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晨在此後的幾天,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弟弟身邊,不論是去哪都帶着他去。
黃麗孃的身體漸漸好轉了起來,不再象前幾天那樣癡癡傻傻不吃不喝,看到她這樣,柳氏和鄒青華也逐漸的放下心。
馮氏看到事情已經解決,便謝絕了鄒家的挽留,帶着兒子們回了柳林集。走的時候,和柳氏密談了許久,大意是希望美娘早點嫁過去。
聚集在鄒家莊的閒人們逐漸的散去了,然而鄒家莊的護衛制度卻保存了下來,每天都有人在夜晚巡邏看莊護村。
黃老爺在小七回來的當天就去了宛丘,沒有再回來,只是派人來捎了隻言片語,鄒晨知道,外祖父是不會輕易饒過蔡家的。果不其然,幾天之後,先是蔡家的一家酒樓被人拒絕供貨,去酒樓吃飯的人無菜可點,蔡家酒樓的名譽卻受到了極大的損失。
再然後,蔡家的繡樓也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從江南,到江北,再到淮南府,不停的有商戶來要求退貨,蔡家的大掌櫃求爺爺告奶奶,然而那些商戶們卻好象約定好了,拒絕再從蔡家進貨。
壓倒蔡家最後的一根稻草,是蔡家的大管家。他被鄒家的苦主告到了縣衙,告他爲了一已私利,夥同劫匪擄走鄒家小兒子。原來還有對蔡家無故受到打擊而有微辭的人,這時全部閉上了嘴巴。何謂一已之私,一個大管家能和鄒家有什麼仇,爲什麼要夥同劫匪去擄鄒家的小兒子。所有的人,都迷惑了。
就在這時,宛丘地面上拋出一個重量級的新聞,張家陳家黃家和鄒家聯合在一起搞了一個玻璃作坊,經過試運營過一段時間之後,現在已經可以大量的生產了。聽到這個消息。衆人似乎有些明白了。原來這蔡家要的是玻璃作坊的股份,所以就拿了四家中最不起眼的鄒家做伐。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所有的人都憤怒了。你想要股份,你可以去買,你可以去擠兌別人,你甚至可以散佈謠言去攻擊別人,你可以用一切光明正大的手段去爭取。可是你綁架別人的小兒子這算什麼事?這世上哪裡有這樣做生意的?想買他的股份你可以去收購,一千兩不行你就加到兩千兩一直到別人動心爲止,你把別人的小兒子綁架了然後去強買他的股份,如果人人以後都這樣的做生意。那天下還有何公道可言。
所有的商戶聽到這個消息,都深深的害怕了。今天有蔡家可以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那麼以後就會有其他家的商家也照此方式處理。以後那些正當經營的商戶還有何安全感?所以一封封要求將蔡家驅逐出宛丘地面的抗議信如同雪花一般飄向了知州府的案頭。
知州這一段也很鬱悶。他沒有聽從胡不三的告誡,私下裡提審了江承,江承一開始不說話,最後實在受刑不過,便全招了。知州看到江承的供詞。瞬間便覺得天全塌下來了。郡主在自己轄地生活了六七年,自己這個做知州的居然一無所知,好吧,就算自己纔來做了二年,可是這兩年居然沒有一點風聲傳到耳朵裡。
有心想把這份供詞送給官家,讓他看看。可是他想起這個郡主是被人擄走的,因爲她的失蹤,整個皇室毫無臉面。他深深的苦惱了。不說吧,自己知道了這件事情;說吧,說給誰聽?告訴官家,我找到那個讓你臉面盡失的郡主了,你要不要接她回皇宮好好供養她。然後讓皇室繼續丟臉下去?官家會怎麼想?
一個被婆家逼得精神失常的兗國公主已經夠官家受的了,難道現在還要把南風郡主的事情再在朝堂上抖出來讓朝臣們議論議論嗎?官家還要不要活?
