼出格的書籍,象她平時喜歡看些農書和獵奇小說都不敢說給別人聽。黃雪蕊聽了之後笑了笑,“我平時也就是看看一些四書罷了,要不然就是描描花樣子,倒是沒有晨妹妹讀的書多。”
鄒晨聽她說起花樣子,便隨口問了一句:“姊姊你會畫花樣子?那會畫山水和人物花鳥嗎?”
黃雪蕊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謙虛的說道:“我跟着女夫子倒是學了兩年,只是學得不太精,只能隨便畫上幾筆。”
鄒晨前世的時候也是比較喜歡畫畫的,只是畫的都是一些簡筆畫,如果讓她畫一些小狗小貓的卡通圖她倒是能畫的挺快,可是若讓她畫一副山水國畫出來那可是真要了她的命。當下一聽這位黃家的黃雪蕊會畫畫,不由得佩服她起來。
“姊姊真厲害!”鄒晨讚道,“我是一腦子糊塗漿,看到畫畫就頭暈,根本就學不來。”
然後又想起一個小笑話。便說給黃雪蕊聽了。話說以前有一位小郎家裡請了師傅教他學畫畫,可是他學藝術不精,學了許久也沒有學會。有一天他父親爲了考察他的畫畫學的怎麼樣,便命令他去畫一張放牛圖。小郎愁眉苦臉的坐在案几前呆了半天,然後他父親過來,指着他面前的白紙上幾滴墨汁斥責道:“讓你畫的放牛圖呢?”小郎苦着臉道:“阿爹,我畫了,可是,可是牛跑了,只剩下這點草了……”
黃雪蕊聽了之後沒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鄒晨然後又說道:“蕊姊姊,我的牛啊,唉……也跑了……”黃雪蕊聽了這話。實在是忍不住了,揉着肚子倒在了鄒晨的肩膀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姊妹倆個笑成了一團。
好不容易停住了笑,黃雪蕊擦了一下眼淚道:“正巧我前幾天畫了一副牡丹圖的花樣子。改天我送給晨妹妹吧。也好配得上晨妹妹的這個放牛的笑話,……”
鄒晨正想說話,便聽到院子裡發出哄的一陣響聲,然後哀嘆聲歡呼聲此起彼伏的響起,顯見得是一場相撲結束了,已經分出了勝負。
黃麗娘扶着一臉喜氣的黃劉氏從欄杆那裡走了回來。看到小晨坐在這裡和黃雪蕊說話,便喜氣洋洋的說道:“快點恭喜你外祖母,今天你外祖母這一把贏了足足兩吊錢呢。”
鄒晨聽了急忙恭喜。又伸手討喜錢,黃劉氏啪的拍了一下她的小手嗔道:“這丫頭是掉錢眼裡去了?我好不容易贏了兩吊錢,還沒到手呢,就想過來搶?”鄒晨便滾到了黃劉氏懷裡,笑嘻嘻的哄外祖母開心。
過了一會。下面又鬧哄哄的開始第二場相撲了,黃麗娘又扶着母親去了平臺一角的那張桌案上去下注。柴靜和方怡則是在另一張桌案下了注。
一聲鑼響之後,院子裡的人猶如得了號令一般,再次涌到了相撲臺前,揮舞手臂爲相撲手加油,樓下的幾個男子甚至掏出荷包裡的錢往臺上撒去,只求自己下注的那位相撲手能贏。
鄒晨拉着黃雪蕊的手裝做在看相撲,實際則是站在欄杆前仔細尋找小七的身影,找了半天才在弄影戲臺前的一堆孩童中看到他。只見他頭上的茶壺茶亂糟糟的,衣裳上全是拉扯的印子,此時正用手指着對面一個孩童氣憤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鄒晨一見,急忙和黃雪蕊說了一聲,便跑下樓去了。到了弄影臺前一看,那個男童正準備伸手要推小七,她急忙跑上前去。
“做什麼?”鄒晨一把推開小七對面人的手臂,護在小七身前,厲聲道。
對面的那個男童大約得八九歲年紀,此時撅着嘴指着小七要推他,眼見得一個女童過來解圍,氣憤地說道:“你讓開,我要教訓教訓他!”
鄒晨上下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的手指蹙了下眉,“你家長輩沒有教過你,用手指着別人,非常沒有禮貌嗎?有事的就說事,不要用手指來指去的。”
“你是他什麼人?”男童滿不在乎的昂着頭問道。
鄒晨依禮對他福了一福,說道:“我乃是他的親生姊姊,這位小哥有何事請和我說,和一個三歲的孩童能有什麼可以說清的?”
“他姊姊?”那男童甩甩頭,將垂髫塞到耳後,“你得替他向我道歉,敢在我黃家撒野,真是不知道規矩!”
鄒晨看他說話好沒道理,便不想理他,轉過身蹲在小七的身邊輕聲問小七是怎麼回事。小七人雖然小,然而嘴卻非常利索,再加上有旁邊幾個幼童在一旁做證,鄒晨很快便弄清了事情的原諉。
原來,對面那位男童乃是牛氏的二子宏業,剛纔小七正和幾個小夥伴圍着弄影戲臺七嘴八舌的議論。沒想到牛氏的二子宏業來了之後立刻就把所有的人全部都給趕到一邊去,自己要坐在最前面。小七不服,就和他吵起來了,吵着吵着一大一小便動了手。
鄒晨聽了這話哭笑不得,不過是孩子們的玩鬧罷了,推幾下就罷了,只要沒傷到人就好,便細心的替小七整了整衣裳,又幫他把茶壺蓋給梳了梳。低低勸了他幾句,小七這才忿忿的坐好。
那牛氏二子宏業也恨恨的瞪了小七一眼,一大一小互相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鄒晨用手撫着額,在後面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