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錦繡有身孕後,黃麗娘偷偷告訴她,咱家例來就沒有重男輕女的規矩,你這一胎不拘是男是女,我都歡喜,當然若是女孩子那就更好了。
鄒晨不由得失笑,黃麗娘雖然做母親不太稱職,可是由於她做兒婦時頗受了十幾年委屈,便一心一意的待兒婦好,李錦繡嫁到鄒家來真是有福了。
何思麻和徐小宛如今已經有些顯懷了,倆人預產期就在明年的六月和七月,顯見得大郎和三郎是不能回來陪着妻子待產,所以鄒家人對她們倆人更爲精心,一人給她們請了一個產科婆子日常照顧着,而且又把平常服侍柳氏和黃麗孃的龐媽媽、牛媽媽調給了她們使喚。
臘月時,金小乙和他渾家還有兒子沒有回來,只是派人來捎封信,說是找到人了,可是那人認得的根本就不是金小乙渾家的父親,失望之下便想再找找其他人,也許說不定真是從江東路逃荒過來的。柳氏和黃麗娘看完金大力渾家周氏送來的信,不由得嘆息一聲,便勸慰了周氏一番,讓她在家裡盡心照顧兒子,蘑菇大棚裡的事情自然有她兩個弟妹照管着呢。
這時,鄒晨坐在東院正和二伯父親在聽丁賢之講着明年的鄉射之禮。
所謂鄉射禮便是一州之牧在正月時,邀請本州的鄉紳、鄉老、豪門大戶們聚集在一個非常莊重的場合中進行射禮,一般是學校中。
能夠參加鄉射之禮的人非富即貴,或是有功名在身,或是豪門世家,或是有善名流傳於世的寒門子弟。一般情況下,能夠參加鄉射禮的都是本州的頭面人物。
鄉射禮邀請人非常少,每年只邀請百來個。往年從來沒有邀請過鄒家,今年由於鄒家的兩個侄子推恩當了縣尉,鄒家也勉強掛得上官宦之家。所以知州衙門前幾天便下了兩張貼子,邀請兩位司農知事於明年的二月參加由知州舉行的鄉射大禮。
其實鄉射之禮,故名思義便是射箭,可是現在射箭變成了表演,而射箭之後開始的詩詞比試慢慢變成了正題。知州邀請的人,都是可以帶本家子侄前去的,慢慢的鄉射之禮就變成了年輕人相互比試詩詞文章的場合。場中會備有筆墨紙硯,年輕人們即興做詩詞,或是寫一篇文章,由教喻和助教們先閱,再呈給知州等人,若是得了頭彩,立刻就可以出名了。
這個時候,家裡有一個西席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如果讓劉成和公孫季去辦什麼事情,肯定是非常快的,鄒家一向是外事找公孫季,內事找劉成。可是遇到這種以詩詞當道的聚會,他們就傻了眼,只能站在一旁認真的聽着丁賢之講話。
丁賢之便把鄉射之禮中需要注意的事情給說了一遍,同時又教會他們如何向別人行禮,別人行禮時你應該怎麼還。這一整套禮儀,根本就和普通人見面時行的禮儀不同,甚至就連站的方位也是有講究的。
比如你和知州站在一起說話,既不能遠,又不能太近。太遠則疏,太近則佞。尤其是你還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司農知事的身份是非常低的,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官,所以和知州說話的時候,只能站在知州右手處三步之遠的地方。
而這一套禮儀,其實就是官場上所要遵守的禮儀,如果家中沒有長輩教的話,你只能自己去摸索,別人根本不可能也不願意去教你。
“丁先生,這禮要學多久啊?”鄒晨聽到丁賢之說完後,隨口問道。
“要做的流暢須得三四月的功夫,所以每年鄉射禮的貼子都是臘月發出,便是爲了讓不懂禮的人先把禮儀學好,以免到時被人恥笑。”丁賢之想了想後說道。
兩位司農知事一聽需要三四月的功夫,臉色齊齊變了變。鄒晨當年跟着以前的禮儀媽媽學習的時候,他們都是看到過的,那就是打出來的,做不好直接一個戒尺敲在身上,直到做好爲止。後來杜昭來了,杜昭倒是不打,可就是時時規範着,以至於有一段時間鄒晨就跟一個木偶似的,強迫着她去改掉壞習慣。
腦子裡不由得浮現出,小七沒好好學習被丁賢之打手板的事情。難道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得挨先生的打?
