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廣闊無垠,無邊無際,稍不注意便會在海上船翻人亡,不知有多少商家滿載着希望和憧憬,最後帶給家中的卻是噩耗。
所以,鄒晨非常的擔心,花重金購買了一份所謂的航海地圖。可惜這份價值五十貫的航海地圖,裡面卻有一大部分都是不知所謂的陸地和航線。如果不是鄒晨沒有那個能力去畫等高線和航道線,早就自己畫一張航海地圖了,哪怕就是她腦子裡記憶出來的航線也比這張重金購買的地圖要靠譜的多。
鄒晨和公孫季父子每天都要聚在一起,拿着這份不靠譜的航線圖,推斷着張悅之他們現在到了哪裡。
隨船而去得是大量的棉布、絲綢、香料、瓷器等等歐洲人急需的東西,海船上全部是巨大的木箱,以避免在路上發生碰撞和損壞,和後世的集裝箱差不多大小。
“小女郎,你說他們現在到哥羅富沙了嗎?”公孫璐發問。
鄒晨將自己的目光從地圖上擡起來,惆悵的說道:“算算時間應該到了吧……可惜這份地圖不好,如果有一份詳細的地圖那該多好!”
公孫季撫着鬍鬚笑道:“張悅之不是奉命要繪製一張詳細的海圖給文相爺嗎?”
“是啊!”鄒晨聞言笑笑,“可惜這份第圖要幾年之後纔可以完成了,他們從泉州到耶路撒冷,再拐道勿斯里國,這就要一年的時間,再用一年的時間回來。”
“順風順水的話也要一年半的時間。”公孫季緊接着說道。幾個人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想起了遠航的船隊。
時間,就這樣在一天一天的等待中渡過,那麼漫長和令人期盼。
黃麗娘每日看着女兒早出晚歸的忙碌,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心疼不已。她多次勸鄒晨不要這麼勞累,無事的時候也出去別人家裡做客和那些小娘子們接觸一下。宛丘和幾個鄉子裡的大戶請她和柳氏去赴宴,她也曾喊着鄒晨一起去,可惜鄒晨不是在處理事情,便是在聽着各個掌櫃的彙報,哪裡有空閒出去玩呢。更何況鄒晨好象更樂於此中似的,每天雖然忙碌,卻總是神采奕奕。
偶爾去了幾次,也和那些小娘子們說不到一起,那些小娘子們談論的無非是首飾衣料。又或者是別家的閒話,鄒晨完全插不上嘴。
就連鄒萍的聘禮,也是黃麗娘和柳氏帶着幾個兒婦去的。只是和鄒晨說了一下,男方來了幾個人,都是誰來的。
鄒晨倒是爲鄒萍真心高興,卻也只是送了一份禮過去。鄒萍曾來了幾次,向鄒晨彙報宛丘商鋪的運營情況。然而對自己的親事卻只口不提,一旦問她便是一臉的落寞,象是對親事極爲不滿意似的。鄒晨和她的關係又不象和美娘那船可以隨意說話,問了幾次也不敢再開口問了。
鄒晨正在處理着事情,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想起了鄒萍,正埋頭看文書的時候聽到杜昭說鄒萍來了。
“萍姊。我正想你呢,你就來了,可見這人經不起唸叨。”鄒晨急忙起身將鄒萍迎到了屋裡。親自爲她倒水。
鄒萍面色看起來有些落寞,推辭道:“小晨,別倒了,我不渴。我來是……”話未說完,眼圈卻莫名的紅了起來。她猛的轉過身去。
“萍姊,你怎麼了?”鄒晨示意杜昭和石竹石燕出去。讓她們關上門,才走到鄒萍的身邊低聲問她。
“小晨!我這裡,實在是忍受不了,我覺得我整個人快要炸掉了。”鄒萍見到屋裡沒有了別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後撲在鄒晨的懷裡嗚嗚哭了起來。
“姊姊,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鄒晨輕輕撫着鄒萍的秀髮,輕輕柔柔的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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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萍哭了一會,才離開鄒晨的肩頭,“沒人欺負我,沒人,是我自己,我,我不想活了……”
“快別說這樣的傻話,活得好好的,怎麼能這樣說?”鄒晨遞給了鄒萍一方手帕讓她擦臉,鄒萍接過胡亂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
又冷靜了一會纔開口,“我是個混蛋,我犯了大錯……”剛說完幾個字,眼淚怎麼也止不住的就往下淌,拿着帕子捂到臉上失聲痛哭。
鄒晨聽了這句,下意識的就以爲是宛丘的羊毛繡品店出了問題,可是又一想,宛丘的店鋪自從交到鄒萍的手中之後,一向經營良好,又沒有什麼欠債,應該不是店鋪的事情。
“是店裡,……出了甚事情嗎?”鄒晨試探的問道,鄒萍捂着臉搖了搖頭。
“和人……吵架了?”鄒晨又問,鄒萍依舊搖頭。
“那?”鄒晨側過頭仔細想了想,店裡沒出事,也沒和人吵架,一個少女哭成這個樣子,說不想活了,只有一個可能,“你喜歡上別人了?”
