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大宅門口,焦急的駛過一輛馬車。過大門而不入,又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了天然居的小門處。
沒等馬車停穩,一個身穿瀾衫頭戴文士方巾的少年匆忙跳了下來,問殷勤上前的門子:“我姐夫可在家?”
“回秀才公,我家郎君在家,”門子諂媚地笑,“要不要小的過去通報一聲?想必這會郎君應該在書房裡和丁先生讀書呢?”
小七沒仔細聽門童說話,興沖沖的往門內走,他身後跟着的小廝鬆墨往那門子手裡塞了一把銅板。
門子得了賞錢,笑的更加燦爛,躬着身子領着小七進了側門,直到將他送到了一個月亮門處才停下了腳步,“秀才公,小人只能送到這裡。小人叫王十一,您若是有什麼要跑腿的,只管請這位小哥來門房找我。……”
小七無心聽門子囉嗦,點了點頭,進了天然居的院子。倒是他身後跟着的鬆墨,向門子彎腰道了聲謝謝。
眼看着主僕二人進了院門,那門子掂了掂手裡的大錢,笑眯眯的唸叨了一句,“秀才公就是大方,今天的酒錢可有着落了。”
鄒晨正坐在堂屋裡和陳家幾個妹妹說着閒話,只聽到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白芨白英的尖叫聲和呼喊聲在外面傳來。
十房的玉漱,眼中閃爍了一下光芒,捂着嘴角笑道:“嫂嫂院子裡的女使極是活潑嘛!”
鄒晨聞言淡淡的唔了一聲,令站在一旁的白蘇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白蘇還沒有出門,只聽得白芨白英的笑鬧聲更大了,院子裡傳來一陣狗叫聲。還不停的有人大喊,“抓住它,快,別讓它跑了!”
然後。便看到屏風外面有人一陣風似的捲進門,哈哈大笑:“阿姊,白芨白英真不經嚇,我弄了一條小狗居然把她們都快嚇哭了。”
白蘇哎喲了一聲,急忙拉住他不讓他往裡闖。紅葉滿臉的無奈,繞到了屏風後面向鄒晨福了福,稟告了一聲。
“陽陽?”鄒晨驚喜的站起來,隨即又皺了下眉,對着屏風喝道。“還不出去,這樣闖進來象什麼樣子?”
小七隻顧得高興,一頭闖到了屋裡。先是被紅葉在後面追着,後來又被白蘇攔在了門口,直到最後被呵斥,才突然反醒過來,這不是在鄒家,搔了搔頭退出去。
鄒晨向幾位妹妹道了歉,才走出屋子,嗔道:“你瞧瞧你,都長大成人了,還這麼不知輕重。女子的院子能是你亂闖的嗎?你也不等人通報。幸好今天沒有長輩在這裡。要不然的話你看長輩們怎麼教訓你?”
小七低下頭。有些不自在地輕輕咳了一聲,扯了扯身上的瀾衫。
鄒晨噗哧一下笑出聲來。小七的心思她是再明白不過了,那意思我已經是秀才公了,你就別當着外人訓我了吧。
走到小七的身邊,細細的幫他整理了一下剛剛瘋跑弄亂的衣領,柔聲道:“今日不在家裡讀書,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府學雖然通過了考試,可是離開學還有一段時日,要等到過完八月,解試考試完畢之後纔開學。
小七興沖沖的說道:“阿姊,我新得了一條捲毛小狗,全白的,特意帶來送給你。”
這時,鬆墨氣喘吁吁的抱着一條吐着舌頭四肢亂掙扎的小白狗跑了過來,白芨白英臉上紅撲撲的緊跟在後面。
“這是怎麼回事?”鄒晨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小七尷尬的說道:“原本挺好的,可是剛一進你的院子,這狗就跟發了瘋似的,從籃子裡跳出來四處跑,……”說完了後又縮了縮肩膀,露出赫然的表情。
白芨白英吐了吐舌頭,緊張地站在檐廊下。
鄒晨當着陳家的幾個妹妹,不想訓斥自己院子的人,便面上淡淡的也不理她們,只當沒看到。
眼神嚴厲的看着小七,責備道:“幸好我這院子沒有孩子,若是有孩子被你嚇到怎麼辦?你也不小了,今年已經十一歲,也該長些心眼,以免得讓爹孃擔心你。”
小七被訓的頭上冒汗,可還是規規矩矩的低頭站着。鄒晨看到他的可憐樣兒,便無奈的咳了兩聲,“你姐夫在書房裡和先生一起讀書,你先去看看吧,我把幾個妹妹送走再過去看你們。紅葉,你領着七郎君去書房,路上不許他亂跑。”
“哦!”小七沮喪的跟着紅葉往書房裡去了。
鄒晨瞪了鬆墨一眼,低聲道:“把狗給白蘇,你去書房吧,這裡不用你。”鬆墨唯唯稱是,一溜煙的往書房跑去。
鄒晨這纔回了屋,好言好語哄了幾個妹妹,讓她們先離去,改明兒有空了再請她們來玩,才整了整儀容去書房,不理會還站在檐廊下面一臉焦急之色的白芨白英。
到了書房,便看到正呆在院子裡的鬆墨,厲聲道:“阿爹讓你跟着七郎君,就是看你穩重,好照看着他些,你可倒好,竟跟着他瘋了起來。回了鄒家,自己去汪管家那裡罰半月的薪水。下次若再這麼冒失,小心我回了阿爹,免了你的差使。”
“是!”鬆墨垂着頭低聲稱是。
從錦墨居出來的陳家衆姊妹,一路嘰嘰喳喳的議論着方纔的事情,玉英沉默的跟在她們身後,誰都沒有注意她那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
剛剛鄒晨在訓弟,她們幾個便悄悄的繞過屏風,躲到窗戶後面去看了看,卻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美貌少年,一臉的無奈和沮喪,規規矩矩的站在鄒晨面前。其他姊妹心裡想的是這二十四嫂果真有威嚴,家裡的弟弟居然被她訓的連吭一聲都不敢。