丁賢之看到這倆人變了色,很快就明白了他們是爲何變色,遂笑了笑,“兩位東翁每日跟着我學習既可,便是幾位小郎君學了之後也是好的,這個禮儀乃是爲官者必須學習的。”
兩位司農知事聽到是爲官者必須要學的,便無可奈何的點頭同意了。於是,鄒正達鄒正業忙完了事情之後,便跑到小七的院裡由丁賢之輔導着練習禮儀,二郎四郎六郎他們則在後面跟着,小七的院子裡每天都是“進、退、轉、揖、再揖、三揖”之類的聲音。
院子裡是禁止家裡其他人進的,鄒晨不由得惡趣味的想着二伯和父親被丁先生拿着戒尺在院子裡追着打的場景。
到了臘月二十,便由二郎親自駕着車將他送回了洛陽,又給文彥博送去了年禮,然後把五郎接了回來。
那些鄉紳們知道五郎回來的消息,立刻前來邀請五郎過去飲宴,雖然文彥博現在已經不在相位上了,然而到底還是河南府的知府,必要的巴結還是需要,五郎便挑挑揀揀的選了一些沒辦法拒絕的領着幾個兄弟去赴了宴。
宛丘的官媒劉媽媽聽到五郎回來的消息,也以替文太師拜年的藉口來了鄒家,話裡話外的向黃麗娘打聽五郎準備何時成親,還有六郎的事情。
五郎比鄒晨大兩歲,六郎比她大一歲,他們不成親,鄒晨是不能成親的。
黃麗娘便知道這劉媽媽肯定是替陳家來打聽事情的。
遂笑着說:“劉媽媽,我也不瞞你,這五郎何時成親,我們還真說不了……不過,總不會太早就是了。”
劉媽媽聽了也跟着笑,心裡在思忖,官宦之家的女子嫁得都晚,一般都是十九歲才論嫁,怕是五郎要二十歲纔可以成親了。
鄒晨又不能和哥哥同一年的成親,估計要拖到她十九歲左右了。
一想到陳家知道這件事後的表情,便覺得一陣好笑。
娶個兒婦,居然一娶便是七八年,這年年送的禮都能娶好幾個兒婦了。
不過一想到鄒晨的嫁妝,她又替陳家叫好,這得多有眼光啊,幾年前鄒家還未發跡時,便定了親事,這一嫁過去立刻就能把窟窿給填上了。
若是鄒晨未定親,僅憑着五郎是文太師未來孫女婿的緣故,怕是也能嫁到朝中的某個大臣家中當次媳吧。
陳家好盤算啊,怪不得人人都說陳老宗長是屬狐狸的。
說完了五郎的婚事,又和黃麗娘閒聊起劉成和杜昭。一提起劉成,黃麗娘滿臉的滿意。
“劉媽媽,有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將來呀,這劉成和杜昭我準備將他們當做陪房跟着小晨一起到陳家去。”黃麗娘笑眯眯地說道。
劉媽媽聽了一愣,她未曾想到鄒家竟是這樣安排的。當初她是爲了保護劉成不受族人的欺負,所以才託到了鄒家,沒想到劉成和鄒家處的相當好。
陪嫁到陳家麼?
陳家是大戶,鄒晨據說又是一個有手腕的,想必應該不會被人欺負,遂笑着點點頭,“老身這個做姑的只是想他過得好,他在鄒家也好,陳家也好,只要過得好就行,老身沒啥要求。”
“所以呀,還得託着劉媽媽幫我們另找個管家才行,我們先慢慢的養着,等過了幾年劉成走了再用他。”黃麗娘又說道。
劉媽媽撫掌道:“這卻使得,既是不急,就先慢慢的幫你們瞅着,待有了合適的老身就幫你們介紹來。”黃麗娘聽了笑吟吟的點頭。
倆人就開始說起了閒話。
“聽說陳家的六郎這一段身體大好了,也能出來走動走動……”劉媽媽說着便仔細看了看黃麗孃的表情,卻只見她一臉的歡喜。
“阿彌陀佛,這可太好了。夏天的時候聽到他病重的消息,我還想着,這人什麼都不怕,就怕有病,我還問了親家有沒有請時醫士過去診斷……”說了一大堆欣慰的話,把劉媽媽聽的眼皮子直跳。
這樣的娘居然能教養出鄒晨那樣的女兒,這得多出人意料啊。難道這個黃麗娘是裝的不成?或者她?深藏不露,大智若愚?
便跟着訕笑。
過了一會柳氏把來看她的人送走,來了西院這裡,見到劉媽媽就未語先笑。
“媽媽萬安,這小半年不見,媽**神采是越來越好了。”柳氏笑呵呵的先給劉媽媽請安,劉媽媽連忙站起身側過不敢受她的禮。
劉媽媽見到柳氏來了,先恭維了她一番,便旁敲側擊的問六郎的親事。
柳氏正巴不得劉媽媽問她,兩下一拍既合,忙問劉媽媽手裡可有什麼好媒沒有。
劉媽媽便爲難的說了一番話,話裡話外的意思,你長媳乃是農家婦,好一點的不願意做你家的次媳,歹一些的你又看不上,六郎的親事怕是有些波折。
柳氏看了一眼黃麗娘,劉媽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便說道:“你家五郎的情況特殊,是女方挑上他的……”
柳氏便沉默了下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