知州後悔死了。怎麼就腦子一熱提審江承了呢?這會看着大堂書案上那成堆的抗議信,眉頭蹙成了兩團亂麻。
蔡家!知州惡狠狠的攥緊了拳頭,要不是你們綁架鄒家小七,我能會牽扯進這樁舊案裡嗎?因爲這樁案子,包龍圖被申斥剿匪不利,多少官員受了牽連丟了職位。
第二天,知州提審了蔡家大管家,將所有的證據都擺在了大管家面前,大管家最終辨無可辨,只得承認整件事情全是自己策劃的,知州最終判了蔡家大管家流三千的判罰。
事情沒有完,宛丘地面的學子們象潮水一般的涌到了蔡家的大門前,強烈要求蔡家的家主給鄒家一個公道,爲什麼要綁架別人家的小兒子。蔡家的家丁一開始還阻攔,可是被學生們打了一頓之後,只能緊閉大門不敢再出來了。
蔡家的家主得知大管家被流了三千里,學子們天天堵門鬧事之後一病不起,只得忍痛交出家主的職位,讓給了弟弟。
他弟弟當上家主第一件事,便是去張家拜訪了張貢生,然而張貢生以身體不適拒絕見他。又去了陳家,陳家的家主不巧去訪友了。最後又去了黃家,黃家的家主更是不巧,因爲外孫被擄,病的起不來了。最終沒辦法,只得去求了鄭家的家主。鄭家的家主倒是爽利,前自去拜訪了張陳黃三家,也不知是怎麼說的,回來之後春風滿面,又拉了蔡家的新家主一番商議。
蔡家的新家主一臉死灰的從鄭家回來之後,隔日便去了鄒家莊,將自家在宛丘的一家酒樓,一家繡坊,一家分茶館送給了鄒家,並且前一段贖金一萬兩做爲賠情禮也不讓鄒家還了。
鄒晨拿着這三家鋪子的契約,陷入了沉思。
“小晨,這三家鋪子有不對的地方?”鄒正業看着女兒拿着契約不說話,便問道。
鄒晨擡起頭,疑惑的說道:“阿爹,你覺得這些可以彌補小七所受到的傷害嗎?”
“他們蔡家就是把全部的家產賠給咱們,也彌補不了小七這幾日受到的折磨和痛苦,這是一輩子痛苦的回憶。幾家鋪子咱們以後又不是掙不起,就這些就想讓我們忘了這件事嗎?做錯事了,就該受到懲罰,哪裡就這麼便宜的就過去了?小七如果長大了以後知道我們拿了別人的鋪子就把他的痛苦給忘記了,他會怎麼樣?”
“那,你說怎麼做?”鄒正業問道。
“首惡伏誅,蔡家從此以後不得出現在宛丘地面。”鄒晨冷冷的說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做錯了事,受懲罰這是應該的。怕受懲罰就不要去做惡事!”
“好!”鄒正業點頭,正色道,“我是被這三家鋪子給晃花了眼,這三家鋪子,一年也不過就是千把兩的利潤,可是小七呢,他可是一輩子都有這個傷害。如今金蘭又受了這麼重的傷,才甦醒沒幾天,現在連榻都下不了。如果我們輕易的就放過惡人,豈不是讓他們傷心難過嗎?”
“阿爹,這錢太髒,這錢上有小七和金蘭的血。我們不能要,這是用小七和金蘭的命買來得。”鄒晨擡起頭,認真的盯着父親一字一句的說道。
“對!”鄒正業將女兒輕輕攬進懷裡,深深嘆了一口氣,連女兒都能看到的事情自己卻沒有看到,自己真是被那一萬兩銀子三家鋪子給晃花了眼。
當鄒正業將這個決定和家裡人說了之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鄒老爺子長嘆一聲,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這個行爲。柳氏和黃麗娘自然沒有意見,其他的幾個小輩們當然是同意和支持這個決定。
第二天,鄒正業帶着四個小子,駕着馬車去了宛丘,將一萬五百兩銀子和三家鋪子的契約盡數還給了蔡家。
鄒家的這個退錢退鋪子的行爲,快速的宛丘地面象風吹麥浪般散佈開來。人人都在稱讚鄒家威武不屈,貧賤不相移,甚至有的書生路過鄒家之時都要正冠行禮,以示對鄒家的尊重。
錢帛動人心,然而錢帛卻買不到一切。這世上總是有一些人是不能用打動的,是不屑於屈從於金錢的。
鄒家的鄒正業走出蔡家所說的一句話,也成了一句名言:做人就要象小蔥拌豆腐一樣,清是清白是白。
這時,張陳黃鄭四家聯合出手了。
蔡家所有的鋪子都陷入了停頓狀態,再也不願意有人去他家的鋪子購買任何東西,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稱,這一杆稱不僅是能稱自己也可以稱別人,誰願意去一個名譽盡失的商鋪購買東西呢?
蔡家徹底的陷入了深淵之中,這時,鄭家再也不願意幫助蔡家。相反,鄭家聯合了其他三家的力量誓要將蔡家打回原形不可。
最終,幾經博弈。蔡家放棄了宛丘地面所有的生意,縮回了莊園之中,依靠着幾千畝良田渡日,而張陳黃鄭四家瓜分了蔡家在宛丘遺留的商鋪和酒樓。不僅如此,蔡家也失去了陪着姒姓子弟祭祀太昊陵的權利,取代他家位置的,則是新近升起的一顆新貴:黃家。
在一個晚上,蔡家的老家主,一根麻繩,吊死在了宗祠之中。
當鄒家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買了十掛一萬響的鞭炮在大門前連放了一天。