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琦不放心鄒晨,便拿自己得了一套南頓縣(今項城)汝陽劉毛筆來請先生品評品評的藉口來了鄒家。
汝陽劉毛筆也並不是什麼名貴的毛筆,然而貴就貴在它是宛丘本地人產的,而且產量極少。取材極其的嚴格,兔毫的選擇標準是秋毫取健,取尖,春夏毫則不要,而狼毫的選擇就必須要到長白山那裡去採集過冬的黃鼠狼尾毛來製作。
一整套下來包括‘提鬥、條幅、大楷、中楷(寸楷)、小楷、最小的圭筆’整整齊齊排列在一個筆簾裡,約七八貫左右的價格。
丁賢之挨個拿起來試了筆鋒,讚道:“好狼毫,筆力鋼勁,用水發開全毫,用之最宜。”臉上的愛惜之色溢於言表。
陳琦看到先生喜歡,便大方的說道:“先生既喜歡,便留着寫字用吧。”丁賢本就是愛惜這套筆,加之又是學生送的,便大方的收了起來。
丁賢之看了他一眼,隨意的問道:“最近家去讀的何書啊?”
“在讀《四書註解》。”陳琦聽到先生問自己的功課,便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叉手道。
丁賢之便點了點,道:“你的學問底子還是不錯的,就是你的心思太重。你也不用光顧着看《四書註解》,象《春秋》、《漢書》、《尚書》也要多讀。”卻並沒有說讓他多讀《韓非子》,顯見得也不希望把他培養成法家的代言人。
陳琦笑了笑,“正是,家祖也是此意,家祖讓我多讀《史記》和《春秋》。”
丁賢之上下打量了陳琦幾眼,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陳琦看到先生興致好,便壯着膽子問道:“先生,不知道晨妹妹最近在讀什麼?”
丁賢之沉吟了一下,道:“在讀《韓非子》。此書,你卻是不要讀了罷!你的心思,還是應在四書六經上面,其他的書籍涉獵一下既可。”
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鄒家幾位哥兒,準備明年去舉業,你有何打算?”
陳琦是聽過這事的,他想了想說道:“我的文章先生是看過的,您覺得我去舉進士科,有望嗎?”
“你的文章新意雖是不少,卻是缺了老練,有些地方只求對句的工整,以至於詞不達意。若是想取進士科,怕是有些難度,我觀你最近心浮氣躁,令你做的文章皆有恚忿之氣,這卻是爲何?”丁賢之問道。
陳琦嘆了口氣,便把家裡的情況說了一番,從父親和六伯之間的暗戰,一直說到陳家爲何去聘鄒晨,這一說便用了一個時辰。
丁賢之聽完了後,捻鬚而笑:“如此小的挫折,便將你擊垮了?那若是將來你立身朝堂,豈不是別人三招兩式便將你打倒?”
“讀書之人,首先心境要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你的心思,不要寫在臉上,更不要寫在文章裡被人看出來。這樣的話,別人很容易找到你的弱點。你瞧,這一點上,鄒晨便做的非常不錯。”
丁賢之便教了他一通爲人處事之上的大道理,陳琦聽得津津有味。在家裡時,祖父只是一味的嚴厲要求他,父親卻是對他多有寵愛,這樣的道理從來沒有人和他講過。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乎?”丁賢之說完後用這句話做了總結。
“先生!”陳琦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丁賢之從自己的書箱裡拿出了幾本小冊子,猶豫了一下交到了陳琦的手中,“這是我以前考進士時,做的筆錄摘要,現在雖然用不上了,可是一直捨不得丟棄,裡頭有許多的心得,你拿去看看吧。”
“你可知少年不復來,白首悔書遲的道理嗎?年齡越長學東西越慢。有些東西早晚都是你的,你又何必去爭何必去在意?此時你正是奮進之時,需心無旁騖,不可有絲毫鬆懈。”言下之意便是希望他將男女私情和家中的瑣事先放在一旁,安安心心的讀書。
然後又取過筆來,替他寫了一幅‘學海無涯苦做舟,書山有路勤爲伴’的字送給他。
陳琦今天聽了丁賢之一番,豁然開朗,以往從來不明白的道理都弄明白了。
接過了這兩份筆錄和字之後,鄭重的用塊布包了起來,然後又重新施了一禮。
“先生,我以後定會認真攻讀,不負先生重望。”
丁賢之對陳琦是越看越順眼,又說了許多話,這才道:“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免得令祖擔心。”
陳琦出去之後,打開了讀書筆錄,只見裡面全是蠅頭小字,都是一些做文章的心得和一時興起記下的摘要,這種筆錄在市面上絕無僅有,只有那種家裡祖上有登科的人物,後輩們準備貢舉時,纔拿出來讓他們觀看。
遂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後要把這份筆錄仔細的抄寫一份,然後將筆錄儘快的還給丁先生。
不象平時那樣,在鄒家磨磨蹭蹭的,非要等到實在不能再等了纔回宛丘,而是立刻喊了敬哥,讓他準備馬車,他則是坐在馬車上看了一路丁賢之的筆錄。
把敬哥稀罕的不得了,這二十四郎啥時轉性了?居然不去想法子找鄒家女郎了?
真是奇怪!
自此以後,陳琦比以前更加用功,每天讀書寫字不綴,把陳宗長喜歡的每天樂呵呵地,連飯都多吃了幾碗。
一轉眼,到了林氏邀請鄒晨去踏青的日子,杜昭早幾天前便替鄒晨挑選好了穿哪件衣服。
只見她身穿月白繡花小襖,腰間繫了兩塊壓裙角的玉佩,身披織錦褶子大氅以御春寒,頭上挽着隨常雲髻,一枚赤金百合花釵簪在髻旁,發後彆着一個半月形卷草獅子紋銀梳,除此外別無他物,腰下繫着楊妃色繡花綿裙。看起來清麗脫俗,猶如蓮開盛夏。
石竹石燕一人提着一個匣子,裝着鄒晨的首飾和補妝所用之物;白蘇白果拿着包袱,裡面放着早已經熨燙好的兩套衣裳,以備隨時換洗;白芨白英提着一套吃茶所用的茶具。加上杜昭牛媽媽、龐媽媽和四個護院,浩浩蕩蕩的去了陳家在城外的花園中。還不連那些放在車上的煮茶的爐子、飯盒、飯籃等等。
沒把別人嚇着,倒先把鄒晨嚇了一跳。她可是真不知道自己出去一次,居然如此拋費。可想而知,要是皇帝出行,那豈不是得把皇帝累死嗎?
等到她一到了花園,看到了滿院的小娘子,無不是跟她一樣,這才放下了心。
不由得感慨,古代的小娘子,出外到別人家做客真是不容易啊。光是那些婆子和女使跟在身邊,想做點啥傷風害俗的事情也做不了啊。
幸好還只是小娘子,她再看看那些滿頭珠翠,搖個頭都能把珠花給搖下來的命婦們,更是大搖其頭。這頭上戴這麼多,累不累啊?走幾步就得休息一下。
有一個應該是知州的渾家,滿頭的鳳翅和珠翠,而且又戴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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