鄒萍聽了這話哭的更厲害了。
鄒晨長出一口氣,既是找到了病因那就好。就低聲安慰她:“姊姊,你有話和我說啊,別老這樣哭,你喜歡誰和我說,我不信就憑咱老鄒家,還能配不上他。”
鄒萍聽到她說配不配得上,象是被人戳中心思,慌亂的站起來就要走,鄒晨連忙將她按住,“姊姊,你這樣走,我可不放心,你若是不滿意李大郎,你就和我嬸嬸去說退聘禮的事情,若是你害怕我嬸嬸生氣,我就讓我阿孃去說。總得讓你滿意不是?”
鄒萍低下頭絞着手帕不安的說道:“我很滿意他,李大郎是一個好人。”
鄒晨聽了這話不由得犯了迷乎,“你若是滿意他,你哭什麼啊?”
“我?”鄒萍說了一個我就再也不說話了,只是拿手帕輕輕的按着眼角。
鄒晨將她重新按回椅子裡,然後在屋子裡來回轉了幾圈,猛的轉過身,坐在她身邊,“姊姊,你失身了?”
鄒萍聽到這話嚇得跳了起來,“沒有的事,我和他啥也沒有幹,他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喜歡他,我不是那種不知自愛的人。”
“他是誰?”鄒晨緊盯着鄒萍的眼睛問道。
“他……”鄒萍看到鄒晨問的急迫,不情不願的把名字告訴了鄒晨。
“天呢!”鄒晨如遭雷劈,重重的坐在了鄒萍的身邊,發了一會呆才轉過頭去問她,“他知道嗎?其他人知道嗎?我正安大伯和嬸嬸知道嗎?”鄒萍聽到這話搖了搖頭。
“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連我嬸嬸也不能告訴,不管是誰都不可以讓他知道。這可是大逆不道,若是被人知道,你只有死路一條,你懂嗎?”鄒晨把着鄒萍的肩膀使勁的晃了晃,然後又重重打了她幾下。
“小晨我該怎麼辦?”鄒萍反手抱住鄒晨失聲痛哭。
鄒晨輕輕拍着鄒萍的肩膀,低聲道:“年少慕艾,人之常情。你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不管他是誰,你都沒有錯。你唯一的錯,只是喜歡了一個不該屬於你的人。姊姊,……”鄒晨說着把鄒萍從自己的懷裡拉出來,用堅定而不容反對的目光看着她,“忘了他,永遠的忘了他。你不屬於他,他也不屬於你。”
“可我忘不了他,我知道他要走的時候,心都快碎了。”鄒萍茫然的擡起頭,“那一天,族裡的人一起去送他出去遊歷,我看着他意氣風發,滿臉笑容,就好想跟在他的身邊,跟着他一起遊歷,爲他吃苦,爲他快樂,爲他享樂,爲他傷心,……”
鄒晨無聲的嘆息,聽着鄒萍娓娓而訴,她的痛苦,她的快樂,她的憂傷,……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爲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
“我藉口回宛丘,就趕着驢車一直跟在他的車後。我看到他站在車上大聲呼喊,看到他恣意歡笑,聽到他吟詩,和身邊的好友討論書畫……那一刻,我真想跑過去問他,你讓我跟在你身邊吧。……”
“可我沒有,我默默的看着他們的馬車越駛越遠,直到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小晨,我是個壞人嗎?我這樣的人是不是不配再談婚論嫁?”
窗外的陽光靜悄悄的躲了起來,似是不忍聽到少女的哭泣。一聲知了悠長的鳴叫,突兀的在屋外響起。
“姊姊,你不是!”鄒晨將頭和鄒萍額頭輕輕相抵,低語道,“你知道這件事情是錯的,你知道你不能去做,你也知道這是被人所不能容許的。所以你沒去做,你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你不是壞人,你只是一個被戀情迷了心智的小傻瓜。”
鄒晨摟着鄒萍輕輕的搖晃,“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會犯錯,我們都會走彎路。當我們知道自己走彎了以後,慢慢的去改正,這就不叫彎。如果明知道自己走的不對還義無反顧的走下去,這纔是真正的錯誤。”
“你沒有錯,我的好姊姊!你只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罷了。”
“忘了他,答應我,忘了他,這件事永遠的埋在你的心裡,將來隨着你進墳墓,不要再和任何人說起。”鄒晨輕輕的低語。
鄒萍擡起頭,抽噎了幾下然後用力點了點頭,“我會忘了他的,一定會的。”
鄒晨看着鄒萍哭過而顯得更加明亮的眼睛,欣慰的笑了笑。
是啊,哪個少男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
徑曲夢迴人杳,閨深佩冷魂銷。似霧濛花,如雲漏月,一點幽情動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