果然是當面訓子,背後教妻呀。
而玉英則是猶如看到了世間最美的白玉一般……
“十一歲……”玉英一邊走,一邊靜靜的想着心事。自己今年十二歲……
回到了自家院子,還沒有緩過神。坐在牀上呆怔怔的想着心事。
她的母親胡氏焦急的走了過來,低聲問道:“英兒,你這是怎麼了?從錦墨居回來怎麼一臉的不愉快?是你二十四嫂給你臉子看了?你可不能得罪她呀,從你得好好的討她歡心。她若是一高興賞你個金頭面什麼的,阿孃不就是能幫你少預備一份嫁妝了嗎,你若……”
玉英被打斷了思路,又聽到母親急促的問話,不耐煩的伸手捂住耳朵,“煩死了啦!哪次我從錦墨居回來你就這問東問西的,你煩不煩啊?我二十四嫂送的東西我放在桌子上,你自己看吧。”說着用手指了指牀前小桌子上的東西。
胡氏走過去翻了翻,見到不過是幾個蘋果和梨。便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咱家要些萍婆果有甚用?給些真金白銀纔是有用啊!你哥哥已經十五歲了,到現在還沒有說上一門親事。光指着族裡那點供養哪裡能夠?你現在出門我連件象樣的衣裳都給你置辦不起。唉……”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
“我又不是乞丐,爲什麼要向別人要?”玉英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
胡氏噎了一下,擡手想打她,可是又想到現在女兒已經大了不能打,就唬着臉道:“混帳丫頭,有你這樣跟娘說話的嗎?真是不孝順。好了,好了,果子我拿走了,你哥哥想必這會也要到家,肯定渴了。”說完了。將水果連籃子一起帶走。嘴裡還不住的唸叨實在是太少了。太少了。
玉英氣呼呼的追了出去,“娘!果子你可以拿走。好歹把籃子還我吧?我還得還給二十四嫂呢!”
胡氏頓了一頓,將水果倒在了自己的褙子上面,籃子留給了玉英,託着水果轉身出去了。
玉英身形委頓,重重的倚在了門框上。
錦墨居,書房裡。
小七正興高采烈的和陳琦講着考場上的事情,丁賢之和陳琦不時的從旁補充,書房裡不停的傳出歡笑聲。
鄒晨靜悄悄的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們討論。
“……此次出的題乃是,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我就想着後面那一段乃是,我叩其兩端而竭焉。仔細一揣摩,纔想了一個大概。……聖人都不敢說自己有知識,何況我們這些凡人?聖人便教我們,如果從問題的首尾兩端去判斷對此,就可以搞清楚。我就按照這個意思寫了一篇時文……”小七手舞足蹈,娓娓而談。
“正是如此,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丁賢之捻着鬍鬚,連連點頭,深爲小七而高興。
陳琦雖然不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只算是半師之誼,可是守中卻是,自己在幾年前到了鄒家,便一心一意的教他和鄒晨。如今眼見得他進了府學,以後便可以接受系統的教育。雖然府學裡的大儒們未必會比得上他的學問,然而這是宋朝的規矩,如果不在府學裡上三年學,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參加解試。
這三年,自己只需要從旁再協助一下,讓守中不斷的吸收和鞏固,待到他十八歲後便可以參加貢舉。
“姐夫!”小七的話題又轉到了陳琦身上,“我聽我阿姊說過,你明年準備去考翰林學士院?”
陳琦笑道:“正是,這也是和先生商量後的結果。當今天下官員冗多,也不在乎我這一個小小的八品,還不如趁着年輕去學士院裡再學幾年。”
“先生!那……我將來考中了之後,也去學士院裡學習您看怎麼樣呢?”小七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丁賢之。
“亦可!”丁賢之哈哈大笑。
鄒晨看他們聊的高興,便在一旁替他們沏茶倒水,或是削個蘋果之類的,心中覺得無比的溫馨。
若是阿爹阿孃也在這裡就好了……
正自出神間,覺得窗外有人,扭頭一看,只見敬哥站在窗下,搖着手吸引她的注意力。
“主母!老主母派人來問,是不是鄒家的七郎君到了,若是到的話,還請帶過去相見。”敬哥看到鄒晨出來,恭敬的說道。
“是何人來傳的話?”鄒晨撫了撫鬢角的亂髮,問道。
“是珍珠姊姊!”敬哥答道。
“祖母屋裡都有什麼人?”鄒晨隨意的問道。
“客院裡住着的王家主母在,還有其他幾房的大娘子。……小娘子們都不在。”敬哥便把自己打聽的結果告訴了鄒晨。
鄒晨聽到屋裡沒有小娘子們,鬆了一口氣,“辛苦你跑一趟,就說守中正在書房向先生請教學問,一會請教完了就立刻去拜見祖母。”
“鬆墨,你們來時帶禮物了嗎?……”
鄒晨便領着鬆墨往錦墨居里走去,準備替小七挑選一些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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